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利亞諾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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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不肯服輸。

    他想,一個年邁體衰的老頭,終生眷愛自己的家族,現在不大習慣于處理俗務了,會不得不來請他幫忙的。

    可是教皇的美德獲得了勝利。

    他召來全體紅衣主教,盯着他們看了半晌,一言不發。

    最後,他老淚縱橫,向大家認錯: &ldquo我上了年紀,又把精力投在教會事務上,&mdash&mdash你們知道,在教會事務裡,我認為已經掃除了流弊&mdash&mdash這些,都促使我把世俗方面的權力交給三個侄兒,可是他們濫用了這種權力。

    現在,我要把他們永遠趕走。

    &rdquo 接着,他宣讀了一封敕書,剝奪三個侄兒的一切職務榮譽,發配到窮鄉僻壤幽禁。

    身兼首相的紅衣主教流放到契維塔·拉維尼亞;帕利亞諾公爵流放到索裡亞諾,侯爵則流放到原先屬于他的領地蒙特貝洛。

    通過這封敕書,公爵的七萬二千皮亞斯特的俸祿被取消(合1838年的一百多萬法郎)。

    這些嚴肅的法令不可能拒不執行。

    全羅馬的人都憎恨卡拉法兄弟,視他們如敵人,時刻監視着他們。

     帕利亞諾公爵遷到索裡亞諾村。

    跟他走的有其弟阿利弗伯爵和勒奧納·戴爾卡迪奈。

    公爵夫人和其母則搬到距索裡亞諾二十裡的嘎萊茲村住下。

     這些村莊也都迷人。

    可這是流放,他們是被人從羅馬放逐出來的,不久以前他們在那裡不可一世地統治一切。

     馬賽爾·卡佩斯與别的廷臣一起,追随&ldquo女主人&rdquo(注:雙關詞,亦有情婦之義。

    )來到她流放的窮村莊。

    幾天以前,這個女人還如此驕橫拔扈,炙手可熱,今日卻發現自己處在一群小農民中間,連他們那驚愕的神情也讓她想起自己的敗落。

    她沒有任何安慰可言。

    伯父已經來日無多,也許,他來不及記起侄兒們就會猝然死去。

    更為不幸的是,三兄弟你恨我,我恨你,十分不和。

    甚至有人說,公爵和侯爵看不慣紅衣主教那猛烈的激情,害怕他的兇暴行為,早就在伯父教皇跟前告了他的狀。

     在卡拉法一家子失寵遭貶的可怕日子中,又發生了一件事,它顯示了在羅馬,卡佩斯去追瑪圖夏,并非為真情所驅使。

     有一天,公爵夫人讓人把卡佩斯喚來,要交給他幹一件事。

    她和他單獨相處,這種情形,一年難有兩次。

    當卡佩斯發現房間裡再無别人時,先不動聲色,走到房門口瞧一瞧鄰室是否有人偷聽,接着,他大膽說出下面的話: &ldquo夫人,我不揣冒昧跟您說些話,您聽了别發慌,也别冒火。

    老早以來,我就愛您勝過愛自己的生命。

    要是我太不謹慎,竟敢以情人的目光窺伺您那聖潔的美貌,您也不能怪我,隻能怪那驅使我、策動我的超自然的力量。

    我痛苦萬分,我焦躁不安。

    我并不要求撲滅在燒灼我的烈火,我隻要來寬容大度的您能對一個畢恭畢敬的奴仆表示同情。

    &rdquo 公爵夫人顯得驚愕,更顯得生氣。

    她說: &ldquo馬賽爾,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誰給了你這份膽量,竟向我求愛來啦?莫非是我的生活有失檢點,我的談話有失體統,你才敢作這種無禮的事情?你怎麼有這份膽量,竟認為除了丈夫,我還可以委身于你,或者任何其他男人?我念你是一時發瘋,姑且不計較你剛才說的話。

    可是你得當心,下次可别再犯。

    不然,我就新帳老帳一起算了。

    &rdquo 公爵夫人氣沖沖地走了。

    事實上卡佩斯也确是太冒失了:他本不該明說,而應讓她感覺自己的愛情。

    他一時心慌意亂,生怕公爵夫人把事情說給她丈夫聽。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與他所擔心的截然不同。

    在這個荒僻山村裡,高傲的公爵夫人忍不住把人家鬥膽說的話告訴給她的貼心女伴,宮中貴婦狄亞娜·布朗卡喬。

    這是個三十歲的女人,生着一頭紅發(作者好幾次提到這一點,似乎這是解釋這個女人所有瘋狂行為的特征),正遭受着狂熱愛情的折磨。

    她瘋狂地愛上了蒙特貝洛侯爵手下一位叫多米怡·弗納裡的紳士,想嫁給他,可是侯爵夫婦(她有幸是他們的親戚)會同意她嫁給他們手下一位當差的嗎?這個障礙不可克服,至少表面看來如此。

     隻有一個機會可以成功:必須取得帕利亞諾公爵的信任。

    因為他是侯爵的兄長。

    在這方面,狄亞娜并非毫無希望。

    公爵一直把她當作親戚而不是臣仆對待。

    這是個感情單純,心地善良的男人,對于純粹禮儀上的事情,他遠沒有兩個弟弟那樣看重。

    盡管身居高位,享有年輕男人的種種有利條件,他始終對妻子忠誠不二。

    他深情地眷愛她,從表面上看,她要是執意向他讨一份恩典,那他是不可能拒絕的。

     在狄亞娜看來,卡佩斯大膽向公爵夫人作的表白是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

    迄今為止,她的女主人貞潔得令人失望。

    要是她能夠感受某種激情,要是她犯下某種過錯,那她會時刻需要狄亞娜,而狄亞娜從這個一切秘密都為她所了解的女人那裡,又有什麼東西不能指望得到呢? 因此,狄亞娜先不說公爵夫人該怎麼持身,也不說在一個如此英明的宮廷她将遇到多麼可怕的危險,她隻是為自己的熱烈戀情所驅使,對女主人說起了馬賽爾·卡佩斯,就像對她自己說起多米怊·弗納裡。

    每天,在她們兩人獨處,說說解悶話兒的時候,狄亞娜總有辦法,讓女主人想起那可憐的,顯得那樣憂愁的馬賽爾,想起他的優雅和英俊。

    他和公爵夫人一樣,屬于那不勒斯的閥閱世家,他的言談舉止就和他的血統一般高貴,他隻是缺少财産,但變幻莫測的命運每天都可能使他發财,以便在各方面與他大膽愛上的女人平起平坐坐。

     狄亞娜欣喜地注意到,她說了這些話後,公爵夫人對她更見信任了。

     她也不失時機,把公爵夫人這邊的情形告訴馬賽爾·卡佩斯。

    在溽暑蒸人的夏日,公爵夫人常常去村子周圍的樹林裡散步。

    每當夕陽西沉之際,她便來到林中迷人的山丘上,等待從海上吹來的輕風。

    在山丘頂上,可以見到十幾裡外的海洋。

     馬賽爾可以來樹林裡走走,這樣并不違犯嚴格的規矩。

    于是狄亞娜讓他先在樹林裡藏好,待她說得公爵夫人有所準備之後,她再示意他露面。

     狄亞娜眼見自己讓公爵夫人産生了激情,并準備順從這注定帶來不幸的激情,她本人于是也不再壓抑對多米怡·弗納裡的強烈愛情。

    從此她覺得有把握嫁給他了。

    不過多米怡是個審慎的年輕人,生性冷靜而持重。

    熱烈奔放的情婦的激動,不但沒有牽住他的心,反叫他覺得倒胃口。

    狄亞娜是卡拉法家的近親。

    他确信,要是他們戀愛的事有一絲傳到了可怕的紅衣主教耳朵裡,他立即就會被一刀子捅死。

    紅衣主教雖是帕利亞諾公爵的弟弟,實際上卻是家族的首領。

     一段時間以來,公爵夫人已經向卡佩斯的愛情攻勢屈服。

    可是有一天,多米怡·弗納裡卻從蒙特貝洛侯爵及其随從流亡的村子裡失蹤了。

    後來才知道他從内圖諾小港上了船,大概改了名字,從此再無他的消息。

     狄亞娜的絕望心情誰又描繪得出?有一天,公爵夫人好心聽了她對命運的抱怨後,流露出對這類話題已經厭倦的意思。

    狄亞娜發現自己被情夫鄙視,心靈已在遭受殘酷的折磨,公爵夫人又厭于聽她訴苦,這不免使她得出錯誤的推論。

    她認為是公爵夫人唆使多米怡·弗納裡永遠離開她的,而且還給他提供了旅費。

    從前公爵夫人指責過她,不想這些責備被她瘋狂的念頭拿來作了依據。

    她先是懷疑,繼而便産生了報複的想法。

    她求見公爵,把公爵夫人與馬賽爾·卡佩斯之間的事兒一五一十告訴了公爵。

    但公爵不願相信。

    他說: &ldquo你想想,十五年來,公爵夫人沒有半點可讓我指責的地方。

    她頂住了宮裡以及羅馬一些地位更顯赫的人的誘惑。

    最讨人喜歡的親王,還有法軍将領居依茲公爵本人,都在她門前碰了壁,可你卻說她在一個小貴族面前屈服了?&rdquo 不幸的是,公爵對他居住的索利亞諾村深感厭倦,再說這個村莊離他夫人的住地不到二十裡,因此狄亞娜多次獲得他接見,而公爵夫人卻對此毫無所聞。

    狄亞娜也本事驚人,愛情使她變得能言善辯。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