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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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服喪終了,外祖母從自己所遭受的悲痛打擊中稍稍恢複了一些,開始偶爾接待客人,特别是接待我們這麼大小的男孩和女孩們。

     十二月十三日,在柳博奇卡生日那天,科爾納科娃公爵夫人帶着她的女兒們,瓦拉希娜夫人帶着她的女兒索涅奇卡,伊連卡·格拉普和伊溫家的兩個最小的男孩,午飯前就都來了。

     談笑聲和奔跑聲從這些人在樓下聚集的地方傳到我們這裡,但是我們不上完早課不能加入他們中間。

    挂在牆上的功課表列着:Lundi,de2à3,Maîtred&rsquoHistoireetdeGéographie.[44]我們非得等待的就是這位曆史教師,得聽完功課,送走他,才能自由。

    已經兩點二十分了,但是還聽不到曆史教師的動靜,連他必須路過的大街上都沒有他的蹤影,我望着那條街,強烈地願望永遠看不見他才好。

     &ldquo看起來,列别傑夫今天不會來了。

    &rdquo沃洛佳說,視線從他正在準備功課的斯馬拉格多夫所編的教科書[45]上移開了片刻。

     &ldquo但願如此,但願如此&hellip&hellip要不然,我簡直什麼都不知道&hellip&hellip不過,好像他來了。

    &rdquo我用悲傷的聲調補充說。

     沃洛佳站起來,走到窗口。

     &ldquo不,這不是他,那是一位紳士,&rdquo他說,&ldquo我們要等到兩點半。

    &rdquo他補充一句說,一邊伸懶腰,一邊搔頭,他在做功課中間休息片刻時經常這樣。

    &ldquo如果他兩點半還不來,我們就可以對St.-Jérôme說一聲,把練習本收起來。

    &rdquo &ldquo他何必&mdash&mdash來&mdash&mdash呢?&rdquo我說着,也伸了伸懶腰,晃了晃我用雙手捧在頭上的凱達諾夫編的教科書[46]。

     沒有事做,我就翻開書本上留下功課的地方,開始讀起來。

    那一課又長又難,我一點也不明白,而且看起來我怎麼也來不及記下裡面的東西,特别是我心煩意亂,在這種心情下,無論準備什麼課程,思想都無法集中。

     上次上過曆史課(這門課程我總覺得是最枯燥、最困難的)以後,列别傑夫曾向St.-Jérôme說我功課不好,在我的分數本上打了個兩分,這是很壞的分數。

    當時St.-Jérôme還對我說,如果下次上課我的分數不到三分,就要重重地處罰我。

    現在這下一次課就擺在我的面前了,我承認我害怕極了。

     我專心緻志地溫習我不熟悉的功課,前廳裡脫套鞋的聲音突然使我大吃一驚。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頭,身穿綴着學者紐扣的藍色燕尾服的教師,就在門口露出我所讨厭的那張麻臉和十分熟悉的笨重的身形。

     教師慢騰騰地把帽子放到窗台上,把練習本放到桌上,雙手分開燕尾服的後襟(仿佛這是非常必要的),就喘籲籲地坐到他的位子上。

     &ldquo喂,先生們,&rdquo他搓着他那雙汗手說,&ldquo我們先溫習上一回講的,然後給你們接着講中世紀的事件。

    &rdquo 這就是說,要複述功課。

     沃洛佳帶着一副從容不迫、滿有把握的神情(這種神情是把功課準備得很好的人所特有的)回答他的問題,這時我就漫無目的地向樓梯走去,因為我不能下樓,就很自然地、不自覺地到了樓梯口。

    但是,剛想躲到門後我經常觀望的位置上,米米突然遇上了我,而她永遠是使我倒黴的原因。

    &ldquo您在這兒?&rdquo她說着,嚴厲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望望使女室的門,然後又望望我。

     為了不待在教室裡,而跑到這麼個不該來的地方,我覺得自己完全錯了,因此一聲不響,低下頭,露出一副非常令人感動的悔恨表情。

     &ldquo不,這可太不像話了!&rdquo米米說,&ldquo您在這兒幹什麼?&rdquo我不作聲。

    &ldquo不,這可不能就算了,&rdquo她重複說,用指關節敲着樓梯欄杆,&ldquo我要統統告訴伯爵夫人。

    &rdquo 差五分三點時我回到教室。

    教師仿佛并沒有發覺我不在,他正給沃洛佳講下一課。

    他講完之後,就開始把練習簿摞到一起,沃洛佳到隔壁房間去取上課票,我突然産生了一種快慰的想法,以為萬事大吉,把我忘記了。

     但是,冷不防教師帶着兇惡的、似笑非笑的神色轉向我。

     &ldquo我想,您的功課念熟了吧。

    &rdquo他搓着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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