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章 索米斯和波辛尼之間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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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嘴唇緊閉,冷冰冰地;他的心情振奮起來;他本來一心貫注在自己腦海邊緣上那片隐現的疑雲,這時總算扭轉過來了。

     “這裡的論點,”他說,聲音又低又細,“一點不明确。

    由于公司今後不可能再有所受益,這一筆支出是否完全合法很難說。

    如果必要的話,可以申請法院解決。

    ” 那位已故礦長的舅爺眉頭一皺,用諷刺的口吻說道:“我們誰都知道可以請求法院解決。

    我請問這位先生貴姓大名,給我們提供這樣高明的意見?索米斯-福爾賽先生嗎?真是!”他尖刻地望望索米斯,又望望老喬裡恩。

     索米斯蒼白的面頰一陣飛紅,可是仍然維持着自己那種傲慢的神情。

    老喬裡恩眼睛盯着那位發言人。

     “如果這位已故礦長的舅爺沒有别的話要說,我就提議把營業報告和賬目——” 可是,就在這時,那五個索米斯抱有好感的、有實力的沉默的股東裡面一個站了起來。

    他說: “我完全不贊成這裡的提議。

    你跟我們說,這個人的妻子兒女靠死者生活,因此要我們周濟。

    他們也許是這樣情形;這我都不管。

    我在原則上整個反對這件事。

    這種溫情的人道主義早就應當反對了。

    國内到處都泛濫着這種人道主義。

    我就反對把我的錢付給這些我認都不認識的人,他們做了什麼事情配拿我的錢呢?我根本反對這樣做;這不是生意經。

    我現在提議把營業報告和賬目暫時保留,把這筆恤金完全劃掉。

    ” 這個有實力的沉默的股東說話時,老喬裡恩始終站着。

    這人的一大段演說在大家心裡引起了共鳴;當時社會上一些清醒的人士裡面已經開始了一種崇拜堅強的人、反對善舉的運動,這段演說實際上也是這種思想的反映。

     那句“不是生意經”的話把所有的董事都打動了;私下裡大家都覺得的确不是生意經。

    可是他們也知道董事長的脾氣就是那樣專斷,那樣執拗。

    董事長心裡也未始不感覺到不是生意經;可是他礙于自己的建議說不出口。

    他會不會撤回呢?都認為不大象。

     全都興奮地等待着,老喬裡恩舉起手來;拇指和食指捏着的玳瑁眼鏡微微發抖,含有威脅的意味。

     他向那個堅強沉默的股東說。

     “先生,象你這樣滿知道我們已故礦長在那次煤礦爆炸事件上出的大力,你難道當真要我提出修正麼?” “我要。

    ” 老喬裡恩把修正案提出來。

     “可有哪個附議?”他問,安詳的神氣把四周望一下。

     就在這時候,索米斯望着他的伯父,感覺到這老頭子的魄力。

    沒有一個人動。

    老喬裡恩的眼睛正視着那個堅強沉默的股東,說道: “我現在提議,‘大會接受并通過一八八六年的營業報告和賬目。

    ’ 你附議嗎?贊成的人請依常例舉手。

    反對的——沒有。

    通過。

    第二項議程,各位先生——” 索米斯笑了。

    喬裡恩伯伯的确有他的一套! 可是這時候他的心思又回到波辛尼身上來了。

    奇怪,這個家夥怎麼時常使他想起來,便是在辦事的時間裡也擺脫不掉。

     伊琳下去看那個房子——可是這件事并沒有道理,隻是應該告訴他一下;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她又有什麼事情告訴過他呢?她一天天變得更加沉默,更加煩躁。

    他巴不得房子立刻就造好,夫婦搬進去住,離開倫敦。

    城市于她不相宜;她的神經受不起刺激。

    那個分房的荒唐要求又提出來了! 這時會已經散了。

    就在那張虧本礦穴的照片下面,漢明斯被包姆牧師揪住了。

    矮小的布克先生皺着兩道粗眉毛,含怒微笑;他已經快走了,還跟老史克盧布索爾吵個不停。

    兩個人相互仇視得就象冤家。

    他們之間為了一件柏油合同的事情鬧得很不痛快,本來是老史克盧布索爾的生意,可是布克先生跟董事會說好讓他的一個侄兒接了。

    這話索米斯是從漢明斯嘴裡聽來的;漢明斯就喜歡搬弄是非,尤其是關于那些董事的事情;隻有老喬裡恩的事情他不敢搬,因為他害怕他。

     索米斯等待着時機;一直等到最後一個股東走出門時,他才走到自己的伯父跟前;老喬裡恩這時正戴上帽子。

     “我能不能跟你談一分鐘話,大伯?” 究竟索米斯指望在這次談話中得到什麼結果,誰也不清楚。

     福爾賽家的人一般都對老喬裡恩帶有某種神秘的敬畏,也許是由于他那種哲學的見解,也許是——象漢明斯準會說的——由于他長了那樣一個下巴;可是除了這一點之外,在這兩個長輩和晚輩之間卻一直暗藏着故意。

    他們碰見時隻淡淡地招呼一聲,談話中帶到對方時大都不置可否,這些上面也隐隐看得出;拿老喬裡恩說,這種敵意可能是由于他看出自己侄兒的那種沉默的堅韌性格(在他說起來當然就是“固執”),使他暗地裡很懷疑這個侄兒會不會買他的賬。

     這兩個福爾賽,雖則在許多方面就象南北極一樣距離得那樣遠,都各自具有那種堅韌而謹慎的明察事理的能力——比起族中其餘的人來都要高明;這在他們這個偉大的階級裡應當是最高的造詣。

    兩個人裡面無論哪一個,如果運氣好一點,機會多一點,都可以做出一番大事業來;兩個人裡面無論哪一個都可能成為一個好的理财家,大經紀人,或者政治家,不過老喬裡恩處在某種心情之下——碰到他抽一根雪茄或者受自然感染時——卻會對自己的高位,雖然不加鄙視,但肯定會加以懷疑,而索米斯,由于從來不抽雪茄,就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