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愚部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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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集謝光祿所，試雨前新茶。
坐客虛吸緩引，尋味良苦。
獨到公，才上口，碗脫手矣。
光祿曰：&ldquo好知味者！&rdquo公曰：&ldquo吾去年飲法亦如是。
&rdquo 公讀書未識字，每附會知文，見制義，辄胡亂甲乙之。
嘗謂謝茂才曰：&ldquo凡文章以趣勝，須作得有趣，才有趣，若作得無趣，便無趣矣。
&rdquo謝曰：&ldquo善！&rdquo遂書諸紳，終身誦之。
黃駕部圃中鑿池起土，累岸如丘，草從生之。
公一日遊池上，摳衣撥草而過，心厭之，謂黃曰：&ldquo爾時開池，何必挑土？不挑，是草應在水底矣。
&rdquo 楊太醫妄稱詩，高詠其&ldquo立夏詩&rdquo雲：&ldquo昨夜春歸去，今日景風生。
&rdquo公聽之，驟征其解。
或戲應曰：&ldquo此令親何景峰諱春者，昨夜惡發暴亡，今日再生。
太醫作詩慶之耳。
&rdquo公徑起急走，詣何。
值何正啖飯，公雪涕被面，掣其筯曰：&ldquo兄魂魄初複，神觀未定，飯且少進。
&rdquo何大怪疑。
以為祟，且唾且罵驅閉門外。
公怒，遂與何絕交。
公病目，将就醫。
适犬卧階陰，公跨之，誤蹑其項，狗逐齧公裳裂。
公舉似醫。
醫故熟公，調之曰：&ldquo此當是狗病目耳。
不爾，何止敗君裳？&rdquo公退思：&ldquo吠主小事，暮夜無以司儆。
&rdquo乃調藥先飲狗，而以餘瀝自服。
汪刺史自官還，公谒之。
偶有執贽刺史者，中有雙鵝。
少選，鵝以喙插翅而伏。
公忽訊刺史曰：&ldquo使鵝作夢，還複夢鵝否？&rdquo刺史大笑，曰；&ldquo君夜來何夢？&rdquo 馬肝有大毒，能殺人，故漢武帝雲：&ldquo文成食馬肝而死。
&rdquo客有語次及此者，公适聞之，發辯曰：&ldquo客诳語耳，肝故在馬腹中，馬何以不死？&rdquo客戲曰：&ldquo馬無百年之壽，以有肝故也。
&rdquo公大悟。
家有畜馬，便剖其肝，馬立斃。
公擲刀歎曰：&ldquo信哉毒也！去之尚不可活，況留肝乎？&rdquo 公嘗宴客，酒酣，隐幾熟睡。
及覺，便謂經宿，張目視客曰：&ldquo今日未嘗奉招，何複見降？&rdquo客曰：&ldquo怪君昨日不送客耳。
&rdquo 嘗過袁洗馬，見袁手把一編，且閱且走。
公便問：&ldquo何書？&rdquo洗馬曰：&ldquo廿一史。
&rdquo公曰：&ldquo吾久聞廿一史名，意謂兼車充棟，看來百餘葉耳！幸便借我，抄訖送還，何如？&rdquo 裡中有富家行聘，盛筐篚而過公門者。
公夫婦并觀之，相謂曰：&ldquo吾與爾試度其币金幾何？&rdquo婦曰：&ldquo可二百金。
&rdquo公曰：&ldquo有五百。
&rdquo婦謂必無，公謂必有，争持至久，遂相詈毆。
婦曰；&ldquo吾不耐爾，竟作三百金何如？&rdquo公猶诟谇不已。
鄰人共來勸解。
公曰：&ldquo尚有二百金未明自，可是細事！&rdquo 公嘗醉走，經魯參政宅，便當門嘔哕。
其阍人呵之曰：&ldquo何物酒狂，向人門戶洩瀉！&rdquo公睨視曰：&ldquo自是汝門戶不合向我口耳！&rdquo其人不覺失笑，曰；&ldquo吾家門戶舊矣，豈今日造而對汝口？&rdquo公指其嘴曰：&ldquo老子此口，頗亦有年！&rdquo 兄試南都，将發榜，命公往偵之。
已而獲薦，公注目榜紙，略不移瞬，至日暮，猶不去。
兄急令人尋索，見公于榜下瞻矚甚苦，呼之曰：&ldquo胡不去？守此何益！&rdquo曰：&ldquo世多有同姓名人，吾去，設有來冒兄名者，可若何？&rdquo 雨中，借人衣着之出，道濘失足，跌損一臂，衣亦少污。
從者掖公起，為之摩痛甚力。
公止之曰：&ldquo汝第取水來滌吾衣，臂壞無與爾事。
&rdquo從者曰：&ldquo身之不恤，而念一衣乎？&rdquo公曰，&ldquo臂是我家物，何人向我索讨？&rdquo 公家藏宋箋數幅，偶吳中有名卿善書畫者至，或諷之曰：&ldquo君紙佳甚，何不持向某公索其翰墨，用供清玩？&rdquo公曰：&ldquo爾欲壞吾紙耶？蓄宋箋，固當需宋人畫！&rdquo 久雨屋漏，一夜數徙床，卒無幹處。
妻兒交诟，公急呼匠者葺治，勞費良苦。
工畢，天忽開霁，竟月晴朗。
公日夕仰屋歎曰：&ldquo命劣之人，才葺屋便無雨，豈不白折了也！&rdquo 家有一坐頭，絕低矮。
公每坐，必取甕片支其四足，後不勝煩，忽思得策，呼侍者移置樓上坐。
及坐時，低如故。
乃曰：&ldquo人言樓高，浪得名耳！&rdquo遂命毀樓。
《廣記》：甲乙鬥，乙被齧下鼻，訟之官。
甲稱乙自齧。
官曰：&ldquo人鼻高口低，豈能齧乎？&rdquo甲日：&ldquo彼踏床子就齧之！&rdquo似此。
丁未閏六月朔，雷雨大作，公阻王孝廉齋中，抵暮不得返。
颦蹙曰：&ldquo閏月，天地之餘數耳。
奈何認真若此，而風雨雷霆之不憚煩也！&rdquo 物性之愚 《交趾異物志》：翠鳥先高作巢以避患。
及生子，愛之，恐墜，稍下作巢。
子長羽毛，複益愛之，又更下巢，而人遂得而取之矣。
《水經注》：猩猩知往而不知來，山谷間常數十為群。
裡人以酒并糟設于路側，織草為屦，更相連結。
猩猩見酒及屦，知裡人設張，則知張者祖先姓字。
乃呼名雲：&ldquo奴欲張我！&rdquo舍而去，複自再三，相謂曰：&ldquo試共嘗酒。
&rdquo及飲其味，逮乎醉，因取屦着之而踬。
乃為人擒，無遺者。
鲥魚入網辄伏者，惜其鱗也。
白鹇愛其尾，栖必高枝。
每天雨，恐污其尾，堅伏不動。
雨久，多有饑死者。
又孔雀愛尾，潛則露尾，人因取之。
蟲有蚘者，一身兩口，争食，因相龁以死。
獸有猱，小而善緣，利爪。
虎首癢，辄使猱爬搔之。
久而成穴，虎殊快，不覺也。
猱徐取其腦啖之，而以其餘奉虎。
虎謂其忠，益愛近之。
久之，虎腦空，痛發，迹猱，猱則已走避高木。
虎跳踉大吼，乃死。
翠鳥，姑息之父也。
猩猩，多欲之人也。
石崇之拒孫秀，鲥魚也。
孫景卿之守财，白鹇也。
蔡元長父子，其蚘乎？周之用榮夷，唐之任裴延齡，其虎之猱乎？
坐客虛吸緩引，尋味良苦。
獨到公，才上口，碗脫手矣。
光祿曰：&ldquo好知味者！&rdquo公曰：&ldquo吾去年飲法亦如是。
&rdquo 公讀書未識字，每附會知文，見制義，辄胡亂甲乙之。
嘗謂謝茂才曰：&ldquo凡文章以趣勝，須作得有趣，才有趣，若作得無趣，便無趣矣。
&rdquo謝曰：&ldquo善！&rdquo遂書諸紳，終身誦之。
黃駕部圃中鑿池起土，累岸如丘，草從生之。
公一日遊池上，摳衣撥草而過，心厭之，謂黃曰：&ldquo爾時開池，何必挑土？不挑，是草應在水底矣。
&rdquo 楊太醫妄稱詩，高詠其&ldquo立夏詩&rdquo雲：&ldquo昨夜春歸去，今日景風生。
&rdquo公聽之，驟征其解。
或戲應曰：&ldquo此令親何景峰諱春者，昨夜惡發暴亡，今日再生。
太醫作詩慶之耳。
&rdquo公徑起急走，詣何。
值何正啖飯，公雪涕被面，掣其筯曰：&ldquo兄魂魄初複，神觀未定，飯且少進。
&rdquo何大怪疑。
以為祟，且唾且罵驅閉門外。
公怒，遂與何絕交。
公病目，将就醫。
适犬卧階陰，公跨之，誤蹑其項，狗逐齧公裳裂。
公舉似醫。
醫故熟公，調之曰：&ldquo此當是狗病目耳。
不爾，何止敗君裳？&rdquo公退思：&ldquo吠主小事，暮夜無以司儆。
&rdquo乃調藥先飲狗，而以餘瀝自服。
汪刺史自官還，公谒之。
偶有執贽刺史者，中有雙鵝。
少選，鵝以喙插翅而伏。
公忽訊刺史曰：&ldquo使鵝作夢，還複夢鵝否？&rdquo刺史大笑，曰；&ldquo君夜來何夢？&rdquo 馬肝有大毒，能殺人，故漢武帝雲：&ldquo文成食馬肝而死。
&rdquo客有語次及此者，公适聞之，發辯曰：&ldquo客诳語耳，肝故在馬腹中，馬何以不死？&rdquo客戲曰：&ldquo馬無百年之壽，以有肝故也。
&rdquo公大悟。
家有畜馬，便剖其肝，馬立斃。
公擲刀歎曰：&ldquo信哉毒也！去之尚不可活，況留肝乎？&rdquo 公嘗宴客，酒酣，隐幾熟睡。
及覺，便謂經宿，張目視客曰：&ldquo今日未嘗奉招，何複見降？&rdquo客曰：&ldquo怪君昨日不送客耳。
&rdquo 嘗過袁洗馬，見袁手把一編，且閱且走。
公便問：&ldquo何書？&rdquo洗馬曰：&ldquo廿一史。
&rdquo公曰：&ldquo吾久聞廿一史名，意謂兼車充棟，看來百餘葉耳！幸便借我，抄訖送還，何如？&rdquo 裡中有富家行聘，盛筐篚而過公門者。
公夫婦并觀之，相謂曰：&ldquo吾與爾試度其币金幾何？&rdquo婦曰：&ldquo可二百金。
&rdquo公曰：&ldquo有五百。
&rdquo婦謂必無，公謂必有，争持至久，遂相詈毆。
婦曰；&ldquo吾不耐爾，竟作三百金何如？&rdquo公猶诟谇不已。
鄰人共來勸解。
公曰：&ldquo尚有二百金未明自，可是細事！&rdquo 公嘗醉走，經魯參政宅，便當門嘔哕。
其阍人呵之曰：&ldquo何物酒狂，向人門戶洩瀉！&rdquo公睨視曰：&ldquo自是汝門戶不合向我口耳！&rdquo其人不覺失笑，曰；&ldquo吾家門戶舊矣，豈今日造而對汝口？&rdquo公指其嘴曰：&ldquo老子此口，頗亦有年！&rdquo 兄試南都，将發榜，命公往偵之。
已而獲薦，公注目榜紙，略不移瞬，至日暮，猶不去。
兄急令人尋索，見公于榜下瞻矚甚苦，呼之曰：&ldquo胡不去？守此何益！&rdquo曰：&ldquo世多有同姓名人，吾去，設有來冒兄名者，可若何？&rdquo 雨中，借人衣着之出，道濘失足，跌損一臂，衣亦少污。
從者掖公起，為之摩痛甚力。
公止之曰：&ldquo汝第取水來滌吾衣，臂壞無與爾事。
&rdquo從者曰：&ldquo身之不恤，而念一衣乎？&rdquo公曰，&ldquo臂是我家物，何人向我索讨？&rdquo 公家藏宋箋數幅，偶吳中有名卿善書畫者至，或諷之曰：&ldquo君紙佳甚，何不持向某公索其翰墨，用供清玩？&rdquo公曰：&ldquo爾欲壞吾紙耶？蓄宋箋，固當需宋人畫！&rdquo 久雨屋漏，一夜數徙床，卒無幹處。
妻兒交诟，公急呼匠者葺治，勞費良苦。
工畢，天忽開霁，竟月晴朗。
公日夕仰屋歎曰：&ldquo命劣之人，才葺屋便無雨，豈不白折了也！&rdquo 家有一坐頭，絕低矮。
公每坐，必取甕片支其四足，後不勝煩，忽思得策，呼侍者移置樓上坐。
及坐時，低如故。
乃曰：&ldquo人言樓高，浪得名耳！&rdquo遂命毀樓。
《廣記》：甲乙鬥，乙被齧下鼻，訟之官。
甲稱乙自齧。
官曰：&ldquo人鼻高口低，豈能齧乎？&rdquo甲日：&ldquo彼踏床子就齧之！&rdquo似此。
丁未閏六月朔，雷雨大作，公阻王孝廉齋中，抵暮不得返。
颦蹙曰：&ldquo閏月，天地之餘數耳。
奈何認真若此，而風雨雷霆之不憚煩也！&rdquo 物性之愚 《交趾異物志》：翠鳥先高作巢以避患。
及生子，愛之，恐墜，稍下作巢。
子長羽毛，複益愛之，又更下巢，而人遂得而取之矣。
《水經注》：猩猩知往而不知來，山谷間常數十為群。
裡人以酒并糟設于路側，織草為屦，更相連結。
猩猩見酒及屦，知裡人設張，則知張者祖先姓字。
乃呼名雲：&ldquo奴欲張我！&rdquo舍而去，複自再三，相謂曰：&ldquo試共嘗酒。
&rdquo及飲其味，逮乎醉，因取屦着之而踬。
乃為人擒，無遺者。
鲥魚入網辄伏者，惜其鱗也。
白鹇愛其尾，栖必高枝。
每天雨，恐污其尾，堅伏不動。
雨久，多有饑死者。
又孔雀愛尾，潛則露尾，人因取之。
蟲有蚘者，一身兩口，争食，因相龁以死。
獸有猱，小而善緣，利爪。
虎首癢，辄使猱爬搔之。
久而成穴，虎殊快，不覺也。
猱徐取其腦啖之，而以其餘奉虎。
虎謂其忠，益愛近之。
久之，虎腦空，痛發，迹猱，猱則已走避高木。
虎跳踉大吼，乃死。
翠鳥，姑息之父也。
猩猩，多欲之人也。
石崇之拒孫秀，鲥魚也。
孫景卿之守财，白鹇也。
蔡元長父子，其蚘乎？周之用榮夷，唐之任裴延齡，其虎之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