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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伯樂說開的這爿店是在法租界一條僻靜的街上,三層樓的房子。

     馬伯樂這書店開得很闊氣,營業部設在樓下,二樓是辦公廳,是他私人的,三樓是職員的卧室(他的職員就是前次來上海所交的幾個窮朋友)。

     房子共有六七間,寫字台五六張,每張寫字台上都擺着大玻璃片。

    墨水瓶,剪刀,漿糊,圖釘,這一些零碎就買了五十多塊錢的。

     廚房裡面,請上娘姨,生起火來,開了爐竈。

    若遇到了有錢的朋友來,廚房就蒸着雞啦,鴨啦,魚啦,肉啦,各種香味,大宴起客來。

     比方會寫一點詩的,或将來要寫而現在還未寫的,或是打算不久就要開始寫的詩人,或是正在收集材料的小說家……就是這一些人等等,馬伯樂最歡迎。

    他這些新朋友,沒有幾天工夫都交成了。

    簡直是至交,不分彼此,有吃就吃,有喝就喝,一切都談得來,一切不成問題。

     馬伯樂一看,這生意将來是不成問題的了,将來讓他們供給文章是不成問題的了。

    因為并非商人之交,商人是以利合,他們卻是以道合。

    他們彼此都很談得來。

     馬伯樂把從前寫小說的計劃也都講了一番。

    但是關于他為着想賣點稿費才來寫小說這一層,是一字未提的,隻說了他最中心的主題,想要用文章來挽救中華民族。

     “真是我們的民族非得用我們的筆去喚醒不可了,這是誰的責任……這是我們人人的責任。

    ” 馬伯樂大凡在高興的時候,對着他的賓客沒有不說這話的。

     于是人人都承認馬伯樂是将來最有希望的一人。

     彼此高談闊論,把窗子推開,把椅子亂拉着。

    橫着的,斜着的,還有的把體重沉在椅子的兩隻後腿上,椅子的前腿擡起來,看着很危險。

    可是坐在椅子上的人把腳高高地舉在寫字台上,一點也不在乎,悠然自得。

    他把皮鞋的後跟還在桌心那塊玻璃磚上慢慢地擦着。

     他給我買一件寄來。

    俄國東西實在好。

    ” 馬伯樂說: “很好,很好。

    ” 再說那賣俄國畫片的書店,衆人都不落後,各人說着各人對那書店發現的經過。

    有的說: “剛開門不久。

    ” 有的說: “不對,是從南京路搬來的。

    ” 有一個人說,他在兩年前就注意到它了。

    正說到這裡,另一個人站起來,把一支吸完了的煙尾從窗子抛到花園裡去。

    那個人是帶着太太的,太太就說: “你看你,怎麼把煙頭丢進花園裡,花是見不得煙的。

    ” 馬伯樂過來說不要緊。

     “這花算什麼,沒有一點好花。

    ” 可是大家的話題仍沒有打斷。

    那丢煙尾的人發表了更豐富更正确的關于那家書店的來曆,他說他有一個侄子,從前到過海參葳,學了很好的俄國話回來。

    他是那書店老闆的翻譯。

     “老闆的名字叫什麼來的,叫做什……多甯克……有一次,我到那書店裡去,侄子還給我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