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斯悅辛家的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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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好停止細嚼。

     “嗯?”他說。

    “那地方在哪兒?” “靠近龐本。

    ” 詹姆士送了一塊火腿到嘴裡,瓊隻好等着。

     “我想憑你就不會知道那塊地是不是自由保有的産業①!”他終于說。

    “也不會知道那邊的地價!” “我知道,”瓊說。

    “我打聽過了。

    ”在她黃銅色頭發下面的那張堅決的小臉顯得焦急而且興奮,簡直可疑。

     詹姆士俨然是一個檢察官的神氣望着她。

     “怎麼?你難不成想要買地嗎!”他叫了出來,同時放下手中的叉子。

     瓊見他感覺興趣,大大鼓起勇氣。

    她私心一直有種打算,想慫恿她幾個叔祖在鄉間造所别墅,這樣對他們自己有好處,對波辛尼也有好處。

     “當然不是,”她說。

    “我覺得這地方給你或者——哪一個造所别墅未免太好了!” 詹姆士偏着頭望她,又送一塊火腿到嘴裡。

     “那邊的地應當很貴呢,”他說。

     瓊原來當做詹姆士感覺興趣,其實他并沒有;他不過是象福爾賽家所有的人一樣,聽見有什麼想望的東西可能落到别人嘴裡時,感到一種表面的起勁罷了。

    可是瓊執意不肯錯過時機,又繼續申說她的理由:“你應當住到鄉下去,詹姆士爺爺。

    我真指望有一大筆錢,那我就在倫敦一天也不多住。

    ” 詹姆士的瘦長個子深深激動了,他沒有想到自己侄孫女見解這樣幹脆。

     “為什麼你不到鄉下去呢!”瓊又說一句:“對你有很多好處!” “為什麼?”詹姆士慌慌張張說。

    “買地——買地,造房子,你說對我有什麼好處?我下的本錢連四厘錢都拿不到!” “那有什麼關系?你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

    ” “新鮮空氣,”詹姆士叫道;“我要新鮮空氣做什麼——” “我想誰都會喜歡新鮮空氣的,”瓊鄙夷地說。

     詹姆士用食巾把整個的嘴揩揩。

     “你不懂得錢的價值,”他說,避開她的目光。

     “不懂!而且我希望永遠不懂!”可憐的瓊帶着無名的懊喪,咬着嘴唇,再也不響了。

     為什麼她自己的親戚這樣有錢,而菲力卻連明天買煙草的錢從哪兒來都沒有準呢?為什麼她的親戚不能幫他一點忙呢?可是他們就是這樣自私自利。

    為什麼他們不造所别墅呢?她一腦門子都是這種天真的武斷想法,這種想法很可憐,但有時候也會很收效。

    她沮喪之餘,轉身看看波辛尼,看見他正在和伊琳談着話,不由得冷了半截。

    她的眼睛氣得發瞪,就象老喬裡恩遭到挫折時的眼睛一樣。

     詹姆士也很不開心。

    他覺得就象有人威脅到他投資五厘的權利似的。

    喬裡恩把她嬌慣壞了。

    他自己的女兒敢說沒有一個會說出這樣話的。

    詹姆士對自己的兒女一直很大方,他自己也明知道,這就使他感覺到更加不開心。

    他悶悶不樂地盤弄着面前的一盤草莓,然後澆了許多奶油,趕快把草莓吃掉;這些草莓至少不能放過。

     他不開心是無足怪的。

    五十四年來(他從法律許可的最早的合法年齡起就當起律師)他都是做的房産押款,把資金的利息永遠保持在一個很高但是安全的水準上,一切交涉都是從一個原則出發,既要盡力榨取對方,也要照顧到自己的主顧和本身不受風險;他的一切交往都是拿金錢來計算的,根據可能性的大小而決定交情的厚薄;他怎能夠不終于變得一腦門子隻有錢呢?錢現在是他的光明,是他的眼睛;沒有錢他就老老實實什麼都看不見,老老實實辨别不出什麼現象;現在居然有人當着他的面向他說“我希望永遠不懂得錢的價值”,這使他難堪而且惱怒。

    他知道這話沒有道理,否則的話他就會慌張起來。

    世界将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可是,忽然間他想起了小喬裡恩的事情來,自己覺得好受一點,因為老子如此,女兒能變到哪裡去呢!不過這一來卻又把他的心思引到另一個更加不痛快的方面去。

    這許多關于索米斯和伊琳的閑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正如所有愛惜聲譽的人家一樣,福爾賽家也有個商業中心,所有家族的秘密都在這裡交換,所有家族的股票也都在這裡估價。

    從這所福爾賽交易所裡傳出來的消息是伊琳對這次婚姻很懊悔。

    當然,沒有人會贊成她。

    她當初就應當知道自己要不要嫁;一個穩重的女子很少這樣糊塗的。

     詹姆士怅然盤算着:這兩口子有一所漂亮的房子(稍微小一點),頭号地點,沒有孩子,經濟上也沒有困難。

    索米斯不大肯談自己的境況,可是他一定混得很不錯啦。

    原來索米斯跟他父親一樣,也是律師,就在那家有名的福爾賽-勃斯達-福爾賽律師事務所裡;他的業務收入很可觀,而且他一直都很把穩。

    不但如此,在他接受的房産抵押的案件中,有幾件做得異常的成功——都是及時取消了對方的取贖權——等于中了頭獎! 伊琳沒有理由過得不開心,可是人家說她曾經要求和索米斯分房。

     詹姆士知道這事将是怎樣的後果。

    索米斯要是酗酒,那還有可說的,可是他并不酗酒。

     詹姆士望望自己的媳婦。

    他那沒有被人發覺的目光顯得又冷酷又遲疑;這裡面含有央求和害怕,還有一種個人的不快。

    他為什麼要這樣擔心呢?很可能是胡說八道;女人就是那樣莫明其妙!她們先是那樣說得活靈活現的,弄得你信也不好,不信也不好;後來,什麼話都不告訴他了,他隻好親自去打聽個明白。

    詹姆士又偷看伊琳一眼,再從她這邊把索米斯望望。

    索米斯正在聽裘麗姑太講話,眨着一雙眼睛向波辛尼這邊望。

     “他是喜歡她的,我知道,”詹姆士想。

    “你看他總是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