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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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推賣會的貨架前停留了好一會兒,時不時向某個家庭主婦提個問題。

     &ldquo您試用過這個新産品嗎?&rdquo 如果對方回答是,他會接着問: &ldquo您對效果還滿意嗎?&rdquo 諾拉在差不多十一點時也來過了,隻跟他說了幾句話,問他要不要買雞肉。

    她的步态比幾天前更沉重。

    按照醫生的計算,她兩個月後生。

    肚子的重負使她在走路時将重心壓後。

     到了中午,雨還在下,什麼也沒發生。

    十二點過一刻,他決定還是回家吃飯,不想顯得好像在回避給他妻子一個交待,如果她真的在等一個交待。

    他路過修車行時停了一下,因為雨刷不好用了。

    帕辛也在那兒,就在他自己剛加滿油的年代久遠的四輪吉普邊上。

    帕辛誠意滿滿地向他比劃了一個手勢,沒說話。

     希金斯不明白他的意思。

    修理工檢查完他的車後說: &ldquo這就行了,沃爾特。

    就是接觸不良。

    &rdquo &ldquo謝謝你,吉米。

    &rdquo 他還是确信,一定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在他身上,令他猝不及防。

    可能超出他沃爾特·傑·希金斯,威廉森超市經理及校委會财務員想象的事。

     他回到家,所有人&mdash&mdash包括伊莎貝爾和兩個男孩&mdash&mdash都端坐在餐桌旁,他在每個家庭成員的前額上吻了一下,然後就座,攤開餐巾。

     &ldquo我待會兒能去電影院嗎,爸爸?&rdquo亞奇問父親,卻顧慮地看向母親。

    她總是在希金斯還來不及張嘴回答就否決了。

     今天她沒有介入。

    她顯然悶悶不樂。

     &ldquo如果你媽媽同意的話。

    &rdquo &ldquo他想做什麼就做好了。

    &rdquo她說道,吐了一口氣。

     &ldquo你呢,戴夫?你今天下午幹什麼?&rdquo &ldquo如果雨停了,我就去打籃球。

    &rdquo 賽季還沒有開始,小夥子們已經開始在社區公共場地上進行訓練了。

    希金斯是否要把這個職務也辭了?他還是當地籃球俱樂部的副财務。

    一星期有一個晚上要監督這些年輕人訓練。

     &ldquo你怎麼了?&rdquo他問妻子。

    妻子幫他拿了餐具,又坐回去。

     &ldquo沒什麼。

    &rdquo &ldquo你覺得哪裡不舒服?&rdquo 妻子示意他别在孩子們面前繼續問下去了。

    他感到心驚肉跳了。

    有事情發生。

    他剛才還在賣場跟她見過面呀。

    什麼事兒能把她弄得憂心忡忡,還不能在孩子面前談? 孩子們已經急吼吼地吵着要甜點了。

    伊莎貝爾一如往常的磨蹭,她細細咀嚼甜點,挨個觀察所有人。

     他覺得這頓飯仿佛怎麼吃也吃不完。

     &ldquo我能看電視嗎?&rdquo伊莎貝爾問,男孩們都吃完往外跑了。

     諾拉在門口大喊: &ldquo戴夫!你回來!我讓你把雨衣拿着。

    &rdquo &ldquo都不怎麼下了,媽媽。

    &rdquo &ldquo回來!&rdquo &ldquo我能看電視嗎,爸爸?&rdquo 他回答說是,這樣他才能單獨和妻子待在廚房裡面。

    弗洛倫斯上樓回房間了,她會待在自己的床上看書或者寫點什麼。

     諾拉從門口回來,但沒再動自己的甜點。

    她開始收拾餐具,往洗碗槽裡放。

     &ldquo你到底怎麼了?&rdquo &ldquo格倫代爾來電話了。

    &rdquo &ldquo什麼時候?&rdquo &ldquo就在我回家的時候。

    還好我正好進家門了,亞奇已經準備接電話了。

    &rdquo 他不知道該怎麼問下一個問題,他不敢直接問: &ldquo她死了?&rdquo 妻子好像說給自己聽似的繼續說道: &ldquo還是因為那件事。

    &rdquo &ldquo昨天晚上走的?&rdquo &ldquo要麼就是今天一大早。

    他們是上午十點發現的,然後就盡快通知我們了。

    &rdquo &ldquo他們報警了嗎?&rdquo &ldquo是的。

    但是你知道她的。

    &rdquo 這還真是好笑。

    他現如今正打算與整個城鎮抗争,為他所定義的個人尊嚴據理力争。

    然而給他當頭一棒的不是威廉森的鄰裡,而是他的親生母親。

     現在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了。

    她會突然出現在超市裡,或者楓葉街房子的門口。

    他們也可能接到治安警長,或者商鋪老闆打來的電話。

     格倫代爾離這兒差不多一百公裡,在紐約州。

    但她可以坐長途汽車抑或火車。

    她也有本事在路邊攔下一輛車,跟人家編造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一路搭便車。

    有一次,他費盡力氣才說服将母親帶來的車主&mdash&mdash一名笃信忠孝信義的工業家&mdash&mdash他不是一個良心泯滅的兒子。

    在他奮力勸服車主的時候,他看見母親就在車主背後,朝他扮着鬼臉,意思再清楚不過: &ldquo瞧你那樣兒!&rdquo 她瘋狂的時候也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ldquo他們說她帶着錢嗎?&rdquo &ldquo她怎麼會沒有錢?她不會放過眼皮底下的任何東西。

    &rdquo 在格倫代爾,有人貼身監護她了,但她還是能把浴室裡的水龍頭給拆下來,當個寶似的藏在枕頭下面。

     那裡不是精神病院,而是所謂的療養所,希金斯每月工資的四分之一多花在了那裡。

    他更應該把母親送進公立機構。

    他就這個問題咨詢過專家。

     &ldquo我無法向您保證,六個月或者兩年後,她不會被放出來。

    這不僅僅是因為相關醫院已經超負荷運轉,還因為醫院必須依照規定,适時将符合标準的精神類病人放回到社會中去。

    國家的精神病院,不能收容所有的精神疾病患者。

    而且,如果完全從法定角度講,您的母親并沒瘋。

    &rdquo 從星期二晚上開始,他竭力克制,但每天還是會想到母親十來次。

    即使是和諾拉,他也不願談及母親。

    他從來沒有向諾拉坦誠過自己心底的真實想法。

     比如說關于酒精,比如說他看向集會大廳深處黑暗中的那些面孔,自覺他其實應該是跟他們那群人一夥的。

    他沒跟諾拉說起過這些。

     她現在多少歲了?他總是得先算一算才能知道。

    四十五加二十三。

    她六十八了。

    她樣子瘦小單薄,輕巧得很,仿佛一陣風都能把她吹倒。

    可她有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