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拖鞋的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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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幹什麼?……” “聽人說,它躺在别墅門口,那個農民走近時,狗狂吠不已,農民一溜煙跑了……”麥格雷用眼角打量着在場的人。

    “博士,我們一起去您的家走一趟如何,博士?……”“冒着大雨?……在我腰病發作的時候?……這樣,我起碼要卧床八天起不了……這條狗有什麼了不起的……肯定是一條普通的流浪狗……” 麥格雷戴上帽子,穿上大衣。

    “您去哪兒?……”“我不知道……透透空氣……您陪我嗎,勒洛伊?”他倆走到大街上時,他們還能隔着玻璃窗看到博士那張長長的臉,在玻璃的作用下,他的臉顯得更長了,并且染上了泛泛的青色。

    “我們上哪兒?”探員問道。

    麥格雷聳聳肩,在港口轉悠了刻把鐘,仿佛對輪船感興趣似的。

    快到了防波堤,他向右轉,上了一條路,指示牌上标着:白沙大道“我們如果及早分析空房子的走廊上留下的煙灰就好了……”勒洛伊咳了一聲說道。

    “您對愛瑪怎麼看?”麥格雷打斷他的話問道。

     “我……我想……依我看,在這樣一個地方,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要得到那麼多的士的甯可不容易……”“我沒問您這個……譬如說,有可能您想做她的情夫嗎?……”可憐的探員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麥格雷請他停下,解開大衣擋風,讓自己點燃雪茄。

    白沙海灘周圍點綴着一些别墅,其中有一棟豪華的大宅,簡直可以稱之為城堡,是屬于市長的,離貢加爾諾市三公裡遠,在兩邊岩石岬角中間向前延伸。

    麥格雷與他的夥伴在長滿海藻的沙灘上涉水而行,依稀可以望見拉下護窗闆的一棟棟空房子。

    在沙灘的另一端,有一片突起的土地,陡峭的岩石頂上長着高大的松樹,俯視着大海。

    一面大招牌上寫着:白沙灘分塊出售。

    平面圖上用不同的顔色标上哪些是已經售出的,哪些是沒有售出的。

    一個木質涼亭子上寫着:土地出售辦公室。

    最後還有一條說明:如沒人請找法定管理人愛奈斯特·米蘇。

    盛夏,這裡原本該欣欣向榮、笑臉迎人的;但此時天上下着雨,地面泥濘,伴之海浪的喧鬧聲,因此倒還不如說,周圍一片凄涼。

    在中央地塊,聳立着一幢碩大的别墅,用灰色的磚石砌成,附帶平台、室内遊泳池,以及沒種上花的花壇。

    稍遠處,還有一些未完工的别墅,幾堵牆已經露出地面,勾勒出房子的雛形……涼亭沒有窗。

    在新開辟的路面上,一堆堆沙子有待平整,一台壓路機擋在路中央。

    在懸崖頂部,聳立着一座公館,或者說一座尚未完工的公館,牆是土白色的,護窗闆和紙闆把窗戶蓋得嚴嚴實實的。

    麥格雷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去,推開通向米蘇博士别墅的栅欄。

     他走到門口伸手準備轉門把手時,探員勒洛伊咕噜了幾句:“我們還沒有搜查令呢!……您不認為這樣做……”他的頭兒再一次聳聳肩。

    小徑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大狗深深的腳印。

    除此而外,還有其他的痕迹:穿着釘鞋的巨大的人腳印。

    至少有四十六個。

    門把手轉動,門像中了魔似的開啟了,在地毯上可以看見先前見過的泥迹:狗留下的痕迹和那雙鞋的痕迹。

    别墅的建築迂回曲折,家具及擺設都很誇張。

    到處都有拐角,沙發,低矮的書架,配上玻璃的布裡塔尼式的衣廚式的床,還有土耳其或是中國式樣的小餐桌。

    到處都是地毯和帷幔!古董倒是不少,整體上的現代化又夾雜着鄉土氣息的東西,反映出主人的品位與個性。

    有幾幅布裡塔尼風格的風景畫,空白處寫上了獻詞,諸如:獻給好友米蘇……獻給藝術家的朋友,等等。

    探長厭惡地看着這個雜亂的“舊貨攤”,探員勒洛伊則多多少少被這附庸風雅的景象感動了。

    牆上的石膏塗層還沒幹透。

    麥格雷一腳踢開了一道門,看見是廚房,滿意地哼了一下。

    十來隻罐頭不知用什麼刀被粗暴地撬開了。

    餐桌髒而油膩。

    看得出,有什麼人就着罐頭吃白葡萄酒腌鲱魚、冷雜燴、牛肝菌和杏子。

    地面髒兮兮的,殘羹剩肉斑斑點點。

    一瓶上好的葡萄酒被打碎了,酒精的氣味與食物的味道摻合在一起。

    麥格雷帶着怪怪的微笑看着他的夥伴。

    “勒洛伊,博士會做出這堆豬食來嗎?” 他見探員被驚得目瞪口呆,楞了一會兒說道:“我希望他的媽媽也不會!……甚至她的女仆都不會!……看!……你喜歡收集痕迹……這些泥迹勾勒出一個腳印……四十五碼或是四十六碼……還有狗的腳印!……”麥格雷又充填煙鬥,在一個餐桌上取下一根硫磺火柴。

    “請把這裡面值得取樣的東西都取下!……這個活計并非可有可無……待會兒見!……”他的兩手插在口袋裡,豎起衣領,沿着白沙沙灘一路走去。

    當他走進海軍上将大酒店時,他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米蘇博士,他仍待在原來那個不起眼的地方,穿着拖鞋,胡子也沒刮,頸脖上紮着絲巾。

     勒鮑姆雷穿得像昨天一樣整齊,坐在他的身旁。

    探長走過時,他倆都沒說話。

    後來還是博士不自然地吐出了幾句:“您知道我聽說什麼了嗎?……塞爾維埃爾不見了……他的妻子幾乎要急瘋了……昨天晚上他離開我們的……從那時起,就再沒見過他……” 麥格雷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倒不是因為他聽見這些話的緣故,而是因為看見那條黃狗正趴在愛瑪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