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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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

    即強言之,亦不工』。

    又雅不喜歐公以後之文;是所謂「江南之文」也。

    平定張際,亦遺民也;以不謹,得疾死。

    撫其屍,哭之曰:『今世之醇酒婦人以求必死者,有幾何哉!嗚呼張生!是與沙場之痛等也』!又自歎曰:『彎強躍駿之骨,而以占畢朽之;是則埋吾血千年而碧不可滅者矣』!素工書,自大小篆、隸以下無不精;兼工畫。

    嘗自論其書曰:『弱冠學晉、唐人楷法,皆不能肖。

    及得松雪、香光墨迹,愛其員轉流麗;稍臨之,則已亂真』。

    已乃愧之曰:『是如學正人君子者,每覺其觚棱難近;降與匪人遊,不覺其日親:此心術壞而手随之也』。

    棄去,複學顔。

    曰:『學書之法,甯拙毋巧、甯醜毋媚、甯支離毋輕滑、甯真率毋安排』。

    君子以為山非僅言書也。

    山既絕世事,而家傳故有禁方,乃資以自活。

    子眉字壽髦,能養志。

    每入山樵釆,置書擔頭;休擔則取讀。

    中州有吏部郎者,故名士;訪之,問郎君安在?曰:『少需』。

    俄有負薪者歸;山呼曰:『孺子來!前肅客』。

    吏部頗驚。

    抵暮,令之伴客寝;則與叙中州文獻,滔滔不置,吏部或不能盡答;诘朝謝曰:『吾甚慚于郎君也』!山故喜苦酒,自稱「老蘗禅」;眉亦自稱曰「小蘗禅」。

    或出遊,眉與子共挽車。

    暮宿逆旅,仍篝燈課讀經、史、騷、選諸書。

    诘旦,必成誦始行;否則,予杖。

    故其家學,為大河以北所莫能及。

     康熙戊午(一六七八),召試博學鴻詞,天子有大科之命。

    時年七十有四,當事薦之;山固辭稱疾,有司舁其床以行。

    時眉已先卒,二孫侍。

    既至京師三十裡,以死拒不入城。

    于是廷臣自大學士益都馮溥以下,公卿畢至;山卧床不具禮,遂以老病上聞。

    诏免試,許放還山,特授中書舍人。

    馮強之入謝,稱疾笃,以竹榻舁之入;望見午門,淚涔涔下。

    執政者掖之使謝,則仆于地。

    次日,遽歸;歎曰:『自今以還,其脫然無累哉』!既又曰:『使後世或妄以劉因輩賢我,且死不瞑目矣』!聞者咋舌。

     及卒,以朱衣黃冠殓。

    著述之僅傳者,曰「霜紅龛集」十二卷;眉之詩亦附焉。

     胡庭字季子,汾陽人;傅山之弟子也。

    父遇春,以崇祯戊辰(一六二八)進士,曆官戶部主事。

    闖賊之亂,庭與弟同隐居講學;于「易」、「詩」、「春秋」、「論」、「孟」皆有論著。

    顧炎武至汾州,庭與之訪北齊碑;親摹拓焉。

     衛蒿字匪莪,初名麟貞、字瑞鳴;曲沃人。

    以母喪,易今名字。

    與汾陽曹良直、太原傅山相友善。

    晚年,辟绛山書院,教授其中;人稱绛山先生。

     孫奇逢字啟泰,容城人。

    年十七,中萬曆庚子(一六○○)舉人;嘗參高陽孫承宗軍事。

    與左光鬥、魏大中、周順昌相善;珰禍作,奇逢拮據調護、供橐饘,遣弟奇彥馳書求援于承宗,竟不得免。

     崇祯丙子(一六三六),容城被圍;奇逢設方略拒守,城賴以全。

     鼎革後,移家輝縣之夏峰;征聘十一次,堅謝不出。

    生平讀書談道,務為聖賢之學;顧炎武推為河北學者之宗師焉。

    年九十二,卒。

     李容字中孚,别署曰二曲、土室病夫,學者稱為二曲先生;陝之盩厔人也。

    父可從,以壯武從軍。

    崇祯壬午(一六四二),督師汪喬年讨賊,監紀孫兆祿偕可從以行。

    時賊勢大張,官軍累戰不利;可從瀕行,抉一齒與婦彭氏曰:『戰,危事。

    不捷,吾當委骨沙場,子其善教兒矣』!時容年十六,家貧甚。

    已而兵敗,可從死,從者五十人盡殁。

    訃聞,彭欲以身殉;容哭曰:『母殉父,兒亦殉母;如是,則父且絕矣』!彭氏乃制淚撫之。

    然無以為活,親族謂可令兒傭、或言給事縣廷;彭氏皆弗許,乃令之從師受學。

    顧修脯不具;已而彭氏曰:『經書固在,亦何必師』!時容已麤解文義,母能言忠孝大節以督課之,茕茕相依;或一日不再食、或數日不火食,恬如也。

    容以昌明「關學」為己任;家故無書,從人借之。

    自經、史、子、集至二氏書,無不博覽。

    其論學曰:『天下大根本,人心而已;天下大肯綮,提醒天下之人心而已。

    是故天下之治亂,由人心之邪正;人心之邪正,由學術之晦明』。

    嘗曰:『下愚之與聖人,本無以異;但氣質蔽之、物欲誘之,積而為過。

    此其道在悔;知悔必改,改之必盡,盡則吾之本原已複,複則聖矣。

    「易曰」:「知幾其神」。

    夫子謂顔子庶幾;以其有不善必知,知必改也。

    顔子所以能之者,由于心齋靜極而明,則知過矣。

    上士之于過,知其皆由于吾心;則直向根源鏟除之,故為力易。

    然中材,稍難矣。

    要之,以靜坐觀心為入手;靜坐乃能知過,知過乃能悔過,悔過乃能改過』。

    其論朱、陸之學曰:『學者當先觀象山、慈湖、陽明、白沙之書,闡明心性,直指本初。

    熟讀之,則可以洞斯道之大源。

    然後取二程、朱子以及康齋、敬軒、泾野、整庵之書玩索,以盡踐履之功;由工夫以合本體,下學上達,内外本末一以貫之。

    至諸儒之說,醇駁相間;去短集長,當善讀之。

    不然,醇厚者乏通慧、穎悟者雜竺幹,不問是朱、是陸,皆未能于道有得者』。

    于是關中士子,争就之學。

    關中自橫渠而後,三原、泾野、少墟累作累替,至容而複盛。

     當事慕容名,踵門求見,力辭不得者則一見之,終不報;曰:『庶人不可入公府也』。

    再至,并不複見。

    有所饋遺,雖十反亦不受。

    或曰:『交道接禮,孟子不卻;先生得無已甚』!答曰:『我輩百不能學孟子;即此一事稍不守孟子家法,正自無害』。

    我當事請主關中講院,勉就之。

    既而悔曰:『合六州鐵,不足鑄此錯也』!亟舍去。

    尋陝撫欲薦之,哀籲得免。

    督學使将進其所著書,亦不可;然關中利害在民者,則未嘗不言也。

     初,彭氏葬可從之齒曰「齒冢」,留穴以待身後。

    母卒服阕,庚戌(一六七○)徒步往襄城,繞城走覓父遺蛻不得;乃為文禱于社,斬衰晝夜哭,淚盡繼以血。

    襄城令聞之,出迎适館;辭不受。

    令亦為之禱,卒不得。

    容遂設祭招魂,狂号不絕聲。

    令因議為可從立祠祀,且造冢于故戰場以慰孝子心。

    知常州府駱锺麟前令盩厔,嘗執贽門下;聞已至襄城,謂祠事未能亟具,請南下谒道南書院,發顧氏、高氏諸遺書講學以慰東林餘望。

    容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