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三更明本相 關懷仍是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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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細看柏青青,香夢仍酣,也同自己一樣,是被人點了睡穴。

    但點穴之人,純屬善意,是要使柏青青沉沉熟睡,所服靈藥藥力,才比較容易迅速行開。

    這類點穴,于人無傷,時到自解,此時把她拍醒,反而不好。

    遂未加理會,招呼杜人龍一同出室,輕輕帶好房門,不由仰天舒氣長籲,心頭如釋重負。

     小摩勒杜人龍見龍門醫隐,自人柏青青房内後,面上陰睛不定,忽憂忽喜,瞬息百變,正在暗暗納罕,此時見他憂容盡去,滿面歡愉,方待相問究竟,庭中人影晃處,閃進了三個周身上下水濕淋淋之人,正是出外搜尋蒙面少年下落的谷飛英、獨臂窮神和天台醉客。

     柳悟非越衆當先,向龍門醫隐叫道:“我三人徹夜奔波,未曾找到蒙面少年的絲毫蹤迹。

     善人不佑,天道難論。

    倘若你女兒就此有個好歹,老化子不但要再上衡山,放把大火,把諸一涵的涵青閣燒他個幹幹淨淨,問問老窮酸,怎麼樣教出一個害人精的徒弟。

    并且從此不管天理,老化子要随心所欲,把江湖中攪起一番無盡無休的腥風血雨。

    ” 龍門醫隐一聽,不由暗笑這老化子真夠蠻橫,含笑擺手說道:“諸位高義幹雲,柏長青心銘無已。

    但托天之佑,小女青青業已告愈。

    柳、餘二兄、飛英侄女,請換去濕衣再作詳談吧。

    ” 天台醉客餘獨醒與谷飛英二人雖覺奇詫,卻因身上濕得難過,回房換衣。

    老化子柳悟非這種火燎脾氣,哪裡按捺得住,一下跳起老高,手指龍門醫隐叫道:“老怪物,你不要拿我老化子開心,昨夜沉疴無救,今晨已好?你女兒又不是陳抟老祖,難道她會在睡中得道不成? 老化子冒雨搜尋,來回足有三百裡開外,你不還我一個公道麼?” 龍門醫隐笑道:“老化子稍安勿躁,青兒病體一夜回春,連我也覺得出乎意料,正在設法探明真相。

    你先去拿我一件舊衣,把這身濕衣換掉,等餘兄及飛英來此,一同計議可好?” 柳悟非還在逞強,說什麼一身鋼筋鐵骨,寒暑不侵,無須換衣,逼着龍門醫隐講出柏青青遇救經過。

    但禁不住龍門醫隐與自己徒弟軟勸硬推,方自換了龍門醫隐一件長衣。

     柳悟非袍袖微擺,顧影自憐,倏然興歎道:“三十年前,老化子右臂未斷,在江湖行走,也是這樣裝束。

    大散關一戰,當場斷臂,依然力劈三雄,身中仇家二十幾刀,被我先師救走,歸入窮家幫門上之後,就再沒有脫下過我那件百結鹑衣。

    不想今日又穿此衫,但老化子右臂,已化飛灰,一幹仇人也成了黃土垅中幾堆朽骨了。

    ” 龍門醫隐笑道:“老化子慢發牢騷,你看餘兄等也已來此,且進香茗,聽我叙述清晨所見怪事。

    ”遂把自己醒來,與杜人龍往探柏青青,發現昨夜有人來此,不知給柏青青吃了什麼靈丹妙藥,竟能妙手回春等情,詳細叙述一遍。

     柳悟非等人,也均咄咄稱怪。

    天台醉客餘獨醒向龍門醫隐問道:“柏兄歧黃妙術,天下無雙!指下定無虛語。

    我青青侄女病勢,看來确極嚴重,在一夕之間,能除積病,來者何人及所投何藥,難道竟推敲不出麼?” 龍門醫隐苦笑笑道:“不是柏長青自诩,縱目江湖,醫道能勝我者,尚未一見。

    方才業已推測,毫無頭緒可尋,隻有等青兒醒來,問問她可有所覺。

    ” 煩憂一去,衆皆欣然。

    用過午飯之後,柏青青也自醒轉。

    但她病痛雖解,心緒未開,黛眉仍自颦蹙。

    問起昨宵情事,柏青青也自茫然,隻覺這一覺,睡得說不出來的舒适。

     龍門醫隐略為凝思,對柏青青溫言說道:“青兒,你夙慧過人,須知這一次無異死裡逃生。

    倘若你真有個好歹,我父女相依為命,爹爹也難獨活。

    彼此心腸千萬不可再窄,既已證明葛龍骧确實未死,青兒你看,武林十三奇中,‘醫’、‘丐’、‘酒’齊集在此,再加上你與飛英侄女、人龍師侄三人,從明天起,就專為此事搜查,哪怕真相不白?但你今日,病雖已好,卻不準起床,可裝作未愈模樣。

    爹爹與你柳叔父等,也故布疑陣,我要誘那昨夜來與你醫病之人,今夜再來。

    一則應該向他道謝救助之德,二則我也真想看看,武林之中又出了什麼神醫國手。

    ” 晚飯過後,獨臂窮神柳悟非在所住旅店門前,不住蹀踱,杜人龍侍立一旁。

    老化子像心煩已極,猛的一翻獨臂,用他獨步江湖的“七步追魂”掌力肥十數步外的一株大樹震得枝葉亂搖,幾乎斷折。

    口中自言自語,恨聲說道:“老化子就不信蒼天無眼,硬讓這樣一個好好女兒,就是這般斷送。

    ” 隻見他回頭又向店中叫道:“老怪物不要傷心,你女兒病勢突然略好,總還可以支持個三天五日。

    我們今夜傾巢而出,再仔細搜一搜那崂山大碧落岩摔不死的害人小鬼。

    找到他時,老化子不讓他比我多長一隻手才怪。

    杜小鬼功力不濟,跟去無用,還是留下陪伴招呼你柏師姐吧!” 說完,店内走出那愁眉不展的龍門醫隐和天台醉客、谷飛英等三人。

    老化子好似心急難耐,飛身往東,其他三人也均分向三面搜去。

    小摩勒杜人龍把嘴噘得老高,嘟嘟嚷嚷,回往店内。

     山城小鎮,住戶不多,睡得又都甚早。

    時到二更,全鎮一片死寂!突然自鎮東快盡頭處,一家民宅之中,蹿出一條黑影,輕功極佳,足下毫無聲息,撲向柏、柳等人所住店房。

    先前佯裝往東搜查,旋又暗暗蜇回,伏在暗處。

    偷窺動靜的獨臂窮神柳悟非,見這黑影身形好熟,不由心頭一震,暗暗詫道:“好小子,難道真是你?” 黑影雲飛電掣,霎時便近店房。

    他頗為小心,先行駐足,四顧片時,見無絲毫動靜,才似墜絮飛花,飄身下院。

    昨夜來過,業已輕車熟路。

    黑影閃身先到小摩勒杜人龍房外,側身一聽,鼾聲正濃,因知其他各人外出搜查,已無顧慮,掉頭移步,遂直奔柏青青卧室。

     柏青青室門虛掩,房内一燈如豆,人卻側身向裡,好似香夢正酣。

    黑影輕輕推門走人,先行吹滅殘燈,室中頓時一片黑暗,隻有窗間月色,反照微光,略可辨物。

     黑影眼望榻上佳人,昏睡沉沉,竟真以為昨夜所投靈藥無效,低聲自語道:“咦!分明聽那摩伽仙子自雲所培九葉靈芝,功能奪天地之造化,生死人而肉白骨,怎的昨夜整支均喂青妹服下,病猶未好?看柏老伯晚間出店傷感情形,恐怕病勢不妙。

    咳,青妹至情不渝,隻道我薄幸負盟,才氣得如此,葛龍骧實在萬死不足蔽辜。

    但我這滿腔血淚,無限辛酸,又叫我向誰去傾訴呢?父仇未報,此身非屬我有,自然不應再及兒女私情。

    何況妖婦的‘萬毒蛇漿’,害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青妹風姿絕色,天上神仙,如今這副醜容,怎堪匹配? 還不如把昔日的美好印象,圖為永念的好。

    相見不如不見,無情卻是多情,何人能夠識我苦衷,葛龍骧隻有身戴百罪而已。

    冷雲仙子前賜之兩粒金蓮寶,一粒已在大碧落岩服用,救了我一次大難,得免沉溺于追魂燕纓香紅所布無邊欲陣之中。

    尚有一粒在身,不如依舊點了青妹睡穴,喂她服下,看看可有效驗。

    ”随自身畔,摸出一顆用油紙包好的金蓮寶,移步床前,伸手便待點向柏青青的睡穴。

     柏青青面向裡床,和衣假睡。

    自從黑影進門,知道爹爹等人均在暗處,要想揭破這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神醫真相,而對他面緻謝意。

    但總覺芳心騰騰,好似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應,幾乎沉不住氣,不由暗自罵道:“柏青青,你這是怎麼了?自到仙霞嶺天魔洞内,就幾乎經不住摩伽仙子的‘六賊妙音’的考驗,差點兒把爹爹的一世英名,在這南荒斷送,此時卻又有些膽怯心跳起來,你往日英風,而今安在?” 她這裡剛剛把心定下,黑影也已自言自語起來。

    語聲雖然極低,因同在一室,又是靜夜,柏青青魂夢所索,聞聲便知昨夜來救自己的及眼前之人,竟就是心頭上放不下的葛龍骧。

    若不是知道外有醫、丐、酒三奇隐伺,絕不可能再會讓他逃走,并也趁此機會,聽聽葛龍骧自己對自己所說的肺腑之言,幾乎已從床上躍起,一把将他抱住,把這死裡逃生的别來光景,問他個一清二白。

     等到聽他自言自語完畢,才知道他怕見自己,果如爹爹所料另有隐情。

    但什麼“父仇未報”,及“妖婦的萬毒蛇漿害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等語,仍然是些亟待揭穿的啞謎。

     他已在掏取什麼金蓮寶,并就要來點自己睡穴;爹爹及老化子等人,偏偏還無動靜。

    自己倘若發動過早,又像以前幾次一樣,被他逃走,要想再度誘他入網,恐怕萬難。

    柏青青是既想動,又不敢動。

    心上人近在飓尺,暗迹重重,無從破解。

    在這種情況之下,簡直是片刻如年,就巴不得爹爹等人,趕快破門而人,極冷的天氣之下,柏青青竟然急出了一身大汗。

     房内自從燈被吹熄之後,本極黑暗;時已三更,月光不照窗戶,隻能從院内地上反映的餘光,在極近之處,藉以辨物。

    黑影自言自語之時,離床較遠,柏青青又是咬緊牙關,默不出聲,緻未看出她不曾睡着。

    此時欲待點她穴道,人近床前,看見柏青青嬌軀在衾下不住抖顫。

    他未料到衆人将計就計,結網等他自投,隻道是柏青青病得如此,心頭好生憐惜。

    兩行珠淚,從面具之内,滾下腮邊,口中低低又道:“青妹,不是葛龍骧薄幸……” 柏青青定力再強,到此時也無法再忍,霍地揭裝而起,極其冷峻地叫一聲:“葛師兄!” 黑影陡出意外,故技重施,回頭便走。

    柏青青急聲叫道:“你敢再跑。

    ” 門外哈哈一笑,燈火頓亮,龍門醫隐柏長青當門而立。

    身後站着谷飛英,和手執燈籠的小摩勒杜人龍。

    窗口一開,獨臂窮神柳悟非與天台醉客餘獨醒雙雙并在,衆人俱是一語不發,含笑而視。

     那條黑影正是蒙面少年,見這般形勢,知道無法再跑,一陣心酸,不由仰面向天,慘然長歎。

     身後的柏青青嬌聲叱道:“葛師兄!我倒看看你變成了什麼模樣,如此的遮遮掩掩,三番兩次,避不見人。

    ”少年驟不及防,一下被柏青青扯落臉上所帶的人皮面具。

     面具一落,衆人齊齊驚呼。

    原來葛龍級臉的上半部,鳳目劍眉,俊朗依舊;但自鼻以下的冠玉雙頰,卻已滿布焦黑瘡疤,難看已極。

     玄衣龍女柏青青,手持自他臉上揭下來的人皮面具,面對葛龍嚷而立,嬌靥之上,如罩秋霜。

    冷冷問道:“葛師兄!你把青青當做了什麼人,就為了臉上這點瘡疤,便不肯與我們相見麼?” 葛龍骧聽柏青青不叫自己“龍哥”,一口一聲“葛師兄”,顯得極其生分,知道她憤怒已極。

    再看她瘦骨支離,形容枯槁,與天心谷中的一派嬌憨天真,英風豪氣,簡直判若兩人。

     不由一陣慘然,滿懷歉疚地垂頭答道:“青妹不要生氣,一切都是龍骧不好,害得青妹憔悴如此。

    但我除了變成這副醜怪容貌,羞于相見之外,還有比這更重要百倍的隐情。

    就是我在此次大難之中,無意得知自己身世,及一樁導緻我恩師與冷雲仙子反目多年的懸案。

    血海深仇,才時刻不敢以自己為念。

    今行藏既已揭破,自應将當日撒手懸崖以後經過,向老伯、柳……大哥及青妹等詳細陳述,便知龍骧情出不已,而加諒宥。

    谷師妹已在冷雲谷中見過,這位老前輩及這位仁兄,尚勞青妹引見。

    ” 柏青青聽他一口一個“青妹”,目光專注自己,蘊含無限真情,知道他實是容顔被毀自慚形穢,并非故意厭棄自己。

    好端端的一個俊逸郎君,變成這般模樣,受傷之時可知厲害。

     芳心之中,已自由恨轉疼,急于聽他叙述經過,看看所受何傷,然後再請教爹爹,可有複原之法。

    遂即為他引見天台醉客餘獨醒和小摩勒杜人龍二人。

     杜人龍與葛龍骧禮見之後,因時間太晚,店家已睡,遂跑到店後竈上,自己動手,燒開一大壺水胞來香茗。

    葛龍骧端茶在手,傷心怒目地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葛龍骧當日在峻山大碧落岩絕頂,與八臂靈官童子雨及追魂燕缪香紅動手之時,忽然瞥見龍門醫隐、獨臂窮神及柏青青三人趕來,不由喜極分神。

    他面對崂山雙惡兩個絕頂高手,本已招架為難,步步後退,哪裡還禁得起分神旁骛,武家過手,瞬息之間,便判勝負。

     就在葛龍骧目光稍一斜睨,心神略分,追魂燕缪香紅的虎撲雙掌,已然快如電光石火,擊在葛龍骧的胸膛之上。

     本來這種虎撲雙掌就是極重掌力,何況使用之人又是崂山四惡這種内家高手,既被打中前胸,葛龍骧似應當時斃命。

    但一則葛龍骧貼身穿有冷雲仙于所賜武林至寶“天孫錦”,此寶乃冷雲仙子早年行道江湖防身之物,能避寶刀寶劍及内家掌力之屬;二則追魂燕缪香紅,先前在“萬妙軒”中赤身露體,心蕩意淫之際,出其不意被葛龍骧所發“彈指神通”的尖銳罡風,打中了不便之處,她功力再高,也練不到那等所在,受傷無疑極重。

    雖然憑借多年内功,略為休憩服藥之後,仍自出手對敵,但所發雙掌威力,業已大為削弱。

    故而葛龍骧雖被她震出崖邊,五髒翻騰,但神智依然未亂,在淩空下墜之前,憤怒難遏,還自十指齊彈,罡風逆襲,使梁香紅傷上加傷,又受了一次緻命打擊。

     大碧落岩為崂山群峰之冠,峻拔聳立,距海面何止百丈,葛龍骧十指彈出之時,回手摸出兩粒龍門醫隐的太乙清甯丹,塞向口内。

    此時人已下墜過半,隻覺得那些嶙峋山石,宛如向上倒飛,知道刹那之間,便分生死。

    自己雖然也略識水性,但自這高跌下,慢說是淹,一個不巧,震也把自己震死。

    尚幸受傷不太嚴重,龍門醫隐的神醫妙藥又極有靈驗,太乙清甯丹人口化為一股清香玉液下咽之後,精神頓長。

    眼看海水已然如飛迎向自己,霍地吐氣開聲,掄圓兩掌,劈空下擊。

    就借這點反震之力,稍緩下墜之勢,然後把握這刹那之機,提氣轉身,頭下腳上,雙手在頭前捧化成“魚鷹人水”之勢,“撲通”一聲,紮人海中。

     葛龍骧一切已作竭力打算,但畢竟墜處太高,沖力太大。

    雖然刺波入海,頭一進水,便略感昏迷。

    等到紮入海中越來越深,感到壓力越來越大,又不能收勢,終于無法禁受。

    就在那神志将失的一瞬之間,手邊忽然似有所觸。

    人到臨危無計之時,對任何事物均自然而然地寄予無可如何的僥幸之望。

    葛龍骧沖波直下之勢本猛,再一随勢加功用力,隻覺得雙手十指一齊插人一片硬中帶軟之物當中,人也精疲力竭,無法抗拒深水壓力,一陣窒息,便自昏死。

     他手邊所觸之物,原來是條丈許大魚。

    葛龍骧功力本就極高,加上盡命竭力,兩手十指還不似鋼鈞一般,沒掌深陷魚背?巨魚受此極度驚恐,一下穿出海面,不住翻騰。

    但葛龍嚷此時知覺已失,人抱魚背,宛如與魚成了一體,哪裡翻得下來,巨魚受創不淺,又無奈背上仇敵,怒極生瘋,掉尾揚鳍,順着風向水流,一直往南遊去。

     不知過了多久,葛龍骧知覺漸複,朦胧之間覺得身軀仿佛已落實地,不再随水漂流。

    但臉上似乎時時還有冷水沖擊,不由心中大詫,全身骨骼也酸痛得如同散了一般。

    慢慢睜目一看,身在一座孤島的海灘之上,那條大魚也在身畔,但早已死去。

    自己右手已脫魚身,左手卻仍深插魚背之内。

     海潮不住擊岸,濺起千堆寒雪,往身上灑下,無奈周身無力,動彈不得,隻得用那尚可自由活動的右手一摸身上。

    幸喜天心谷臨行之時,柏青青為自己裝的兩瓶龍門醫隐秘煉靈藥“益元玉露”,尚未遺失損毀,那支降魔鐵杆也仍在背上。

    遂慢慢摸出“益元玉露”,服下一瓶,隔有片時,精神果已恢複不少。

     葛龍骧索性不去妄動,隻把左手也自魚背之中慢慢拔出,就在沙灘之上,照師傅内家吐納口訣,用起功來。

    他哪知随水漂流已有四日,大魚力竭傷重而死,才被海浪無巧不巧地卷送到這孤島沙灘之上。

    幾日不進飲食,又經過這些嚴重折磨,不是天生異禀,再加上經常所服又多系罕見靈藥,早無生理。

    此時剛複知覺未久,就想調氣行功,哪裡能夠? 葛龍骧的一口丹田真氣,無論如何始終提它不起,人一用力,腹中反黨饑餓起來。

    全身麻木的肌肉,也在漸漸恢複原狀,腿腳之間,仿佛疼痛甚烈。

    矚目四顧,這座孤島似無人迹,峰巒山嶺俱在十餘文外;附近全是沙灘,一望無際,哪有可供飲食之物,暈時不覺,人一醒來,偏又腹饑口渴得難以忍耐。

    摸摸身上,龍門醫隐的“太乙清甯丹”,因配制太難,為數不多,柏青青共贈五粒,除去服用之外,僅餘三粒,但師傅自煉靈丹,倒還不少。

    葛龍骧一賭氣,抓起這些丹丸,并打開最後一瓶“益元玉露”,便自别開生面地吃喝起來。

     等到他把“益元玉露”喝完,靈丹也吃掉過半,饑渴果然盡解。

    半晌休憩,再加上這些稀世難求的靈藥之力,試提真氣,也已勉強可用。

    遂摒念凝神,好不容易把十周天運轉一遍,人始複原五成左右。

     他緩緩起身,先看那條對自己來講宛如度厄解難的一葉慈航般的大魚屍體,長度幾達兩丈;口中并有長牙,似是虎鲨之屬,皮鱗粗糙異常。

    知道這番死裡逃生戾全倚杖着貼身所穿奇寶“天孫錦”之力。

    不是此物護住胸背,光是那大魚的鱗刺之類,也會把自己磨死。

    至于腿腳之間的五六處傷痕,想是即被魚鱗磨破,但這點皮肉之傷,那在葛龍骧心上。

    何況囊中有的是心上人所贈的龍門醫隐各種妙藥,稍為敷治包紮便告無事。

     忽然映着朝日金光,在那起伏波濤之中,似有一點黑影慢慢浮動。

    葛龍骧竭盡目力看去,那點黑影竟是正對孤島移動。

    漸漸越來越近,已可略微辨出,似是一片木筏,筏上站有一人。

     他此時已是驚弓之鳥,暗自忖道:“在這樣遼闊無邊的大海之中,僅仗一片孤筏來此絕島,其人之絕非凡俗,可以想見。

    自己九死一生,體力尚未盡複;來人是友無妨,倘若又是雙兇、四惡同類之人,隻一發現自己,這場麻煩定不在小。

    還是暫時隐蔽身形,辨清敵我之後相機行事為妥。

     這時那片木筏,已近岸邊不遠。

    果然筏上僅有一人,在沙灘兩三丈外,便已一躍登岸;單臂一帶,好大的一片木筏,竟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