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學公案—曹雪芹的籍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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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的籍貫,研究者中間有豐潤和遼陽兩說。豐潤說為周汝昌所力主,《紅樓夢新證》增訂版第三章對此考論甚詳,并附有《豐潤曹氏世系表》。周汝昌之前,李玄伯于1931年在《故宮周刊》發表《曹雪芹家世新考》裡,已提出曹家的原籍是河北豐潤李玄伯的《曹雪芹家世新考》一文,載《故宮周刊》第84期,1931年5月16日出版。。所據以立說的材料,為尤侗的《松茨詩稿序》一文,其中說:“曹子荔軒,與餘為忘年交,其詩蒼涼沈郁,自成一家。今緻乃兄沖谷薄遊吳門,得讀其《松茨詩》,則又體氣高妙,有異人者。信乎兄弟擅場,皆邺下之後勁也。餘既交沖谷,知為豐潤人。”沖谷即曹,曹寅《楝亭詩鈔》中涉及沖谷及其二兄曹的詩共六題二十二首,有“卯角”、“骨肉”、“伯氏”、“仲氏”、“夜雨床”一些遣詞用典,周汝昌認為“無一不是兄弟行的字眼”。尤其《楝亭詩鈔》卷二的《松茨四兄,遠過西池,用少陵“可惜歡娛地,都非少壯時”十字為韻,感今悲昔,成詩十首》一詩,第三首有“恭承骨肉惠,永奉筆墨歡”句,連閻若璩的《贈曹子猷》詩注裡也加以引用。“總不會是本有他解而被我們誤認作指兄弟的”,所以周汝昌斷言,曹寅和曹絕不是“同姓聯宗”,而是有“骨肉”關系的血統兄弟。那麼,曹即沖谷既然是豐潤人,曹寅當然也就非豐潤莫屬了周汝昌:《紅樓夢新證》(增訂本)第111頁至第121頁。。

    然而問題就出在這裡。馮其庸先生為了弄清楚曹家的籍貫,查閱了有關曹家譜系的大量資料,包括明、清兩朝修撰的《豐潤縣志》,發現由曹的父親曹鼎望“監修”的豐潤曹譜根本不載曹雪芹祖父這一支。馮其庸寫道:

    據曹寅的詩集裡可以得知曹鼎望的第二子曹及第三子曹,都是與曹寅有很深的交往的,曹寅的詩集裡留有涉及他們的詩多首。從這些詩句看,他們是很小的時候就在一起的。這就是說第六次重修豐潤曹譜的“監修”曹鼎望的兩個兒子都是曹寅的至交,因此曹鼎望對曹振彥、曹玺、曹寅一家是必然很了解的。這裡就産生了這樣一個問題,既然豐潤曹氏宗譜的監修者曹鼎望對曹振彥、曹玺、曹寅這一家關系很密切,如果曹寅一家确是豐潤曹分出到遼東鐵嶺去的,曹玺、曹寅的東北籍貫确是鐵嶺,曹寅與曹沖谷、賓及等确是同一始祖分支下來的,那末曹鼎望在監修此譜時為什麼把這一支就在眼前的同宗兄弟不編修入譜而要排除在這個譜外呢?馮其庸:《曹雪芹家世新考》第171頁至第172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這問得确實不無道理。而且不僅如此,清康熙三十一年曹鼎望參加撰修的《豐潤縣志》,也隻字不提曹寅。甚至連揚州儀真人曹儀也被編入這部縣志,僅僅因為他曾被封為“豐潤伯”。原籍豐潤,于崇祯二年出關的曹邦一支,也列入縣志。于是馮其庸又問道:“既然揚州的曹儀可以編入縣志,既然由豐潤分出去的曹邦也可以編入縣志,那麼,現任内務府江甯織造的曹寅以及他的一家,如果說他的祖籍确是‘豐潤’的話,為什麼不能編入縣志呢?難道他的聲望、地位還不夠格嗎?”這問得同樣有理。所以馮其庸說:這種現象沒有别的解釋,就是曹雪芹的祖籍确實不是豐潤,他們這一支不是明朝永樂以後由豐潤出關的曹端廣的後人馮其庸:《曹雪芹家世新考》第183頁。。

    馮其庸根據《五慶堂重修曹氏宗譜》,認定曹雪芹上祖的籍貫是遼東的遼陽和沈陽,始祖為曹俊,屬于宗譜上的第四房。但“曹俊其人究竟原籍何處,則是懸而未決的問題”同上,第189頁。。而周汝昌稱,他所探讨的并不是曹氏祖籍為遼陽問題,因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是指“遼陽的曹氏到底是土著還是移民”周汝昌:《紅樓夢新證》第119頁。。這樣看來,關于曹雪芹上祖的籍貫這段公案,似乎并未最後解決。何況,紅學家中對《遼東曹氏宗譜》的真僞問題還存在一些不同看法,特别宗譜中四至八世“譜失莫記”,至九世才列曹錫遠,這種“五世空白”的情形一時難以得到圓滿的解釋,更增加了問題的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