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調任九州,承蒙諸位先生為我舉行如此盛大的送别會,不勝感激之至。

    剛才聆聽了校長、教務主任以及諸位高朋的臨别贈言,尤感榮幸,本人永志難忘。

    我此行遠地,但願諸位先生一如既往,愛顧而不見棄。

    &rdquo說罷滿懷感激地回到座席上。

    老秧君實在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好人,校長和教務主任如此欺侮他,他對他們還是這般畢恭畢敬地道謝。

    如果是例行公事地做個樣子倒也罷了,從他那态度、言語、表情上看完全是誠心誠意地表示感謝。

    看到這樣的聖人對自己認真表示謝意,誰都要惶愧而臉紅的,然而狐狸和紅襯衫卻一本正經地聽着。

     發言完畢,隻聽見這邊吱的一聲,那邊吱的一聲。

    我也學着喝了一口湯,味道很不好。

    頭道菜是魚糕,黑糊糊的,看來是燒壞了。

    還有生魚片,切得厚厚的,像一塊一塊生啃着金槍魚。

    可近旁的人們卻吃得很香,看來這些人都沒吃過江戶名菜哩。

     這期間,酒壺傳來傳去,席上頓時熱鬧起來。

    小醜恭恭敬敬跑到校長面前敬酒,讨厭的家夥!老秧君順次把盞,看樣子他要每人都敬上一杯,真夠辛苦的。

    老秧君走到我跟前,整整衣襟,鄭重地請求道:&ldquo為我斟一杯吧。

    &rdquo我隻得就那麼穿着西裝褲别别扭扭地跪坐着,敬了他一杯。

     &ldquo我來後不久,就要和你分别了,非常遺憾。

    你幾時動身?我一定送你到海濱。

    &rdquo 老秧君說:&ldquo不敢,不敢,你太忙,決不能煩你相送。

    &rdquo 不管老秧君怎麼說,我決計要請假為他送行。

     又過了一小時,席上大亂起來。

    &ldquo來,喝一杯!&rdquo&ldquo哎呀,我是叫你喝呀!&rdquo&hellip&hellip有一兩個人已經言語不清了。

    我覺得無聊,就到廁所去。

    透過星光向古老的庭院裡一望,豪豬也出來了。

    &ldquo我剛才的發言,你覺得怎樣?還好吧?&rdquo他洋洋自得地問。

    &ldquo很好,就是有一點不太滿意。

    &rdquo我提出異議。

    他問:&ldquo你對什麼地方不贊成?&rdquo &ldquo你說延岡沒有帶着和善面容專門陷害好人的時髦的壞蛋&hellip&hellip是嗎?&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光叫時髦的壞蛋還不夠呵。

    &rdquo &ldquo那麼,叫什麼好呢?&rdquo &ldquo時髦的壞蛋,騙子手,冒牌貨,僞君子,奸商,黃鼠狼,偵探,汪汪狂吠像狗一樣的東西。

    &rdquo &ldquo我的舌頭轉不過來。

    你真行,首先,你罵人的詞兒知道的真多。

    憑這個本領卻不會演說,太奇怪啦。

    &rdquo &ldquo哪裡,這些都是準備用來吵架的詞兒。

    演說時使不上。

    &rdquo &ldquo是啊,你倒背得挺熟,再來一遍試試。

    &rdquo &ldquo随便幾遍都行&mdash&mdash時髦的壞蛋,騙子手,冒牌貨&hellip&hellip&rdquo 正說着,忽然聽到走廊上騰騰的腳步聲,有兩個人東倒西歪地跑過來了。

     &ldquo你們兩位太不像話了,想逃席?有我在,決不讓你們跑掉,來,喝一杯。

    冒牌貨?有意思。

    騙子?有意思。

    來,喝一杯。

    &rdquo 他們說着,拉起我和豪豬就走。

    實際上,這兩個人是和我們一起上廁所的,大概因為是喝醉了,把上廁所的事全忘了,便拉着我們往回走。

    據說醉漢看到什麼就為眼前的現象所吸引,而把先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ldquo喂,諸位,我們捉了兩個冒牌貨。

    來,給他倆灌酒,要罰他們喝個一醉方休。

    你們跑不掉!&rdquo 雖然我們并不打算逃走,他們還是硬把我們按在牆壁上。

    朝四處一看,每人的飯盤裡都沒有什麼像樣的菜了。

    有的人把自己的一份吃光了,幹脆來個遠征,再到别處去吃。

    校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去了,看不見他的影子。

     後面忽然有人問:&ldquo是這兒嗎?&rdquo一看,進來三四個藝妓。

    我有些驚訝,因為仍被按在牆壁上,隻能凝神望着她們。

    這時,斜靠着壁龛柱子,叼着那支琥珀煙鬥,自鳴得意的紅襯衫,急忙起身走出了客廳。

    對面走來一個藝妓,正好同他擦肩而過,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呼。

    這人是妹妹行中最年輕最俊俏的一個。

    因為太遠,聽不清說些什麼,大概是&ldquo晚上好&rdquo之類的話。

    紅襯衫佯裝不識,一出去就再沒回來,想必是繼校長之後回家了。

     藝妓一到,客廳裡頓時活躍起來。

    大家喧喧嚷嚷,高聲喊叫,似乎向她們表示歡迎。

    有些人在玩猜數遊戲[4],聲嘶力竭,像在練習功力武藝。

    這一邊又在劃拳,&ldquo五魁&rdquo&ldquo七巧&rdquo地又掄臂,又揮手,比達克劇團[5]的拉線木偶還熟練。

    那一旁喊道:&ldquo喂,斟酒!&rdquo接着又搖晃着酒壺改口道:&ldquo拿酒,拿酒!&rdquo簡直鬧得雞飛狗跳,沸反盈天。

    隻有老秧君一個人閑着無事可做,一直望着地面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