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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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卒成偉業。

    故文正于江南人至為契合雲。

     曾文正官翰林時,亦日書小楷,以備考差。

    适介弟忠襄讀書京邸。

    一日,有友薦仆至,文正不欲留用,而仆固求不已。

    文正曰:“此仆殊糾纏,吾竟無術遣之。

    ”忠襄曰:“但以所書白折示之,彼必恝然舍去也。

    ”文正怒之以目,所謂善戲谑兮,此固無傷怡怡之雅。

     鹹豐初年,左文襄以在籍舉人就張石卿中丞之幕。

    張公去位,駱文忠繼之,信任文襄尤專。

    文忠每公暇适幕府,值文襄與幕僚數人,慷慨論事,援古證今,風發泉湧。

    文忠靜聽而已,未嘗置可否。

    世傳文忠一日聞轅門鳴炮,顧問何事。

    左右對曰:“左師爺發軍報折也。

    ”文忠颔之,徐曰:“盍取折稿來一閱?”當繕發之前,未嘗寓目也。

    當時楚人或以“左都禦史”戲稱文襄,意謂文忠官銜不過右副都禦史,而文襄權尚過之也。

    文襄練習兵事,智深勇沈,感激文忠國士之知遇,為之集饷練兵,選用賢将,兩敗石達開數十萬之衆。

    複分兵援黔、援粵、援鄂、援江西,而即以為屏蔽吾◇之至計。

    文忠得以雅歌坐嘯,号為全楚福星。

    天下不患無才,患知才不能用,用才不能盡,若文忠之有文襄,信乎能盡其才者矣。

     鹹豐初年,蜀中童謠雲:“四川軍務惡,硝磺用不着。

    若要川民樂,除非馬生角。

    ”末幾,朝命蕭啟江、黃熙先後籌辦防剿,迄無成績。

    蕭黃、硝磺同音,所謂“硝磺用不着”也。

    迨駱文忠開府,内而藍朝鼎、李短衲成擒,外而石達開授首,星周甫易,而全蜀肅清。

    駱字從馬從各,蜀音各與角同,所謂“馬生角”也。

    華陽王息塵廉坊雲:“文忠之薨也。

    先數日寝疾,息翁之居,距督署隻赤。

    某夕深坐,俄聞靈風飒然,聲振屋瓦,若龍陣之驟驚也。

    頃之,聞節轅鳴炮九,知骖鸾騰天矣。

    ”生為屏臣,殁為明神,可知傳說騎箕,讵謬悠之說耶。

    相傳文忠督川時,蜀民見其摧陷廓清,用兵神速,以為諸葛複生。

    其後雙目失明,僚屬來谒者,或手扪其面目,耳聽其聲音,辄辨為某人,與之談論公事,百不失一雲。

     石達開,廣東花縣人,與駱文忠同縣。

    相傳達開被擒,有幼子,求文忠宥之。

    文忠留養署中數年,雖教誨備至,頗桀骜露圭角。

    或與之言志,則曰:“唯有為父複仇耳。

    ”或以告文忠,乃揮涕密鸩之。

    達開固英物,擅文武才,甚可念。

    文忠之未能恝然,非必推情桑梓也。

     合肥相國李文忠,生平未膺文柄。

    光緒乙未春,由直督召入,寓賢良祠。

    令人于廠肆購《講義》、《制藝》等書,為會試總裁之預備。

    乃竟未得簡,亦缺憾也。

     李文忠之封翁,諱文安,道光戊戌進士。

    官刑曹時,為提牢廳坐辦,着有《提牢紀事詩》,蓋旨在恤囚也。

    吳縣潘尚書文勤為開闆于京師。

    論者謂文忠位極人臣,為積善之餘慶雲。

     李文忠督直隸時,某年,以“麥秀兩歧”入告,禦史邊壽民劾之,有“陽為歸美于朝廷,陰實自譽其政績”之語,文忠緻函謝過焉。

     李文忠任直督時,某年壽辰,僚屬制錦稱祝,天津守某領銜所撰壽文,先呈文忠閱定,文集葩經,用“我公東歸”句,誤作“我公西歸”,文公戲作公牍語批其後雲:“本部堂何日西歸,仰該守查明禀複。

    ”太守見之,主臣無已。

     蘇州潘蔚如中丞初以巡檢需次保定,每衙參,恒以市車往,有禦者某姓辄受顧,習矣。

    某日,值某禦者不在,潘遂顧用他車。

    越日見而問之,禦者言:“因妻病,弗遑執鞭也。

    ”問何病,則絆戀愆期。

    圜的不施,數閱月矣,于婦科為險證,往往弗治。

    潘固夙谙歧黃家言,謂禦者:“我善醫,曷禦我往診?”禦者亟鞠跪謝,禦潘至家,為診之。

    方再易而病愈。

    明年,潘補蘆溝橋巡檢,時那文誠總督直隸。

    一日,潘忽奉五百裡劄調,大驚,不解其故。

    星夜晉省,面谒首府探詢,亦不知所為。

    第為先容,則立予傳見。

    蓋文誠之女公子,已拴婚恭邸為福晉,嘉禮将屆,乃嬰疾,與某禦者之妻同,{比土}曆諸醫,悉窮于術。

    适某禦者執役督署,知潘之善醫也,辄稱道弗去口,輾轉達于文誠,故亟劄調。

    洎入診,益複澄思研慮,竭盡所長,蓋未幾而霞侵鳥道,月滿鴻溝,女公子當浣濯矣。

    及既為福晉,德潘甚。

    旋恭邸枋鈞,潘蒙不次遷擢,竟開府貴州,所謂一藝成名者矣。

     武進湯貞愍由蔭生起家武職,工詩善畫,笃嗜風雅、着有《琴隐園集》。

    鹹豐初年,官江甯副将,日與赳桓者處。

    有寅僚某,好讀《三國志演義》,自诩知兵。

    一日談次,謂貞愍曰:“凡人作善,子孫亦必善人。

    故孔子之後,生孔明也。

    ”忠愍微笑曰:“或亦未必盡然。

    孔子下便是孟子,何孟子之後,乃有孟德耶?”聞者為之忍俊不禁。

     相傳胡文忠撫鄂,長白文恭領兼圻,兩公稍不相能。

    既而文恭欲媾解,顧未得當。

    會文忠太夫人闆輿就養,文恭親自督隊郊迎,文忠感其禮意,成見冰釋。

    由是事無巨細,悉銳身任之,遂成中興大業雲。

     王逋《蚓庵瑣語》雲:“崇祯甲申,有吳江薛生号君亮者,能李少翁追魂之術,又善寫照。

    其法書亡者生殁忌日,結壇密室,懸大鑒于案南,設胡床于案下,床黏素紙,持咒焚符七七日。

    視鑒中煙起,則魂從案下冉冉而升,容貌如平生。

    對魂寫照畢,魂複冉冉而下。

    亡四十年外者,不能追矣。

    此可與長沙芙蓉鏡照相事消息互參。

     滬上熟肉店不下數十家,無一非陸稿薦者。

    相傳陸氏之先設肆吳阊,有丐者日必來食肉,不名一錢,主人弗責償也。

    後竟寄宿店庑,亦不以為嫌也。

    丐無長物,唯一稿薦,一日,忽棄之而去。

    久之,店偶乏薪,析薦以代,則燔炙香聞數十裡,因以馳名。

    繼此凡營是業者,即非陸姓,亦假托冀增重雲。

     從漚尹假觀秀水王仲瞿《煙霞萬古樓時文》,奇作也。

    其《彌子之妻題》一首尤藻彩斑連,如古蕃錦。

    甚惜。

    福州梁氏《制藝叢話》中乏此珍秘,亟錄如左: 幸臣得其女妻,怨耦也。

    蓋彌子嬖人,而妻則顔氏子也。

    妻者齊也,何其遇人不淑耶。

    嘗謂婦人從夫,淑女而竟适弄臣,亦閨房不幸事哉。

    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亻辰子狡童,袒腹而登◇女之床,君子讀《詩》至“雉鳴求牡”,鮮不歎靜女仳離,而乃有東家之子,且為蛩蛩◇巨虛,負而走者。

    衛靈公,炀竈之君也,狎比狡童,老而好色,愛彌子瑕者,一朝衆蔽。

    而其時顔雠由,實有季妹,待年未嫁,瑕一美丈夫也。

    矯駕君車,入門布币,爰是禦輪三周,居然牢食,終成婦禮。

    衛人醜之,以為聘則為妻。

    彌子瑕之鄉裡也,男子而行婦道,則淫而不交,人笑其臀無膚也。

    彌子私後車之情,豈不曰與為雞口,甯為牛後耶。

    婦人吉而夫子兇,君子不與艾<豕◇>慶家人之蔔。

    丈夫而薦男歡,則女而不婦,人笑其尻益高也。

    彌子戀前魚之愛,豈不曰與為雄飛,甯為雌伏耶。

    子南夫而子皙美,君子且與婁豬傷歸妹之窮。

    夫彌子,以色事人者也,萬歲千秋之後,且樂得身蓐蝼蟻,于妻何愛。

    則魚網鴻離,安知為彌子者。

    不巽在床下,而彌子妻者,不鹣鹣鲽鲽,東家食而西家宿也。

    烏鳥寵雌雄之愛,馬牛奔臣妾之風,此狡兔三窟,所謂高枕而卧者,亦彌子莫須有之計,而妻亦危矣。

    拔茅茹以其彙征,使二難可并,何不貫魚而并寵,況鳏梁笱敝,君妃亦愛少男,則尤物移人,臣敢獨修其帷薄。

    而妻則愀然憂曰:“是謂我不祥人也,妾自明詩習禮以後,絕未嘗私遘狐綏,豈今日履兩◇雙,忽欲乞國母禁脔,分骊姬之夜半乎。

    ”密雲不雨,命蹇而遇其配主,則怒呼役夫。

    一與齊而終身不改,此賈氏如臯,三年不笑者也。

    太甲戒比頑之箴,而女歡嘗不敝席,食含桃以其餘進,使兩美可合,何妨齧臂而同盟。

    況宋野人歌:“君淫又多外嬖,則雞晨家索。

    ”臣敢不獻其衤曰衣。

    而妻則戚然悲曰:“彼何其不丈夫也。

    妾自施衿結缡以來,絕未始偷幹◇吠,豈今日苕黃桑落,複欲托雌兔迷離,續枯楊之衰梯乎。

    ”童牛不牿,色荒而見此金夫,則泣讪良人。

    吾見憐而何況老奴,此息妫生子,三年不言者也。

    丹朱為朋淫之祖,而鳥獸猶不失俪。

    噫,連稱媵仲妹于宮,而顔氏棄其良娣,則當日鸩媒不好,亦宜如向姜絕莒而歸,而何以鹑雀無良,必欲同偕其老。

    聲伯嫁從妹于人,而顔氏愛其脔婿,則當日◇羊無{亡血},亦宜如紀姬甯◇阝而去,而何以F29髦難棄,不能自下其堂。

    由此觀之,宋司徒女赤而毛,尚得自求佳配;徐吾犯妹喜而豔,猶能自擇良姻。

    顔非敝族,何至使靜女包羞,失身箕帚,反不如嬰兒子至死不嫁,為北宮氏之老女也。

    向使彌子瑕者,色不衰,愛不弛,靈公虎欲逐逐,蒙辇歸闳,則亦若齊懿公納閻職之妻,命其故夫骖乘,而彌妻脫簪珥待罪永巷,速蒯聩操刀之禍,亂豈不自婢子始哉。

    故曰:“幸臣得其女妻,怨耦也,非嘉耦也。

    ”或曰:“彌子,賤臣也。

    室有伉俪,俨然與雞冠劍佩之大賢,争良娣袂,夫亦何幸。

    ”《詩》雲:“瑣瑣姻娅,則無◇無仕。

    ”婦人從夫,而後人傷其失身,此士君子不求巷遇,大丈夫不肯枉尺而直尋。

     康熙六十年辛醜,台灣民朱一貴作亂。

    先是,一貴于康熙五十二年之台灣,居母頂草地,飼鴨為生。

    其鴨旦暮編隊出入,愚民異焉。

    相傳一貴能以兵法部勒其鴨,此視蝦蟆教書、蠅虎舞涼州,尤為奇絕。

     鹹豐辛酉十月,賊陷諸暨。

    有包立身者,縣之包村人,倡集義團,遠近附之。

    賊屢以大隊擊之辄敗。

    同治壬戌三月,僞侍王約湖州賊僞梯王,由富陽進攻包村,環數十裡為營。

    立身善以少擊衆,相持數月,先後殺賊十餘萬人。

    是夏大旱水涸,汲道為賊所遏。

    村中人衆,食不繼,賊又絕其糧道,勢危甚。

    然主客萬餘人無一降者。

    七月朔,賊由隧道攻之,村陷,立身與妹美英率親軍潰圍出。

    賊追及之,立身中炮死。

    美英手刃數賊,知不免,自刎死。

    中興以來,世多知有包立身之名,乃諸暨人所傳,則其事甚怪。

    立身本農家子,形體甚長,高于常人者幾二尺許,有膂力,且善走。

    年二十許時,往往兀立田間,若有所思,見者鹹以為癡。

    鹹豐庚申六月,夜宿場圃,聞有呼其名者,視之,一老翁也。

    翁問:“識我乎?”曰:“不識。

    ”翁曰:“某年月日,汝甫七齡,為牆所壓不死,我救汝也,頗憶之乎?汝他日當為大将,我汝師也。

    某日遲明,我待汝于紹興昌安門外石橋上,毋爽約。

    ”言已别去,行數武,忽不見。

    明日,詢之父母,則幼時牆壓不死固有之。

    屆期,立身欲赴約,父母不可,是夜轉展不成寐。

    同榻者聞之,曰:“欲至紹興訪友,苦無舟資耳。

    ”其人探枕底錢予之。

    雞初鳴,攜錢去,至山陰劉龔溪,适有小舟,遂乘之往。

    至昌安門,天未明也。

    自包村至紹興郡城,地近百裡,亦不知何以迅速如此。

    而老翁已待于橋上,曰:“俟子久矣。

    ”拉之行,至一山中,有廬,導之入,有二少年在焉。

    老翁出酒肴共食,酒色赤,肴則皆白。

    食畢,延入後堂,見西階下有大刀。

    翁曰:“試舉之。

    ”力弗勝也。

    翁命一少年舉刀舞,光閃閃如電繞室,寒風肅然。

    翁曰:“餘初授彼刀,彼亦如汝忄匡怯。

    天下事苟不畏難,自能勝之,汝曷再試一舉乎?”立身如其教,果輕如一钅句金矣。

    翁乃授以刀法及咒語曰:“此先天一目鬥咒也。

    ”立身辭歸,則父母已遣其兄往尋之,至劉龔溪,問舟子,鹹曰:“今晨無放棹者。

    ”兄乃返,而立身已在家中矣。

    具道其事,共怪之。

    越日,又失立身,次日而返。

    詢之,謂翁引至諸暨南鄉鬥子岩,樓閣院宇,迥非人世。

    有數儒士讀書堂上,數武士角力堂下,皆翁之徒也。

    翁以香與之,曰:“焚此可降上界真仙。

    ”又曰:“吾白鲎仙人也。

    明初助戰有功,受封金井。

    上帝使我掌霧于此,又使至岩巅望氣,見諸暨一邑,四面皆黑氣,惟東面稍淡。

    曰,此殺氣也。

    淡處當小減耳。

    汝歸,宜勸世人勉為善事。

    ”自是邑人皆呼為包神仙,遂緣此起義兵,臨陣白衣冠而出,賊辄披靡。

    戰前一夕,必焚紙錢,曰陰兵也。

    又或賊至不出戰。

    曰:“天香未發,非戰時也。

    ”俄而曰:“可矣。

    ”各鄉兵亦如聞異香,勇氣百倍。

    故戰無不勝,賊中訛傳包神仙能飛竹刀斷敵人頭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