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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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憩息之所。

    一日,李在此室,于頗黎窗中見福相将至,故含餘茶于口俟福至。

    甫及廉,李驟揭廉,對福噴茶,若吐漱然,淋漓滿面,亟笑謝曰:“不知中堂到此,殊冒昧。

    ”福無可如何,徐徐拭幹而已。

    李之藐視大臣,所以示威福,福尤其所狎而玩之者也。

     公主尊貴,視親王有加。

    京朝官遇親王于途,停車讓道而已;惟遇公主杏黃轎,則車若向東,必須勒回向西。

    凡執禦者知之,無庸車中人為之區别也。

    相傳公主下嫁,阃闼之内禮節煩苛,絕無伉俪之樂。

    惟九公主力矯此習,對于額驸,悉脫略繁文,夫唱婦随,與尋常家庭無以異。

    宮眷或嘲笑之,不以為意也。

     清時雲貴兩省公交車例得馳驿。

    人各一車票,若二人共乘一車,則其一車票可轉售與人,得資貼補旅費,計甚得也。

    道光間,有貴州王生肇桂、陳生浚明,平素交情款洽,鄉闱同捷,遂同車北上,不第,仍同車南旋。

    次科複同車北上,則乙巳恩科也。

    甫頭場,陳忽于号舍自缢,于試卷上寫冤單,略謂:“己與王舉人肇桂交誼甚深,前科北上南旋,及本科北上,皆同車,事誠有之。

    讵有不逞之徒,捏造穢亵不堪之言,橫加誣蔑,至謂吾二人互相待遇,有同餘桃斷袖之為。

    肇桂慚憤至極,因而自缢。

    其鬼有靈,來索同死。

    吾二人情同膠漆,肇桂死,某原不願獨生。

    ”雲雲。

    一時外簾各官莫不傳聞此異。

    明日,二場點名,至貴州省,乃竟有王肇桂其人。

    當事者大異之,亟舉陳事以問。

    肇桂對曰:“姑無論事之有無,舉人固生存,何嘗自缢也,何庸辯?”榜發,肇桂竟中式,旋以殿試懷挾,褫革貢士,交刑部枷杖。

    此事誠奇絕古今。

    王、陳方同應會試,安得有王之鬼索陳之命,而陳固真死。

    荒唐中之荒唐,誠百思不得其解。

    曩閱某說部載有一事,某甲與某乙積憾甚深,甲之膂力強于乙。

    某日向夕,相遇于某橋。

    甲四顧無人,亟擠乙堕水,惶遽而歸。

    越數日,下流數裡,有屍浮出,男也,面目已不可辨。

    甲聞之殊忐忑,而人固未有疑之者。

    未幾,甲忽發狂疾,時時自撾撲,甚至刀蠡刂錐刺,幾無完膚,并誦言其隐事,謂乙之鬼來索其命也。

    乙家鄉僻寒微,本無力訴訟,鄉愚之見,謂早已罹冥罰,必不久于人世,益複姑置之,乃乙忽挾青蚨數貫歸。

    蓋堕水後,被救于舟人,第委頓不遽能語。

    載至二十裡外某村,值農忙,遂留于彼傭工。

    田事畢,始告歸,青蚨則傭資也。

    聞甲病狀,亟自往見之,詢解明白,甲病亦尋愈,彼此釋夙怨焉。

    此與王、陳事略相類,然較王、陳事為有因,而王、陳事尤離奇。

    其殆挽近新學家所謂關涉心理者非耶?又某醫案,謂凡病人昏瞀中見神鬼,無論如何奇特,皆不可信,仍是髒府發見之疾,其消息至微,于此等事可參。

     黟縣俞理初博學多通,久困膠癢,夙蜚聲譽。

    道光辛巳,江南鄉闱監臨蘇撫某公遍谕十六同考官,某字号試卷切須留意。

    是科正主考湯金钊,副主考熊遇泰,同考某,呈薦于副主考,并面禀中丞之言,熊公大怒曰:“他人得賄,而我居其名,吾甯為是。

    中丞其如我何?”竟擯棄不閱。

    同考不敢再渎,默然而退,以為卷既薦,吾無責焉矣。

    填榜日,監臨主考各官畢集至公堂,中丞問兩主考:“某字号曾中式否?”湯公曰:“吾未之見也。

    ”熊公莞爾而笑曰:“此徽州卷,其殆鹽商之子耶?”中丞曰:“鄙人誠愚陋,亦何至是。

    乃黟縣俞正燮,皖省績學之士,無出其右者也。

    ”熊公爽然,亟于中卷中酌撤一卷,易以俞卷,未嘗閱其文字也。

    凡人意氣太盛,往往誤事。

    熊公誠侃侃剛直,惜乎稍未審慎出之。

    向使監臨以面問為嫌,不幾屈抑真才耶?越十二年,癸巳會試,阮文達以雲貴總督入為總裁,異數也。

    理初卷,同考王菽原薦于曹文正,文正素惡漢學,抑之。

    文達以未得見,深為扼腕。

    菽原為刻所著《葵巳類稿》十五卷,而為之序。

    夫科第雖微物,信有命焉。

    文達以未見理初卷為惜,就令見之,安知不為東坡之目迷五色者。

    唯是當理初時,有一文達而不克遇為可惜耳。

    若并無文達之可遇,不更無怨無尤哉。

     在昔通人韻士未嘗以貧為諱,往往形諸楮墨,藉可考見其清德,而亦流傳為佳話。

    明王雅宜借銀券文曰:“立票人王履吉,史文壽承作中,借到袁與之白銀五十兩。

    按月起利二分,期至十二月,一并納還,不緻有負。

    恐後無憑,書此為證。

    嘉靖七年四月日,立票人王履吉押,作中人文壽承押。

    ”錢竹汀為賦七言長篇,有雲:“詩人多窮乃往例,四壁蕭然了無計。

    雅宜山色難療饑,下策區區憑約契。

    ”朱竹垞析産券雲:“竹垞老人雖曾通籍,父子隻知讀書,不治生産,因而家計蕭然,但瘠田荒地八十四畝零。

    今年已衰邁,會同親族分撥付桂孫、稻孫分管,辦糧收息。

    至于文恪公祭田,原系公産,下徐蕩續置蕩七畝,并荒地三分,均存老人處辦糧,分給管墳人飯米。

    孫等須要安貧守分。

    回憶老人析箸時,田無半畝,屋無寸椽,今存産雖薄,能勤儉,亦可稍供饘粥,勿以祖父無所遺,緻生怨尤。

    傥老人餘年再有所置,另以績析。

    ”此可與蘇文忠馬券,香光居士鬻田契并傳不朽矣。

     仁和缪蓮仙所輯文章遊戲多至四十餘卷,雖無關大雅,而海内風行。

    蓮仙工豔體詩,有《春日郊行即事》雲:“阿誰行露手雙攜,窄窄弓鞋滑滑泥。

    願化此身作笻杖,替伊扶過闆橋西。

    ”為時傳誦,有“缪闆橋”之稱,或曰當改“缪笻杖”,可與“蘇繡鞋”作确對也。

    曩餘賦〔臨江仙〕詞有句雲:“願為油壁貯婵娟,願為金勒馬,甯避紫絲鞭。

    呼我為馬,應之曰馬,可耳。

    ” 先輩有言,文藝之事,惟燈謎與圍棋。

    今人突過古人,機心勝也。

    先大父花矼公有《燈謎》二巨冊,大都渾雅有餘,尖巧不足。

    錄謎詩四首如左: 永嘉徐照與徐玑,翁卷還連趙紫芝。

     解奉唐人為軌範,是何名譽在當時。

     (《禮記》一句,謂之四靈。

    ) 鹵汁杬灰細酌量,抟沙不惜屢探湯。

     黃金變作琅玕色,白玉凝為琥珀光。

     圓象渾成丸可拟,花紋隐映畫難方。

     縱然融化如膠漆,也合黎祈與共嘗。

     (物一,皮蛋。

    ) 楮生滿腹貯秕糠,野艾從茲不擅長。

     既有微雲生氣焰,全無利喙肆鋒芒。

     解嘲權比梅花帳,謬獎居然龍腦香。

     昔日高郵如爇此,露筋何至歎紅妝。

     (物一,紙蚊煙。

    ) 又一字至七字詩雲: 好,工。

     是寶,非銅。

     堪拂拭,謝磨砻。

     分臨秋水,近隔眉峰。

     邊随長纜系,上有小橋通。

     說者名為叆叇,看來不複朦胧。

     助彼綠窗挑繡姥,資予棐幾讀書翁。

     (物一,眼鏡。

    ) 詩體平正穩成,雖餘事末技,亦具先正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