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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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右人之在官者徐良彥、姜曰廣、吳士元輩為出公揭,同榜生姚希孟、孔開運、陳子壯等亦力與當道謀。

    刑部尚書鄒元标促議以入,得旨:『汝不負父,将來必不負朕。

    準将若赓免死,放還鄉裡』。

    遂馳赴江西,奉父歸浙。

     壬戌(一六二五),補奉大對谒選,授刑部主事。

    尋以憂歸。

    珰禍熾,服阕不起。

    座師馮铨招之,絕不往。

    後南都禦史沈希韶疏言:『敬忠泣血長安,精誠上通帝座。

    馮铨炙手可熱,而不肯一為俯首,如水不波。

    宜亟加擢用,以重學使铨衡之選』。

    诏起原官。

    會以母田氏病,乞休。

    奉母幾二十年,再補原官,出知甯國府。

    已,罷還。

     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五月南都立,敬忠以六月朔上疏,凡千數百言。

    略曰:『皇上所親遘之難與三月十九日,為開辟未有之變。

    纔一念及,則蹐地局天,行屍走肉,不覺魄已離魂、生不如死。

    獨念國破君亡,雖陵寝震驚、鐘簴非故,而皇上淵躍天飛,依然有君。

    則自監國以來、登基以後,皇上一大事因緣、朝野一正經題目,除卻讨賊複雠外,更無與為第二義者。

    今觀舉朝諸臣,似以三月十九事亦未為地覆天翻、千古非常之奇變也。

    如以為奇變,當必有洗胃刮腸一番痛心之設施。

    乃兩月來,立綱陳紀、張官置吏,亦既濟濟彬彬章滿公交車、言滿朝聽;而讨賊複雠一事,未聞有痛哭流涕為皇上一贊決者、亦未見有單肩赤脊為皇上一亟圖者。

    臣不敢深言,亦不忍深言。

    百年以來,功利之毒淪入骨髓,已成膏肓;乃有書破萬卷、官跻一品,未識「君父」二字者,緻有今日。

    以今日世道人心,恢複大事,諸臣已不足恃;獨有皇上不共戴天一念,果可徹地通天、反風卻日,決不愁神靈不護诃、群力不輻辏也!臣昧死請我皇上無煩再計、不俟終朝,推瞿然失席之情,挺身蹶起;效素服哭郊之事,灑淚誓師。

    懸诏國門、布告天下,親率敢死之士一往無前,滅此朝食。

    四海之内,義稱臣子者蠲赀賈勇以佐軍,現有職司者練兵轉饷而接濟;萬事不理,單刀直入。

    即有謂萬乘之孝與匹夫不同,孤注之危非萬全良策者;彼雖陳議甚高,吾思吾父不能顧矣。

    即今殘破地方姑置弗論,其未經兵火者南直十數郡外,江、浙、閩、廣皆雄藩也。

    誠早以訓練轉輸專責之師帥之,任十數萬子弟兵、數百萬糧草,何慮不首尾接應!隻須掀翻格套,使鞠郁盡舒;寬假便宜,令膽智畢吐:庶幾真才為我作使。

    若複一瓢衆與、十羊九牧,徒相與蒿目而憂;無兵無饷,真是向飯籮邊愁餓死耳!在事諸臣必诋臣腐儒,不谙時務,不曰祖宗社稷為重,必曰輕舉躁動為殃;臣亦敢不謂然。

    獨恨功利之毒自锢锢人,聽其所言洋洋至理,扪心自揣,或非本懷。

    從來誤人家國、贻羞千載,何嘗不據一面之理。

    唯願皇上存敝蹝草芥之心,不綏被發纓冠之舉;思伍員夜泣之悲,早決枕戈待旦之計。

    除兇雪恥,遠迹康、宣;抑亦懼亂賊、扶綱常、正人心、息邪說。

    否則,無父無君,不知其所終矣』!得旨:『錢敬忠有何異謀可足兵食?着再奏』。

    敬忠溯典引經,複得千數百言,再上之;報聞。

    巳又陳第三疏,備論齊、魯重輕之勢;且雲:『廟堂諸老,非有張良之智、裴度之忠、李德裕之才與識,不過以定策而枋國耳。

    昔者楚、漢之争,勢重在楚不在漢比三老董公遮說義帝之喪發,而天下大勢歸重于劉。

    楚、漢輕重之勢,亦即今日我與賊及廷臣諸鎮輕重之勢。

    漢高能早握其機以成帝業,此我今日君臣所當共念者也。

    晉栾卻殺厲公,立十四齡之悼公,勢在栾卻;已悼公召群大夫誓之稽首唯命,而晉勢得盡歸于公。

    夫悼公能早握其機以緻中興,此又我皇上今日所當獨念者也。

    舍此一着,何言宗祏百年,即欲為皇上圖一身亦無計矣;何言恢複一統,即欲為皇上保半壁亦無計矣。

    蓋皇上一失此機,則浸假而移于柄臣、落于雄鎮,且浸假而倒授于賊。

    今登、萊等處未睹诏書,猶為我大明堅守;民之思漢可知。

    乃當事諸臣四顧躊躇,動憂兵食;且鰓鰓乎奇謀異計,借箸以籌。

    此機一失,此勢不回,天下事未知稅駕;偏安且不可得,臣從此不複敢言矣』。

     敬忠連上三疏,待命逾月;而馬士英輩以其累渎,終不上。

    遂怏怏失志歸,自稱「崇祯遺臣」,卧病不出。

     次年,我大清兵渡江,敬忠病甚;每索邸抄讀之,撫膺恸哭,自歎其不幸而言中也。

    乃[戒]勿藥,以六月望後一日卒。

    生平喜聚書,終日丹黃不倦;手批書至數千卷。

    子二,光繡、昭繡(光繡自有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