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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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一無所知,也不能去打聽。

    她可能已經化為烏有了,也可能自殺了,也可能調到大洋國的另外一頭去了——最糟糕,也是最可能的是,她可能改變了主意,決定避開他了。

     第二天她又出現了,胳臂已去了懸吊的繃帶,不過手腕上貼着橡皮膏。

    看到她,使他高興得禁不住直挺挺地盯着她看了幾秒鐘。

    下一天,他差一點同她說成了話。

    那是當他進食堂的時候,她坐在一張距牆很遠的桌子旁,周圍沒有旁人。

    時間很早,食堂的人不怎麼多。

    隊伍慢慢前進,溫斯頓快到櫃台邊的時候,忽然由于前面有人說他沒有領到一片糖精而又停頓了兩分鐘。

    但是溫斯頓領到他的一盤飯萊,開始朝那姑娘的桌子走去時,她還是一個人坐在那裡。

    他若無其事地朝她走去,眼光卻在她後面的一張桌子那邊探索。

    當時距離她大概有三公尺遠。

    再過兩秒鐘就可到她身旁了。

    這時他的背後忽然有人叫他“史密斯!”他假裝沒有聽見。

    那人又喊了一聲“史密斯!”,聲音比剛才大一些。

    再假裝沒有聽見已沒有用了。

    他轉過頭去一看,是個頭發金黃、面容愚蠢的年青人,名叫維爾希,此人他并不熟,可是面露笑容,邀他到他桌邊的一個空位子上坐下來。

    拒絕他是不安全的。

    在别人認出他以後,他不能再到一個孤身的姑娘的桌邊坐下。

    這樣做太會引起注意了。

    于是他面露笑容,坐了下來。

    那張愚蠢的臉也向他笑容相迎。

    溫斯頓恨不得提起一把斧子把它砍成兩半。

     幾分鐘之後,那姑娘的桌子也就坐滿了。

     但是她一定看到了他向她走去,也許她領會了這個暗示。

    第二天,他很早就去了。

    果然,她又坐在那個老地方附近的一張桌邊,又是一個人。

    隊伍裡站在他前面的那個人個子矮小,動作敏捷,象個甲殼蟲一般,他的臉型平闆,眼睛很小,目光多疑。

    溫斯頓端起盤子離開櫃台時,他看到那個小個子向那個姑娘的桌子走去。

    他的希望又落空了。

    再過去一張桌子有個空位子,但那小個子的神色表露出他很會照顧自己,一定會挑選一張最空的桌子。

    溫斯頓心裡一陣發涼,隻好跟在他後邊,走過去再說。

    除非他能單獨與那姑娘在一起,否則是沒有用的,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忽拉一聲。

    那小個子四腳朝天,跌在地上,盤子不知飛到哪裡去了,湯水和咖啡流滿一地。

    他爬了起來,不高興地看了溫斯頓一眼,顯然懷疑是他故意絆他跌交的。

    不過不要緊。

    五秒鐘以後,溫斯頓心怦怦地跳着,他坐在姑娘的桌旁了。

     他沒有看她,他放好盤子就很快吃起來。

    應該趁還沒有人到來以前馬上說話,但是他忽然一陣疑懼襲心。

    打從上次她向他有所表示以來,已有一個星期了。

    她很可能已經改變了主意,她一定已經改變了主意!這件事要搞成功是不可能的;實際生活裡是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

    要不是他看到那個長發詩人安普爾福思端着一盤菜飯到處逡巡要想找個座位坐下,他很可能根本不想開口的。

    安普爾福思對溫斯頓好象有種說不出的感情,如果看到溫斯頓,肯定是會到他這裡就座的。

    現在大約隻有一分鐘的時間,要行動就得迅速。

    這時溫斯頓和那姑娘都在吃飯。

    他們吃的東西是用菜豆做的炖菜,實際上同湯一樣。

    溫斯頓這時就低聲說起來。

    他們兩人都沒有擡起頭來看,一邊把稀溜溜的東西送到嘴裡,一邊輕聲地交換幾句必要的話,聲色不露。

     “你什麼時候下班?” “十八點三十分。

    ” “咱們在什麼地方可以見面?” “勝利廣場,紀念碑附近。

    ” “那裡盡是電幕。

    ” “人多就不要緊。

    ” “有什麼暗号嗎?” “沒有。

    看到我混在人群中的時候才可以過來。

    眼睛别看我。

    跟在身邊就行了。

    ” “什麼時間?” “十九點。

    ” “好吧。

    ” 安普爾福思沒有見到溫斯頓,在另外一張桌子邊坐了下來。

    那姑娘很快地吃完了飯就走了,溫斯頓留了下來抽了一支煙。

    他們沒有再說話,而且也沒有相互看一眼,兩個人面對面坐在一張桌子旁,這可不容易做到。

     溫斯頓在約定時間之前就到了勝利廣場。

    他在那個大笛子般的圓柱底座周圍徘徊,圓柱頂上老大哥的塑像向南方天際凝視着,他在那邊曾經在“一号空降場戰役”中殲滅了歐亞國的飛機(而在幾年之前則是東亞國的飛機)。

    紀念碑前的街上,有個騎馬人的塑像,據說是奧立佛克倫威爾。

    在約定時間五分鐘以後,那個姑娘還沒有出現。

    溫斯頓心中又是一陣疑懼。

    她沒有來,她改變了主意!他慢慢地走到廣場北面,認出了聖馬丁教堂,不由得感到有點高興,那個教堂的鐘聲——當它還有鐘的時候——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