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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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回到倫敦家裡,發現有一封急信在等着我,叫我一吃過晚飯就到思特裡克蘭德太太那裡去。

    我在她家裡也看到了麥克安德魯上校同他的妻子。

    思特裡克蘭德太太的姐姐比思特裡克蘭德太太年紀大幾歲,樣子同她差不多,隻是更衰老一些。

    這個女人顯出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仿佛整個大英帝國都揣在她口袋裡似的;一些高級官員的太太深知自己屬于優越的階層,總是帶着這種神氣的。

    麥克安德魯太太精神抖擻,言談舉止表現得很有教養,但卻很難掩飾她那根深蒂固的偏見:如果你不是軍人,就連站櫃台的小職員還不如。

    她讨厭近衛隊軍官,認為這些人傲氣;不屑于談論這些官員的老婆,認為她們出身低微。

    麥克安德魯上校太太的衣服不是時興的樣式,價錢卻很昂貴。

     思特裡克蘭德太太顯然十分緊張。

     “好了,給我們講講你的新聞吧,”她說。

     “我見到你丈夫了。

    我擔心他已經拿定主意不再回來了。

    ”我停了一會兒。

    “他想畫畫兒。

    ” “你說什麼?”思特裡克蘭德太太喊叫起來,驚奇得不知所以。

     “你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喜歡畫畫兒?” “這人簡直神經失常了,”上校大聲說。

     思特裡克蘭德太太皺了皺眉頭。

    她苦苦地搜索她的記憶。

     “我記得在我們結婚以前他常常帶着個顔料盒到處跑。

    可是他畫的畫兒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我們常常打趣他。

    他對這種事可以說一點才能也沒有。

    ” “當然沒有,這隻不過是個借口,”麥克安德魯太太說。

     思特裡克蘭德太太又仔細思索了一會兒。

    非常清楚,她對我帶來的這個消息完全不理解。

    這次她已經把客廳略微收拾了一下,不象出了事以後我第一次到這裡來時那樣冷冷清清、仿佛等待出租的帶家具的房間那樣了。

    但是在我同思特裡克蘭德在巴黎會過面以後,卻很難想象他是屬于這種環境的人了。

    我覺得他們這些人也不會沒有覺察思特裡克蘭德有一些怪異的地方。

     “但是如果他想當畫家,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思特裡克蘭德太太最後開口說。

    “我想,對于他這種——這種志趣我是絕不會不同情支持的。

    ” 麥克安德魯太太的嘴唇咬緊了。

    我猜想,她妹妹喜好結交文人藝術家的脾氣,她從來就不贊成。

    她一說到“文藝”這個詞,就露出滿臉鄙夷不屑的神情。

     思特裡克蘭德太太又接着說: “不管怎麼說,要是他有才能,我會第一個出頭鼓勵他。

    什麼犧牲我都不會計較的。

    同證券經紀人比起來,我還更願意嫁給一個畫家呢。

    如果不是為了孩子,我什麼也不在乎。

    住在柴爾西一間破舊的畫室裡我會象住在這所房子裡同樣快樂。

    ” “親愛的,我可真要生你的氣了,”麥克安德魯太太叫喊起來,“看你的意思,這些鬼話你真相信了?” “可我認為這是真實情況,”我婉轉地表示自己的意見說。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看了我一眼。

     “一個四十歲的人是不會為了要當畫家而丢棄了工作、扔掉了妻子兒女的,除非這裡面攙和着一個女人。

    我猜想他一定是遇見了你的哪個——藝術界的朋友,被她迷上了。

    ” 思特裡克蘭德太太蒼白的面頰上突然泛上一層紅暈。

     “她是怎樣一個人?” 我沒有立刻回答。

    我知道我給他們準備了一顆炸彈。

     “沒有女人。

    ” 麥克安德魯上校和他的妻子部表示不能相信地喊叫起來;思特裡克蘭德太太甚至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是說你一次也沒有看見她?” “根本就沒有人,叫我去看誰?他隻有一個人。

    ” “這是世界上沒有的事,”麥克安德魯太太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