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我們怎樣接受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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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話頭說,&ldquo我并沒有說過你愛上的那位小姐是個賤貨。

    你怎麼能那樣說爸爸和一個出色的女人呢?雖然你是哥哥,你也不能對我這樣講,你也不該這樣講。

    &rdquo &ldquo但是我為什麼不能評論&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能評論,&rdquo柳博奇卡又打斷他的話頭,&ldquo不能評論像我們這樣的爸爸。

    米米可以評論,但不是你,哥哥。

    &rdquo &ldquo不,你還一點都不懂,&rdquo沃洛佳輕蔑地說,&ldquo你要懂得!要一個什麼杜涅奇卡·葉皮凡諾娃來代替死去的maman,這樣做好嗎?&rdquo 柳博奇卡沉默了一會兒,眼眶裡突然湧出了淚水。

     &ldquo我知道你很驕傲,不過我沒有想到你這麼狠毒。

    &rdquo她說着,就離開了我們。

     &ldquo糊塗啊,&rdquo沃洛佳說,露出又認真又滑稽的樣子和暗淡無光的眼神,&ldquo你同她議論去吧。

    &rdquo他繼續說,好像責備自己忘了身份,竟然屈尊同柳博奇卡談起話來。

     第二天天氣很壞,我走進客廳的時候,爸爸和女士們還沒有下來吃茶。

    夜裡下了一場寒冷的秋雨,夜裡剩下的烏雲在天空飄過,一輪明亮的太陽已經高懸空中,透過烏雲朦胧地閃耀着。

    這一天有風,又潮濕,又寒冷。

    通花園的那扇門敞着,涼台上的地闆因為被淋濕而顯得發黑,昨夜的雨留在地闆上的積水已經快要幹了。

    敞開的門用鐵鈎鈎住,被風吹得直晃蕩,小路潮濕泥濘;長着光秃秃的白枝桠的老桦樹、灌木叢、青草、荨蔴、紅醋栗樹和樹葉的淡白色背面朝上翻着的接骨木樹林,在一處顫動着,好像要脫離樹根一樣。

    圓形的黃葉在菩提樹林陰路上飛舞,旋轉着,互相追逐着,被雨水淋濕,就堆積在濕漉漉的小徑上和潮濕的暗綠色再生草地上。

    我腦子裡淨想父親未來的婚事,用沃洛佳的觀點來看它。

    我覺得我姐姐的,我們的,甚至父親本人的前途都不怎麼美妙。

    我一想起來就憤怒:一個局外人,一個陌生人,主要是一個毫無權利的年輕女人,突然在許多方面占據别人的位置&mdash&mdash是誰的位置呢?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姑娘竟要占據我的亡母的地位!我感到憂傷,我越來越覺得父親做得不對。

    恰好這時我聽到他同沃洛佳在仆從室裡談話的聲音。

    我不願意看見父親,于是從門口往後退;但是柳博奇卡來找我,說爸爸叫我去。

     他站在客廳裡,一隻手扶着鋼琴,急不可耐地、然而非常莊嚴地朝我這邊望着。

    他的臉上已經沒有這一時期我一直見到的那種青春幸福的表情。

    他很傷心。

    沃洛佳手裡夾着煙鬥在房間裡踱來踱去。

    我走到父親身邊,向他問安。

     &ldquo哦,我的孩子們,&rdquo他擡起頭來果斷地說,聲調特别快,一般是在談到很不愉快的事、但是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時才用這種聲調,&ldquo我想你們知道,我要同阿夫多季娅·瓦西裡耶夫娜結婚了。

    &rdquo他停頓了一下,&ldquo你們的maman逝世後,我從來也沒想續弦,但是&hellip&hellip&rdquo他停了片刻,&ldquo但是&hellip&hellip但是,顯然是命裡注定。

    杜涅奇卡是個善良可愛的姑娘,而且已經不太年輕;我希望你們會愛她,孩子們;她已經從心裡愛上你們了,她是個好人。

    現在你們,&rdquo他說着,轉向我和沃洛佳,仿佛怕我們打斷他,很匆忙地說下去,&ldquo你們就要走了,我要在這兒待到新年,然後再去莫斯科,&rdquo他又遲疑起來,&ldquo那時候帶着妻子和柳博奇卡。

    &rdquo看見父親好像愧對我們的神情,我很難受,于是走近他一些,但是沃洛佳依舊抽着煙鬥,低着頭在房間裡踱來踱去。

     &ldquo是的,我的孩子們,這就是你們的老父親忽發奇想。

    &rdquo爸爸結束說,他紅着臉,咳嗽着,把手伸給我和沃洛佳。

    他說這話時眼淚盈眶,他把手伸給這時在房間那頭的沃洛佳,我發現那隻手有點顫抖。

    看到那隻顫抖的手,我很難過,我突然想到一個古怪念頭,這使我更感動&mdash&mdash我想到,爸爸在一八一二年服過兵役,而且是一個著名的勇敢軍官。

    我握住他那青筋嶙嶙的大手,吻了吻。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突然嗚咽起來,雙手抱住柳博奇卡的一頭黑發的腦袋,開始吻她的眼睛。

    沃洛佳假裝掉了煙鬥,彎下腰去,偷偷地用拳頭擦了眼睛,盡力不讓人發覺,走出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