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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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痛苦難以用語言形容。

    六姐的乳房,光滑柔潤,是用玉石雕成的,絕代的好寶貝,今夜就要落在這個粉臉上生着細毛的美國人手裡,任他抓,随他摸,由着他揉搓。

    六姐的乳房,潔白如粉團,内含兩包蜜,搜遍天涯海角難得的佳肴,今夜就要掉進牙齒雪白的美國人嘴裡,供他啃,讓他嘬,被他吸幹汁液變成兩張蒼白的皮。

    而最讓我悲憤難忍的是,這一切,竟是六姐自願的。

    上官念弟,我用草纓撩你一下,你就扇我兩巴掌;我用手摸你一下,你就潑我一臉酒。

    可是,巴比特摸你咬你,你竟然愉快地承受。

    這世界太不公道了。

    你們這些下賤的貨,為什麼不理解我的苦心? 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懂乳房更愛乳房更知道呵護乳房了,可我的好心被你們當成了驢肝肺。

    我委屈地哭了。

     巴比特對着我聳聳肩膀,扮一個鬼臉兒,挽着上官念弟的胳膊,走到另外的酒桌上敬酒去了。

    堂倌端上來一盆湯,湯裡漂浮着黃色的雞蛋花子,和一些死人毛發一樣的東西。

    同桌的夥伴們,學了鄰桌大人們的樣子,用白色的湯匙,舀湯,當然是盡量舀稠的,盆中的湯被他們攪得浪花飛濺。

    他們把湯匙放在嘴邊,弗弗地吹着,一點點地喝。

    司馬糧捅我,說:“小舅,你喝點吧,都是好東西,不比羊奶差。

    ”“不,”我說,“我不喝。

    ”“那你就坐下吧,他們都在看你呢。

    ”他又說。

    我挑戰般地把目光投向四周,沒人看我,司馬糧謊報軍情。

    我看到每張桌子中央,都升騰起白色的水蒸氣,升到電燈附近,被加溫成霧,然後消失。

    每張桌上都杯盤狼藉,賓客的臉,都變得模糊不清,教堂裡酒氣熏人。

    巴比特夫婦已經回到主桌,坐在他們原來的位置上。

    我看到上官念弟把嘴巴附在上官招弟耳朵上,說了幾句悄悄話。

    她們在說什麼呢?說的話是不是與我有關呢?上官招弟點點頭,上官念弟便把嘴從她的耳邊離開,恢複了莊嚴的坐姿。

    她捏着一把湯匙,舀了一點湯,送到嘴邊,用嘴唇沾了沾,然後優雅地喝下去。

    上官念弟結識巴比特不過一個多月,竟然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裝模作樣的家夥,一個月前,你不是呼呼噜噜喝粘粥嘛? 一個月前你不還大聲地吐痰擤鼻涕嘛?她讓我反感,又讓我敬佩,怎麼會變得如此快呢?我思索着,得不到答案。

    堂倌端上了主食,有水餃,有毀了我食欲的蛔蟲樣的面條,還有一些花花綠綠的糕點。

    我實在懶得去描述衆人的吃相了,我心煩、肚餓,母親,還有我的羊已經等急了吧?要問我為什麼還不走?因為司馬庫宣布過,飯後,巴比特将再一次向人們顯示西方的物質和文化文明。

    我知道他要放電影,一種據說用電催出來的活靈活現的人影子。

    這是二姐邀請母親出席喜宴時說的。

    母親卻說,二十年前,她就見過那東西,是德國人前來放的,為了推銷他們的化肥,一種白色粉末,據說施到地裡可讓糧食增産,但沒人相信。

    莊稼一朵花,全憑糞當家。

    德國人免費贈送的化肥,被老百姓填到池塘裡,當年夏天,池塘裡的荷花長瘋了,荷葉大如磨盤,又肥又厚,但荷花卻很少。

    老百姓慶幸沒有上當,德國人想來害我們,什麼化肥,是隻長葉子不開花當然更不能結果實的毒藥。

     喜宴終于結束,堂倌們擡着大籮筐跑進來,風卷殘雲般收拾着桌上的杯盤,噼哩啪啦,往筐裡扔。

    扔進去還是杯盤,擡出去卻全是碎片。

    十幾個精幹的士兵跑步進來幫忙,他們每人抽起一張桌布,兜着跑出去。

    堂倌們又跑進來,飛快地換上新桌布,然後端上來葡萄和黃瓜,西瓜和鴨梨,還有像地瓜油一樣顔色、散發着怪味道什麼巴西咖啡,一壺又一壺,數不清的壺;一杯又一杯,數不清的杯。

    打着飽嗝的賓客重新坐定,尖着嘴巴,試試探探、猶猶豫豫、像喝中藥一樣喝什麼巴西咖啡。

     士兵們擡進來一張方桌,方桌上安着一架機器,機器上蒙着一塊紅布。

     司馬庫拍拍巴掌,高聲宣布:“電影晚會馬上開始,弟兄們,歡迎巴比特先生為我們獻技。

    ” 巴比特在熱烈的掌聲裡站起,對着衆人鞠了一躬。

    然後,他走到那方桌前,掀起紅布,顯出了那架神奇機器的猙獰面貌。

     巴比持的手指在那些發亮的大輪小輪上活動着,機器的肚子裡發出隆隆的響聲。

    一道利劍般的白光,突然射在教堂的西山牆上。

    人們一陣歡呼,随即是一片拉凳子的聲音。

    衆人都追着白光轉了身。

    那道白光起初照在剛剛從土裡挖掘出來、重新釘在十字架上的棗木耶稣的臉上。

    這個神聖的偶像已經面目全非,眼睛的部位生出一棵黃色的小靈芝。

    巴比特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堅持要在教堂舉行婚禮。

    白天,基督用生長着靈芝草的眼睛注視着他與上官念弟喜結良緣,晚上,他用電的靈光照射着基督的眼睛,使那棵靈芝上冒出了白煙。

    白光下移,從耶稣的臉到耶稣的胸,從胸到腹,從腹到那被中國木匠處理成一片荷葉的陰處又下移至腳尖。

    白光終于射到那塊挂在灰色山牆上的長方形的、鑲着寬寬的黑邊的白布上。

    白光抖動着縮進白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