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講 宇宙觀問題[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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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們,先生們: 在上次的講演中,我們談的都是些日常瑣事&mdash&mdash就好比是在整理我們簡樸的房宅。

    我提議,現在我們應該大膽地邁出一步,回答一個别人常常向我們提出的問題:精神分析會導緻一個特殊的宇宙觀嗎?如果會,會是什麼樣的宇宙觀呢? 我想,&ldquoWeltanschauung&rdquo(宇宙觀)恐怕是德文所特有的一個概念,要把它譯成外國文字恐怕有困難。

    假如我嘗試着為你們給它下一個定義,這個定義在你看來必定是笨拙的。

    我認為,宇宙觀是種理智的結構,它基于某種淩駕一切的假設,統一地解決我們生活中的一切問題。

    因此,它沒有留下任何尚未做出解答的問題,而且,我們所關心的一切事情都可在其中找到固定的位置。

     不難理解,擁有這樣一種宇宙觀,是人類美好願望之一。

    信奉它,人們就能在生活中擁有安全感,就能知道追求什麼,怎樣才能最恰當地對待自己的感情和興趣。

     如果這就是宇宙觀的性質,那麼就極易做出有關精神分析的回答。

    作為一門特殊的科學,心理學的一個分支&mdash&mdash一種深度心理學或潛意識心理學&mdash&mdash精神分析建構一種自己的宇宙觀是不合宜的,它應該接受一般科學的宇宙觀。

    但是,科學的宇宙觀已經很顯然地異于我們的定義。

    誠然,它也規定了對宇宙解釋的統一性;但其解釋僅僅是作為一個綱領,該綱領的實現有待于将來。

     除此之外,它具有各種消極的特征,局限于目前所知的一切,并且強烈反對某些特定的異己成分。

     它斷言,除了對認真檢查過的觀察資料所進行的理智研究&mdash&mdash換言之,即我們稱為調查研究的東西&mdash&mdash就不存在其他獲得宇宙知識的源泉了,同時。

    沒有任何知識産生于天啟(revelation)、直覺(intuition)或預蔔(divination)。

    這個觀點好像是在最近這幾個世紀中才逐漸得到普遍的承認;而到我們這個世紀,卻發現了一種自以為是的反對意見,認為像這樣的宇宙觀同樣毫無價值,不受人歡迎;它忽視了人類理智的要求和人類心理的需要。

     對于這種反對意見,再猛烈的抨擊也不為過。

    它毫無根據,因為理智和心靈恰恰和任何非人類存在物一樣,也同樣是科學研究的對象。

    精神分析擁有一種特權,可在這一方面為科學的宇宙觀辯護,因為人們無法指責它在宇宙圖景中忽略了心靈事物。

    它對科學的貢獻,恰恰在于把研究伸向了心靈領域。

    附帶說一句,沒有這樣的心理學,科學就不會完整。

    然而,如果把對人類(和動物)的理智與情感功能的研究包含在科學中,那麼我們将會看到,這種科學态度總體上沒有改變,也尚未形成新的知識源泉或研究方法。

    即使存在直覺和預蔔,它們也不會成為科學的源泉。

    但它們完全可以被認為是幻想,是對願望性沖動的滿足。

    也不難看出,對某種宇宙觀的這些要求僅僅是建立在情感之上的。

    科學注意到下述事實:人類心理産生了這些要求,并準備考察它們的源泉,但沒有任何理由認為這些要求是合理的。

    相反,科學把這種情況視為一種警告,從而小心翼翼地把每種幻想以及類似的情感要求的産物,與知識區分開來。

     這決不意味着,這些願望将會被輕蔑地抛棄或其對人類生活的價值将會被低估。

    我們将描繪出這些願望得到滿足的狀況,這些滿足是人們在藝術作品以及宗教和哲學體系中自己創造的;但我們也不能忽視下述事實:允許這些要求進入知識領域,将是不合理的,也将是極不明智的。

    因為這樣就會打開通向各種精神病&mdash&mdash無論是個體的還是群體的精神病&mdash&mdash的道路,而且将會把人們大量的寶貴精力從直接指向現實的努力中抽取出來,以便盡可能地去滿足其願望與需要。

     從科學的角度看,在此人們無可避免地要運用批判的能力,繼續做出反對和駁斥。

    有人聲稱,科學是人類心理活動的一個領域,宗教和哲學是其他領域,它們至少與科學是等價的;因而,科學無權幹涉其他兩個領域:雙方都有相等的權力成為真理,而且每個人都可自由地做出選擇,并從選擇中吸取信心,寄托信仰。

    我們不同意這種觀點。

    當然有人認為這種觀點極其優秀、寬容厚道,擺脫了狹隘的偏見。

    但不幸的是,它站不住腳,而且具有完全屬于非科學的宇宙觀的一切有害特點,在實際上它也就等同于後者。

    事實很簡單:真理不具有寬容性,它不容許妥協或限制。

     研究表明,人類活動的所有領域都屬于它,如果其他任何勢力試圖接管它的任何一部分,它必将對之進行無情的批判。

     在三種可能對科學的基本立場質疑的勢力中,唯有宗教才被真正當作敵人。

    藝術幾乎總是無害而有益的;它追求的隻不過是一種幻想。

    除了制造出一些被說成是被藝術&ldquo迷住了&rdquo的人外,藝術并不企圖侵占現實王國。

    哲學與科學并不對立,它像科學一樣行事,并局部采用同樣的方法進行研究。

    但它又有别于科學,堅持某種幻想,即人們有能力描繪出一幅天衣無縫的、連貫統一的宇宙圖景,盡管随着我們知識的每一個新的進步,這種幻想一定會破滅。

     它過高地估計了我們的邏輯活動所具有的認識價值,承認了諸如直覺等别的知識源泉,結果在方法上誤入歧途。

    當詩人談到哲學家時,他所做的嘲弄性評論通常就顯得不無道理: &ldquo用睡帽和睡衣上的破布條,他在彌補着宇宙結構的罅隙。

    &rdquo[156] 但哲學對芸芸衆生沒有直接的影響;甚至在知識分子這一高層次中也隻有極少數人對它有興趣,而對其他人來說,哲學幾乎是難以理解的。

    另一方面,宗教則是一股巨大的勢力,它支配着人類最強烈的情感。

    衆所周知,在較早的時期,它包括了在人類生活中起理智作用的一切,在幾乎還沒有像科學那樣的東西存在時,它扮演着科學的角色;它構建了一種具有無可比拟的連貫性和自足性的宇宙觀。

    雖然受到了深深的震撼,這一宇宙觀仍延續至今。

     如果我們要說明宗教的自負性質,我們必須記住它為人類所做的一切。

    它為人類提供了關于宇宙的起源及其形成的資料;它向人們保證,在人生沉浮中給予人們保護和最終的幸福,它運用其全部的權威所制定的戒律來指導人們的思想與行動。

    從而它實現了三種功能。

    用其第一種功能,宗教滿足了人類對知識的渴求;它用自己的方法去做科學打算做的事,并在這點上與科學分庭抗禮。

    宗教的最大影響無疑應歸功于它的第二種功能。

    當宗教消除了人們對生活的險惡和滄桑的恐懼時,當宗教保證人們将獲得幸福的結局并在不幸之中給予安慰時,科學全然不可與之匹敵。

    誠然,科學能夠教我們去避免某些危險,它也能夠戰勝某些困苦。

    否定科學是人類有力的幫助者,這顯然是極不公正的;但是,在許多情況下,科學不得不任由人們遭受苦難,而隻能勸人們屈服苦難。

    第三種功能是,宗教發布戒律,制定禁忌和限制,在這種功能中,宗教與科學之間存在着最大差别。

    因為科學盡管也的确從其應用中,産生了指導人們生活的規則和告誡,但它熱衷于調查研究和證實事實。

    在某些情況下,這些規則和告誡與宗教所提供的一樣,但盡管如此,它們的理由卻是各不相同的。

     宗教這三個方面的聯系并不很清晰。

    關于宇宙起源的解釋與關于某些特殊的道德戒律(ethicalprecepts)的教誨之間有什麼關系呢?其中關于提供保護和幸福的保證與道德要求更加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了。

    道德要求是對滿足這些需要的報答;隻是那些遵守道德要求的人才可能指望得到好處,而懲罰則等待着遵守道德要求的人。

    附帶說一下,類似的情況也存在于科學中。

    因此科學告訴我們,凡輕視其教誨的人都會受到傷害。

     宗教中教導、安慰和要求的奇特結合,隻有在接受發生學(genetic)方面的分析之後,才能得到理解。

    我們可以從最顯著的聚合點,從關于宇宙起源的教導開始研究。

    人們可能會問:宇宙起源論(cosmogony)為什麼會成為宗教體系的一個固定成分?宗教教義說,宇宙是由一個類似于人的存在物創造的,但該存在物在各個方面,如在力量、智慧和情感力量上都被誇大了&mdash&mdash相當于一個理想化的&ldquo超人&rdquo(superman)。

    把動物作為宇宙的創造者(creator)表明了圖騰崇拜(totemism)的影響,對此我們稍後至少會簡略地說一說。

    這是一個有趣的事實: 即使有許多神靈(gods)受到崇拜,但宇宙的創造者總是單個的存在物。

    同樣有趣的是,盡管并不缺乏女性神靈,但創造者通常都是男性;實際上在有些神話(mythology)中,宇宙的創造開始于男性神靈廢除被認為是女妖的女性神靈。

    [157]這就展開了各種最有趣的細節問題;不過,我們無暇論及。

    我們所做的下一步易于識别,因為這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