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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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成為一個職業,嘗到其中樂趣的人不多……”夏大夫又拎着一隻黑色垃圾袋走出來。

    裡面裝着白色的小紙包。

     “咱倆談的挺投緣,你的化學知識還不錯。

    你不是要我給你配藥嗎,哈,給你。

    ”說着,夏大夫把黑色垃圾袋遞過來。

     “啊……謝謝……可是,您并沒有給我号脈……怎麼就知道……”梁秉俊的手下意識地把垃圾袋接了過來,但嘴巴還是不屈不撓地問個底。

     夏大夫不悅,說:“你這個人怎麼一回明白一回糊塗?我琢磨這行八九十年了,還要用手号脈? 一眼就看出來你缺什麼多什麼了。

    你這個人,沒什麼大毛病,但你手的活,用腦太過,這樣,身體裡管精密思索那一部分多用的元素,你已經儲備不足,用不了多長時間,你的記憶力注意力聯想力就會嚴重下降。

    我給你補足了,好比油箱裡還有一點油,但是不多了,跑長途就危險了。

    外國為什麼腦力勞動者,那麼多患海本默茨氏症和老年性癡呆症的?就是這個原因。

    “ 梁秉使大驚失色道:“您……您是說我可能得老年癡呆?” 夏大夫說:“不是可能。

    是一定的。

    您幸虧為了女兒的事,找到我,算是免掉了你老年傻乎乎,又流哈拉子又拉一褲子屎尿的危險性。

    你就暗地裡樂吧!” 不可一世的驕傲的梁秉俊先生,此刻真是被徹底打倒了。

    他奉如神明地捧着那袋垃圾裡的藥物,說:“那我一回家就立刻吃您的藥,謝謝您的再造之思。

    說句心裡話,我是甯可少活二十年,也不願那麼痛苦地傻着。

    ” 夏大夫第一次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說:“年輕人,好好活着吧。

    我都九十歲了,還覺得自己是個頑童呢! 梁秉俊又一次吓得跌落在沙發上,“九十歲?您是說您有九十歲了?” 夏大夫說:“是啊。

    我又不是找個妙齡女子做老婆,有什麼必要隐瞞歲數?我通常不說,就是不願讓大家吃驚,還得解釋,要不人家以為我是個騙子。

    今天,看你是個明白人,才不當心說出來。

    看來,你也不能免俗。

    罷罷,你看我像多大歲數,你就認為我是多大歲數的好了。

    ” 梁秉俊說:“您可不像。

    ” 夏大夫說:“人的正常壽命是一百五十歲。

    可科學家早就查證出了這個數據,就是不知道如何才能達到。

    吃了我的元素,你就可以達到了。

    ” 梁秉俊壯起膽子,問了最後一個爆炸性的問題:“吃了您的藥,會不會像您似的,有點不像個男人了?”他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兩袋藥抓緊,預備着夏大夫勃然大怒時,抓起藥撒腿就跑。

    不是他有意揭人短處,實在是褒貶是買家,正因為他很想實踐夏大夫的藥,看到夏大夫的形象,又有些不踏實,故蜒而走險,内心還是鄭重的。

     夏大夫哈哈一笑,說:“好。

    我看得出,你是真心想吃我的藥的。

    好吧,告訴你,我的這副相貌,就是年輕的時候,以身體做試驗,落下的殘疾了。

    但是,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今非昔比,現在的藥物是完全安全的,沒有一點諸如此類的副作用了。

    好了,就說到這裡吧,再說下去,以你的聰明,也許以為得了真傳,就想自己一試。

    那可不得了,這需要多年的功力才行。

    ” 梁秉俊連連道謝,說實話,他還真沒如此感激涕零過。

     當他走出夏大夫破敗的房屋時,心想,這樣好的醫術,如果不廣施人間,真是無理不容!當然了,他要先在自己身上做個試驗。

    有效,才敢讓早早吃。

     他敲敲自己的腦袋,心想——這是真的嗎?你就要老年性癡呆了?那你還如何研究?為了科學和正義,你也不能癡呆了啊! 梁秉俊懂得博采衆長。

    他又到密林當中,求教少數民族的醫術。

    那是一位瞎眼的老媽媽。

    梁秉俊不遠萬裡,來到她的茅屋,一見之下,很是沮喪。

    連自己的眼睛都治不好的人,還怎麼給别人治病。

    老媽媽态度倒是極好,第一句話就是:“遠方的客人,你看不起我。

    離的近些,讓我摸摸你。

    ”她的話通過妙齡的孫女翻譯出來,很是有趣。

     梁秉俊隻得湊過去。

    老人的手,就在他的身上蜿蜒摩拳。

    那是怎樣的手啊,看不到皮膚了,看到的都是老人癍。

    這種褐色的鱗甲,包裹着老媽媽的骨頭和每一根血管,如同枯死的珊瑚。

     老媽媽的第一句話,就把梁秉使給鎮住了。

    “你沒有病。

    ”她斷然說。

     “是是。

    我沒有病。

    是我的女兒有病。

    我是代她來尋醫問藥的。

    ”梁秉俊再不敢小看山野之人,畢恭畢敬地說。

     “那麼,拿來。

    ” “什麼?”梁秉俊不解。

    他以為是診費,高額的診費,剛才已經交過了。

     “奶奶要你把那個人的東西拿出來。

    ”老媽媽的孫女,小聲提醒。

     “哪個人的東西?”梁秉俊摸不着頭腦。

     “你替誰看病,你就得拿着誰的東西來。

    你不知道嗎?那件東西上,就有那個人的病了。

    ”孫女說。

     梁秉俊大驚。

    他還真沒看到過如此治病的。

    就為了這種稀奇的診法,他回到城市,求薄護士找到了一條夏早早手織的圍巾,二次返回山寨,請老媽媽再做确診。

     老人用青筋畢露的手指,摩挲着圍巾。

    一遍又一遍。

     “這是一個女孩。

    ”梁秉俊點頭,老人家也看不見。

    不過,梁秉俊也不特别佩服,因為他說過,這是自己的女兒。

     “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不快樂。

    ” 梁秉俊驚訝得連點頭都忘了。

     “……她病在血。

    她吃了很多藥,她的血已然迷亂了。

    ” “……她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 “……她一會兒想死,一會兒想活……她是越來越想死了……” “她長在一個肮髒的地方。

    她喝的水是髒的,她吃的食物是髒的,她吸的氣是髒的……她的血是髒的,所以,她就要在肮髒中死去了……” 梁秉俊剛開始還點頭,漸漸地就但直不動,最後,簡直就是吼了。

     “您說對了。

    您說得都對。

    對極了。

    可是,她不能死。

    她得活下去。

    您得想法子救她。

    ” 老媽媽停頓了很長時間。

    梁秉俊簡直以為她睡着了,或者是死了,也說不準。

    因為她一點聲息也沒有。

    隻是看到老媽媽的孫女很鎮靜,他才知道這麼就是老媽媽的常态。

     “你女兒的病,很難治的。

    奶奶在想……你要付雙份的診費。

    ”美麗的孫女說到錢的時候,一點都不扭捏。

     老媽媽開口說了。

     “要用百血丹。

    或許有救。

    ” “什麼叫百血丹?”梁秉俊急得了不得。

     “就是用一百種動物和植物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說是丹,其實是水。

    不但有常見的豬血馬血,還有蜻蜓血螳螂血蝴蝶血螞蟻血……” 梁秉俊說:“植物還有血啊?” 老人說:“有啊。

    汁液就是它們的啊。

    比如人參血靈芝血雪蓮血天麻血……這天地萬物的精靈之血彙聚在一處,調理人的氣血平和。

    給你的女兒灌下去,或許能回天。

    ” 梁秉俊說:“在哪裡可以配到這藥?” 美麗的孫女把這話翻譯給老奶奶,老奶奶翻着幹枯的眼皮說:“這就得你自己去找了。

    看你的心誠不誠了。

    一定要到沒有汽車、沒有啤酒、沒有煙囪、沒有塑料袋的地方,去取血。

    如果有了那些東西,血就不靈了。

    要用這些幹幹淨淨規規矩矩的血,去換下你女兒髒血,也許,她還能歡蹦亂跳……” 梁秉俊給了五倍的診費。

     在其後的歲月裡,他到處采集這些血液。

    幸虧他是一個古生物學家,知道那些最原始潔淨的山谷和動物的樂園,不然,無論多麼愛子心切的人,也找不全這些血液。

     當他把這一切都找全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悖論。

     老媽媽和夏大夫的治療方案,水火不相容。

    怎麼辦呢? 聽誰的呢?古生物學家兼業餘偵探的梁秉俊先生,隻能在自己身上實驗。

    不過,他隻能試出有毒無毒,并無法驗證出确切的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