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女王

關燈
dquo那好吧。

    &rdquo他離開了房間。

     夕陽西下,窗前的光線也慢慢暗了下來。

    老婦人一頭銀發也漸漸暗淡,好似餐櫃上靜止不動的擺件。

    花紋稀疏的窗玻璃如夢如幻,萬千意蘊,悠揚沉寂。

    她聽到曾侄孫的媳婦下樓的聲音,靜靜地坐在那兒,注視着房門,直到年輕婦人走進屋來。

     她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着白色衣衫,身材高大,周身泛着暮光,顯出一種雕像般的英武風姿。

    &ldquo要為您開燈嗎?&rdquo她問。

     &ldquo不,現在還不需要。

    &rdquo老婦人說。

    她筆直地坐在輪椅裡,一動不動,注視着年輕婦人從屋子的一頭走到另一頭,白色衣裙緩緩飄動,英氣逼人,好似廟宇正面的女雕像柱變成了大活人。

    年輕婦人坐了下來。

     &ldquo這是那些&hellip&hellip&rdquo她說。

     &ldquo等等,&rdquo老婦人打斷她,&ldquo先别講話。

    那茉莉花的香味,你聞到了嗎?&rdquo &ldquo是的,這是那些&hellip&hellip&rdquo &ldquo等一下。

    每天都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傳來花香。

    六月裡,每天這個時候就開始飄香。

    到今年夏天,已經整整五十七個年頭了。

    我把茉莉花種從卡羅萊納帶到這兒,就裝在一個籃子裡。

    我記得頭一年的三月,我通宵不眠,在花根周圍燒報紙保溫。

    你聞到香味了嗎?&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如果是結婚的事,我已經說過了。

    五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不會責怪你的。

    一個年輕的女人,一個寡婦,即使你有孩子。

    但我告訴過你,隻有孩子是不夠的。

    我說過,不會因為你沒有像我一樣一輩子守寡而責怪你,這些我都說過的吧?&rdquo &ldquo是的,但情況并沒有那麼糟。

    &rdquo &ldquo沒有嗎?還能怎麼糟?&rdquo老婦人坐得筆直,腦袋微微向後仰,瘦削的臉龐與暮光融為一體,莊重典雅。

    &ldquo我不會責怪你。

    我告訴過你的,你不需要為我考慮。

    我這輩子就這樣了,我沒什麼要求,那些黑傭都能照料我,不需要為我操心,你聽明白了嗎?&rdquo年輕婦人沒有回答,也是一動不動,頗為平靜。

    暮色中,她們的聲音似乎在兩人之間變成了實物,好像既不是從口中,也不是從紋絲不動、漸漸模糊的臉上發出來的。

    &ldquo可到了那個時候,你得告訴我實情。

    &rdquo老婦人說。

     &ldquo是關于那些來信的事。

    十三年前的信,您還記得吧?就在貝亞德從法國回來前,您當時甚至還不知道我們訂婚了。

    我給您看過其中一封,您想把它交給薩托裡斯上校,讓他查查寄信的人是誰,我不肯那麼做。

    您說正派的女人絕不允許自己收到匿名情書,無論她自己是有多麼渴望。

    &rdquo &ldquo是的。

    我說過甯願讓世人都知道一個女人收到了那樣的信,也别讓那個男人暗地裡對她抱有龌龊的想法而不受懲罰。

    你對我說你把信燒了。

    &rdquo &ldquo我撒了謊。

    我保留了那封信。

    然後我又收到了十封。

    我沒有告訴您是因為您所說的關于正派女人的看法。

    &rdquo &ldquo啊。

    &rdquo老婦人應了一聲。

     &ldquo是的,所有的信我都保留着。

    我自以為把信藏在了永遠沒人會找到的地方。

    &rdquo &ldquo然後你又去讀了那些信。

    你時不時就把那些信拿出來讀一讀。

    &rdquo &ldquo我自以為我把信藏得很好。

    可您記得嗎?貝亞德和我結婚後的一個晚上,有人闖進了我們在鎮上的房子,就在同一個晚上,薩托裡斯上校的銀行記賬員攜款潛逃了。

    第二天早上,那些信也不翼而飛,于是我就知道了那些信是誰寄來的了。

    &rdquo &ldquo是的。

    &rdquo老婦人說。

    她依然沒有動,光影中漸漸暗淡的頭部像是一件了無生氣的銀器。

     &ldquo這麼一來,那些信就落在别人手裡了,就在世上的某個地方。

    有一陣子,我快急瘋了。

    想到人們,尤其是男人們會讀到這些信,不僅在信上讀到我的名字,還會發現我一遍又一遍讀信時留下的淚痕。

    我當時真要瘋了。

    貝亞德和我度蜜月時我就覺得要發瘋了,我甚至不能一心一意地想着我的丈夫。

    那感覺就好像我不得不同時和世界上所有男人上床一樣。

     &ldquo大約十二年前,我生下鮑裡,我原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了,習慣那些信件在别人手裡的事實。

    我也許還想過,那些信已經不存在了,被毀掉了,我已經安全了。

    我時不時會想到那些信,但鮑裡似乎擋在信和我之間,是他在保護着我。

    好像隻要我留在這裡,好好對待鮑裡和您&hellip&hellip可十二年過去了,一天下午,那個男人跑來看我&mdash&mdash就是那個猶太人,那個來吃晚飯的男人。

    &rdquo &ldquo啊,&rdquo老婦人說,&ldquo是有這麼個人。

    &rdquo &ldquo他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

    他們還在追捕那個偷銀行的竊賊。

    那個探員得到了我的那些信,記賬員那天晚上逃跑時,把信弄丢了,或随手扔了,是那個探員找到了它們。

    他追查這件案子十二年了,信一直在他手裡。

    最後他來找我,想知道那個竊賊的下落。

    探員覺得既然他給我寫那種信,我肯定知道些情況。

    您還記得他吧,您當時盯着他說,&lsquo娜西薩,這北方佬是誰?&rsquo&rdquo &ldquo是的,我記得。

    &rdquo &ldquo那男人手裡有我的信。

    我的信曾經在他手中整整十二年。

    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曾經在他手中?&rdquo老婦人問道,&ldquo曾經?&rdquo &ldquo是的,我現在拿到那些信了。

    他沒把信交給華盛頓,除了他沒人讀過那些信。

    &rdquo她停頓了一下,輕輕吸了口氣,神情平靜。

    &ldquo您還不明白是嗎?他掌握着信裡的所有信息,他不得不把那些信交給調查部門。

    我求他把信還給我,可他說必須把信上交。

    于是我問他能不能在孟菲斯見面後再作決定。

    他問為什麼要在孟菲斯,我把原因告訴了他。

    我知道沒法用錢把信從他手裡買回來,這就是我去孟菲斯的原因。

    我十分尊重您和鮑裡的感受,所以得到别的地方去。

    事情就是這樣。

    無論他們的想法是對是錯,男人都是一副德行,那些蠢貨。

    &rdquo她輕聲呼吸着。

    接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徹底松了口氣。

    然後她止住哈欠,再次看着面前一動不動、漸漸模糊的銀灰色腦袋。

    &ldquo您還不明白嗎?&rdquo她說,&ldquo我非這麼做不可。

    那些信是我的。

    我必須拿回來。

    這是唯一的辦法。

    即使付出再多我也在所不惜。

    現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