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瓦拉希娜夫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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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我當時的處境,并且認定我現在已經在戀愛了。

    一得出這種結論以後,我那無憂無慮的快活心情就立刻消失,一片迷霧遮住了我面前的一切,甚至遮住了她的眼睛和笑容;我不知為什麼害起羞來,滿面通紅,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ldquo時代變了,&rdquo她接着說,歎了口氣,稍稍擡起眉毛來,&ldquo一切都變得糟多了,我們也變壞了,是不是,Nicolas?&rdquo 我回答不上來,默默地望着她。

     &ldquo當年的伊溫和科爾納科夫家的孩子們,現在都在哪兒呀?您記得他們嗎?&rdquo她接下去說,帶着幾分好奇的表情望着我那通紅的吃驚的臉,&ldquo那時候真美妙極了!&rdquo 我還是回答不上來。

     老瓦拉希娜夫人走進來,使我暫時擺脫了這種窘境。

    我站起來,行了個禮,又恢複了說話的能力;但是,索涅奇卡自從母親進來以後,她身上就起了一種奇怪的變化,她那種愉快和親切的神情突然完全消逝了,連她的笑容都變了,除了高高的身材而外,她突然變成我想象會遇到的從國外歸來的小姐了。

    這種變化似乎毫無理由,因為她母親笑得還和以前那麼歡暢,她的一舉一動還像往日那麼溫柔。

    瓦拉希娜夫人坐在一張大安樂椅上,叫我坐在她身邊。

    她用英語對女兒說了句什麼,索涅奇卡馬上就出去了,這使我更加輕松一些。

    瓦拉希娜夫人問候我家裡的人、我哥哥、我父親,随後向我講她自己喪夫的悲痛,最後,感到同我沒有什麼可談的了,就默默地望着我,好像說:&ldquo如果你現在站起來行個禮走掉,你就算做得好極了,親愛的!&rdquo但是我發生了一種奇怪的情況。

    索涅奇卡拿着活計回到房間裡來,坐在客廳另一個角落裡,因此我感到她的眼光盯在我身上。

    當她母親講述她喪夫的時候,我又回想起我正在戀愛,并且認為她母親想必已經猜到了,于是我又遭到那麼強烈的羞澀心情的襲擊,以至于覺得連腿都不會自由挪動了。

    我知道要站起來走掉,就得想想腿怎麼擺,腦袋和手怎麼動;總而言之,我覺得差不多就像昨天晚上喝了半瓶香槟酒那樣。

    我覺得這一切動作我都辦不到,因此我站不起來,于是我就真的站不起來了。

    看見我那紅布一樣的臉和我那癡呆的神情,瓦拉希娜夫人大概非常驚訝;但是我打定主意,與其冒着不成體統地站起來走掉的危險,倒不如這樣傻裡傻氣地坐着好些。

    因此我就坐了好久,希望得個意外的機會使我擺脫這種窘境。

    一個醜陋的年輕人提供了這種機會,他很随便地走進房間,客客氣氣地對我行了個禮。

    瓦拉希娜夫人站起來,告罪說她要同自己的hommed&rsquoaffaires[29]談談,帶着困惑不解的神情望了我一眼,好像說:&ldquo如果您願意在這兒坐一輩子,我也不會把您趕出去的。

    &rdquo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起來;但是已經無力鞠躬了,我走出去時,母女倆用同情的眼光目送着我,我碰了一把根本沒有擋路的椅子,所以會如此,就是因為我全神貫注在不要絆住腳下的地毯。

    可是到了外邊,我哆嗦了一下,大聲哼哼了幾聲(竟使庫茲馬幾次問我要幹什麼)之後,這種心情就消散了。

    我相當平靜地開始考慮我對索涅奇卡的愛情,以及她同她母親那種使我覺得非常奇怪的關系。

    後來我對父親說,我發現瓦拉希娜夫人和她女兒的關系不好,他說: &ldquo是的,她小氣得要命,拼命地折磨她那可憐的女兒,真奇怪,&rdquo他帶着超出對親戚應有的感情補充一句說,&ldquo她從前是個多麼迷人、可愛、美妙的女人啊!我不明白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在她家裡沒有看到她的什麼秘書吧?一個俄國太太要個秘書,這算什麼作風呀!&rdquo他說着,很生氣地從我身邊走開。

     &ldquo我看見他了。

    &rdquo我回答說。

     &ldquo哦,他至少很漂亮吧?&rdquo &ldquo不,一點也不漂亮。

    &rdquo &ldquo簡直莫名其妙!&rdquo爸爸說着,憤憤地聳了聳肩膀,咳嗽了一聲。

     &ldquo現在我也在戀愛了。

    &rdquo我心裡想,坐着馬車向前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