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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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去了。

    難道她真的喜歡那種夥食?她的右上肺本來就不好,法國式做愛的日子一久還得了婦科病,請病假被扣了工資,食堂裡還淨吃些爛菜。

    瞧,就是她,她過來了&hellip&hellip 她穿着情人給的褲襪跑進門洞。

    兩腿冰冷,風灌進肚子裡,因為她身上的毛皮大衣就跟我身上的毛一樣,隻要看看暴露在外面的花邊,就知道她還穿着單褲。

    那些破洞是為了取悅情人。

    可要是讓她換一條法蘭絨褲子試試,那家夥一準會大聲訓斥:誰讓你穿這麼俗氣!我家那個馬特廖娜已經讓我受夠了,一看見法蘭絨褲子就煩。

    現在我走運了,當上了主任,不管撈到多少好處,我都花在女人身上,花在大蝦仁上,花在阿布勞久爾索(2)香槟上。

    年輕的時候我已經挨餓挨夠了,那種日子我也過怕了,我可不相信有什麼來世。

     我可憐她,真的可憐!但我更可憐我自己。

    倒不是因為我自私,噢,不是的,而是因為我們的處境确實不一樣。

    她好歹還有個暖和的家,我呢,可我呢&hellip&hellip我能上哪兒去啊?嗚&mdash&mdash嗚&mdash&mdash嗚&mdash&mdash嗚&mdash&mdash嗚!&hellip&hellip &ldquo咕唧,咕唧,咕唧!沙利克,嘿,沙利克&hellip&hellip小可憐,你在抱怨什麼啊?誰欺負你了嗎?喲&hellip&hellip&rdquo 幹巴巴的暴風雪像個惡婆娘,把大門拍得山響,還抄起笤帚痛揍千金小姐的臉蛋。

    她的裙子被掀到了膝蓋上,露出了肉色的褲襪,能看見沒洗幹淨的花邊内衣系着窄窄的吊帶。

    她的話被風嗆了回去,狗也披了一身雪。

     &ldquo我的上帝啊&hellip&hellip什麼鬼天氣&hellip&hellip喲&hellip&hellip肚子痛。

    準是腌肉作怪!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rdquo 千金小姐低下頭,沖鋒一樣跑了出去。

    她剛撞開大門,街上的暴風雪就把她吹得團團轉,團團轉,她東倒西歪的身影緊接着被漩渦一樣的風雪裹住,看不見了。

     狗留在了門洞裡,因為半邊身體的傷痛,它緊緊貼住冰冷的牆壁,喘着粗氣。

    它鐵了心,哪兒也不去,死也要死在門洞裡。

    它陷入了絕望,心裡充滿憂傷和痛苦,孤獨和恐懼,禁不住一顆顆疱疹大小的狗淚奪眶而出,卻立刻就幹了。

     一撮撮凍硬了的毛球黏在受傷的半邊身體上,把身體繃得僵直,中間露出鮮紅猙獰的傷口。

    這些廚師實在太混賬,太愚蠢,太殘忍。

    而她居然叫它&ldquo沙利克&rdquo&hellip&hellip它算什麼&ldquo沙利克&rdquo?沙利克&mdash&mdash是那種圓滾滾、營養過剩、傻頭傻腦、舔着燕麥粥的良種狗後代。

    可它隻不過是條流浪狗而已,一身亂蓬蓬的長毛,又高又瘦,脖子又細又硬。

    不過,這個名字飽含善意,倒是該謝謝她。

     街對面的店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燈光耀眼的商店裡走出來一位公民。

    是的,正是公民,而不是同志,甚至&mdash&mdash确切地說,應該叫他先生。

    他走得越近&mdash&mdash看得越清楚&mdash&mdash的确是一位先生。

    你們以為,我是看着大衣做出判斷的?胡扯。

    現在就連很多無産階級也穿大衣。

    當然了,領子不一樣,這一點不用多說,但是從遠處看一樣很容易把他們搞混。

    但是如果看眼睛&mdash&mdash那無論遠近都不會搞錯了。

    噢,眼睛可太重要了,就像氣壓表。

    哪個冷酷無情麻木不仁,哪個會沒事找事用靴子尖踢你的肋骨,哪個膽小如鼠見誰都怕,都能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逮到機會在膽小的人腳踝上咬一口,那才叫開心呢。

    越是怕我,就越要咬你。

    既然你害怕,那就隻配挨咬&hellip&hellip噜&mdash&mdash噜&mdash&mdash噜&hellip&hellip汪&mdash&mdash汪&hellip&hellip 隻見這位先生踏着有力的步子,穿過風雪肆虐的馬路,朝門洞走來。

    是的,是的,這位先生的氣度是一目了然的。

    發臭的腌肉他是肯定不會吃的,要是哪裡給他端來這樣的菜,他準會大發雷霆,還會寫信給報社:我,菲利普·菲利波維奇,食物中毒啦。

     正是他,越走越近了。

    這位先生看上去衣食無憂,他不會去偷東西。

    這位先生不會用腳踹狗,而且他誰也不怕,他不怕,是因為這輩子都不愁吃喝。

    他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