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藍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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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

    她在我的懷裡從不叫呀。

    她的一條腿跨上他的腰,她和我在床上從不用這樣的姿勢,也不這麼扭動,她的臉也從沒有這樣如癡如醉,享受地閉上眼睛呀。

     雨水往我身體裡流,往我的心裡流。

    我看清了,看清了他的臉,我真難以相信,他竟是我從小到大,到如今最好的朋友—— 沈立的臉漲得通紅,“啪”的一聲把一疊紙扔在桌上,“這是什麼?我不明白。

    ” 盛年年不去回答他,卻走到窗前,外面陽光仍好,院牆外六點正是下班人如潮的時候,不過這院裡非常安靜,綠樹生機勃勃。

     “什麼時候說的?”沈立忍不住了。

     “今天下午。

    ”盛年年頭也沒回,補充一句,“這可是賈某人的自白。

    ” “在知道癌症細胞擴散的消息後?” “你别激動。

    我沒告訴他,我想他明白,”她回過頭來。

    “他意志完全清醒,你别想找理由。

    ” “這一定是你在實驗你的催幻功。

    你這樣做是違反醫學道德的。

    ”沈立像突然反應過來,臉色鐵青地說,“不然,我這好朋友是個臨死也不會喪失理智的人。

    你利用了他!” “他自己要求的。

    我不對你撤謊。

    他很自願地合作,受功的人說的是平時不敢講的話,最真實的話。

    ”盛年年走近沈立,把手放在他的椅背上。

     “受功的人把潛意識誇張為現實。

    ”沈立拍了一下盛年年擱在椅上的手。

    “你是在吃醋。

    ” “兩種可能性都有。

    ”盛年年笑了,“這你就看錯我,我已過了吃你醋的時候,你和誰都不值得我嫉妒。

    至于磁帶嘛,我留在錄音機裡,他妻子可能已經取走了,這刻兒她可能正在家裡聽。

    ” 沈立跳起來,幾乎吼叫了:“這太過份了,我不能讓我的好朋友帶着這個念頭死去,更不想讓他妻子搞糊塗。

    ” “你放心,受功人自己不會記得他在幻覺中說的任何話,他醒來時一切記憶都抹掉了。

    他妻子當然不會公開,她遮掩還來不及呢,我也不會公開,我為你要面子。

    雖然我們的關系,隻局限于我們倆之間,我當然得為你的名譽着想。

    ” 房間一時沒人說話,兩人互相看着,似乎在衡量對方的份量。

    過了一會,沈立才柔和地說:“親愛的,那麼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你把今年那個到加拿大進修名額給我。

    磁帶我本可以複制一份,拿在手裡,但我不願用這種方法要挾你。

    這幾頁筆記你也可以拿去。

    我隻是想逃開這種亂糟糟的生活,離開你。

    ” 沈立臉上幾乎看得出一絲瞬間飄過的笑容。

    “别早下任何決定。

    耐心一些,不過,我會試試看。

    ”他心裡想,或許加大拿那邊那些已經倦于理性的洋人,會對她那一套催幻術好奇。

     4 缤玢醒了過來,她扶着牆走進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洗臉。

    她看着鏡子裡的那個憔悴的人,說:他是個病人。

    隔了一會,她又說,他是一個病人。

     賈成蔭從來就沒有什麼奇怪的想法,性幻想更不可能,他連做怪夢都未曾有過。

    每天醒來,若她說做了什麼夢,他說那是夢,不值得再想。

    她想想也是,這樣下來,她很少記得夜裡的夢。

    她睡覺一人喜歡枕頭高……他則總是平坦的,如果他們做愛,要麼她在上面,要麼他在上面,過程之中沒有調情或未愛的話,他閉着眼睛非常忠實地盡丈夫的任務。

    她沒有聽到過他對别的女人評頭論足,同樣,她也不談别的男人。

     有時他去開會,打亂了一周一次的性生活,無論走再長,重新相見也不好意思立即把她抱上床。

    他對她有禮有節。

    有進她希望他對發發脾氣,可是他也未做到。

    有一次兩人去看電影,裡面的男人把女人一把抱起來轉幾個圈,她看了他一眼,他也同時看了她一眼,兩人眼睛裡看不出什麼異樣,似乎那樣的男女是瘋子,他們倆才是正常的。

     他們沒有一起洗過澡,這麼多年,他可能一次也沒有看過她的身體,缤玢剛這麼想,就吓了自己一跳,趕快止住。

     那磁帶有魔力,她将磁帶取出來,放入抽屜裡一個鐵盒裡,方如釋重負。

    隻有一種解釋說得過去,丈夫的癌症轉移到腦子裡了。

    他的頭腦受到腫癌的壓迫,因此産生不合常理的想法。

    這盤磁帶千萬别落入外人的手裡,書蟲兒一生正派,她自己一世清白,都會被這盤帶子的内容毀得一幹二淨。

    她又把磁帶從鐵盒裡取出,拿出剪子剪掉,她下不了手,一時這磁帶顯得格外重要,她六神無主,看着磁帶,不知怎麼處理它才好。

    最後,她打開桌子中間的暗鎖,在磁帶殼上寫上“邏輯學批判教程第十五章,補充注釋”,用一個信封包好,放在存款 折子銀行卡等重要文件之中。

     鎖上抽屜。

    她打電話到醫院,她想找給丈夫開刀的那個主治大夫,那個叫盛年年的女人。

     電話通了,可是盛大夫已下班了。

     她告訴值班醫生,她有急事,她需要盛年年大夫家裡的電話。

    她急躁的态度使值班醫生十分不快: “醫院無權告訴病人家屬醫生家裡的電話。

    ” “豈有此理?” “對不起,這是規定。

    ”那邊說完就擱下電話。

     惟一的辦法就是打電話給沈立,告訴他賈成蔭可能已神志不清,開始胡說一些莫須有的怪事。

    最好讓沈立知道,免得出事。

    但她撥他的電話一半就無法往下進行,她發現她怕與沈立說話。

     那麼,缤玢對自己說,我不能對一個病人認真,就當一切沒有發生,我得挺住,那死亡的邊緣上是無邊無際的陰森恐懼! 直到這時,她才想到丈夫醫院床頭櫃上的錄音機,要是他繼續胡說,越說越像真有其事,怎麼辦?她閃過這念頭,披了件衣服,拿起包到客廳穿鞋。

     她趕快打的,一頭大汗到醫院時,已是晚上九點十分。

    門房攔住她,說是過了探看病人時間,不讓進。

     她說她是危急病人家屬,必須見。

    她的态度堅決,但誠懇。

    門房沒辦法,說是得打電話問有關人,沒有幾分鐘,門房手一擺讓她進了住院部高級病房的大門。

     全是芙蓉和盆栽蓮葉,雖然花園不大,但空氣不錯。

    缤玢跑上樓梯,走廊非常安靜,亮着燈,她在304病房門口停了停,裡面沒有動靜。

    她沒有敲門,而是推門進去。

    丈夫坐在床上,臉色安祥,戴着眼鏡,膝上放着他的書稿。

     缤玢坐在床上。

     丈夫擡起頭,看見她,非常驚喜,放下稿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摟到跟前,他的頭埋在她的雙乳間,久久不放開。

     “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