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史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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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說,不勝其繁也。

    予之所述,不得不異乎《春秋》也,考者可以知焉。

     《五代史·前蜀王建世家》論 嗚呼,自秦、漢以來,學者多言祥瑞,雖有善辯之士,不能祛其惑也!予讀《蜀書》,至於龜、龍、麟、鳳、騶虞之類,世所謂王者之嘉瑞,莫不畢出於其國,異哉!然考王氏之所以興亡成敗者,可以知之矣。

    或以為一王氏不足當之,則是時天下治亂,可以知之矣。

     龍之為物也,以不見為神,以升雲行天為得志。

    今偃然暴露其形,是不神也;不上於天而下見於水中,是失職也。

    然其一何多歟,可以為妖矣!鳳凰,鳥之遠人者也。

    昔舜治天下,政成而民悅,命夔作樂,樂聲和,鳥獸聞之皆鼓舞。

    當是之時,鳳凰適至,舜之史因並記以為美,後世因以鳳來為有道之應。

    其後鳳凰數至,或出於庸君謬政之時,或出於危亡大亂之際,是果為瑞哉?麟,獸之遠人者也。

    昔魯哀公出獵,得之而不識,蓋索而獲之,非其自出也。

    故孔子書於《春秋》曰「西狩獲麟」者,譏之也。

    「西狩」,非其遠也;「獲麟」,惡其盡取也。

    狩必書地,而哀公馳騁所涉地多,不可遍以名舉,故書「西」以包眾地,謂其舉國之西皆至也。

    麟,人罕識之獸也,以見公之窮山竭澤而盡取,至於不識之獸,皆搜索而獲之,故曰「譏之也」。

    聖人已沒,而異端之說興,乃以麟為王者之瑞,而附以符命、讖緯詭怪之言。

    鳳嘗出於舜,以為瑞,猶有說也,及其後出於亂世,則可以知其非瑞矣。

    若麟者,前有治國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世,未嘗一出,其一出而當亂世,然則孰知其為瑞哉?龜,玄物也,汙泥川澤,不可勝數,其死而貴於蔔官者,用適有宜爾。

    而《戴氏禮》以其在宮沼為王者難緻之瑞,《戴禮》雜出於諸家,其失亦以多矣!騶虞,吾不知其何物也。

    《詩》曰:「籲嗟乎騶虞!賈誼以謂騶者,文王之囿;虞,虞官也。

    當誼之時,其說如此,然則以之為獸者,其出於近世之說乎? 夫破人之惑者,難與爭於篤信之時,待其有所疑焉,然後從而攻之可也。

    麟、鳳、龜、龍,王者之瑞,而出於五代之際,又皆萃於蜀,此雖好為祥瑞之說者亦可疑也。

    因其可疑者而攻之,庶幾惑者有以思焉。

     《五代史·周臣傳》論 嗚呼,作器者,無良材而有良匠;治國者,無能臣而有能君。

    蓋材待匠而成,臣待君而用。

    故曰:治國譬之於弈,知其用而置得其處者勝,不知其用而置非其處者敗。

    敗者臨棋注目,終日而勞心,使善弈者視焉,為之易置其處則勝矣。

    勝者所用,敗者之棋也;興國所用,亡國之臣也。

    王樸之材,誠可謂能矣。

    不遇世宗,何所施哉?世宗之時,外事征伐,攻取戰勝;內修制度,議刑法,定律曆,講求禮樂之遺文,所用者五代之士也,豈皆愚怯於晉、漢,而材智於周哉?惟知所用爾。

     夫亂國之君,常置愚不肖於上,而強其不能,以暴其短惡,置賢智於下,而泯沒其材能,使君子、小人皆失其所,而身蹈危亡。

    治國之君,能置賢知於近,而置愚不消於遠,使君子、小人各適其分,而身享安榮。

    治亂相去雖遠甚,而其所以緻之者不多也,反其所置而已。

     嗚呼,自古治君少而亂君多,況於五代,士之遇不遇者,可勝歎哉! 《五代史·唐六臣傳》論一 甚哉,白馬之禍,悲夫,可為流涕者矣!然士之生死,豈其一身之事哉? 初,唐天祐三年,梁王欲以嬖吏張廷範為太常卿,唐宰相裴樞以謂太常卿唐常以清流為之,廷範乃梁客將,不可。

    梁王由此大怒,曰:「吾常謂裴樞純厚不陷浮薄,今亦為此邪!」是歲四月,彗出西北,掃文昌、軒轅、天市,宰相柳璨希梁王旨,歸其譴於大臣,於是左僕射裴樞、獨孤損,右僕射崔遠,守太保緻仕趙崇,兵部侍郎於白馬驛。

    凡縉紳之士與唐而不與梁者,皆誣以朋黨,坐貶死者數百人,而朝廷為之一空。

     明年三月,唐哀帝遜位於梁,遣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文蔚為冊禮使,禮部尚書蘇循為副;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楊涉為押摶國寶使,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張策為副;禦史大夫薛貽矩為押金寶使,尚書左丞趙光逢為副。

    四月甲子,文蔚等自上源驛奉冊寶,乘輅車,導以金吾仗衛、太常鹵簿,朝梁於金祥殿。

    梁王袞冕南面,臣文蔚、臣循奉冊升殿,進讀已,臣涉、臣策奉傳國璽,臣貽矩、臣光逢奉金寶,以次升,進讀已,降,率文武百官北面舞蹈再拜賀。

     夫一太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