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弟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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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文王之妃大姒也。

    」劉奉世曰:「文母,文王之母也,所謂『繫於子』也。

    何預大姒?」引之曰:文母,謂文德之母,非因文王而稱之。

    劉説非也。

    辯見《經義述聞》「亦右文母」下。

     何武王嘉師丹傳 學宮 「行部,必先即學宮見諸生」。

    師古曰:「學宮,學舍也。

    」念孫案:正文、注文之「學宮」,景祐本、毛本皆作「學官」,是也。

    《賈誼傳》「學者所學之官也」,注曰:「官,謂官舍。

    」《韓延夀傳》「脩治學官」,注曰:「學官,謂庠序之舍也。

    」《文翁傳》「脩起學官」,注曰:「學官,學之官舍也。

    」此傳注亦雲「學舍」,則正文本作「學官」明矣。

    舊本《北堂書鈔·設官部二十四》陳禹謨本改「官」爲「宮」。

    《藝文類聚·職官部六》《太平禦覽·職官部五十四》引此傳竝作「學官」。

     此人 「此人顯於世者,何侯力也」。

    念孫案:「此人」當作「此四人」,謂兩龔、兩唐也。

    見上文。

    今本脫「四」字,則文義不明。

     不宜 「往時孝惠、孝昭,少主之世,外戚呂、霍、上官持權,幾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無嗣,方當選立親近輔幼主,不宜令異姓大臣持權,親疎相錯,爲國計便」。

    師古曰:「異姓,謂非宗室及外戚。

    」宋祁曰:「南本徐鍇去『不』字。

    予據顔注,去之爲允。

    」劉敞曰:「《周禮》『時揖異姓』,異姓,婚姻也,正謂外戚耳,恐不當去『不』字。

    」念孫案:宋説是,劉説非也。

    下文雲「親疎相錯,爲國計便」,「便」字正承「宜」字而言。

    若作「不宜」,則與下文義不相屬,「不」字乃後人妄加之耳。

    《漢紀》作「今不宜置異姓大臣持權,親疎相錯,爲國計不便」,兩「不」字皆後人妄加。

    外戚親而異姓疎,故曰「宜令異姓大臣持權,親疎相錯,爲國計便」。

    然則「異姓」非謂外戚也。

    故顔注曰「異姓,謂非宗室及外戚」。

    下文雲「於是武舉公孫祿,而祿亦舉武」,武與祿皆異姓而非外戚,是其明證矣。

    《翼奉傳》雲「今左右亡同姓,獨以舅後之家爲親,異姓之臣又疏,二後之黨滿朝」,此「異姓」亦非指外戚。

    劉引《周官》「時揖異姓」,非此所謂「異姓」也。

    此所謂「異姓」乃《周官》所謂「庶姓」耳。

    《太平禦覽·治道部十一》引此正作「宜令異姓大臣持權」。

     光祿大夫龔勝 勝獨以爲 「事下將軍中朝者。

    光祿大夫孔光、左將軍公孫祿、右將軍王安、光祿勳馬宮、光祿大夫龔勝劾嘉迷國罔上不道,請與廷尉雜治。

    勝獨以爲嘉坐薦相等,罪微薄,今本脫「罪」字,依《漢紀》補。

    以應迷國罔上不道,恐不可以示天下」。

    念孫案:「劾嘉」之上不當有「光祿大夫龔勝」六字,下文「勝獨以爲」上當有「光祿大夫龔」五字。

    此謂諸臣皆劾嘉迷國罔上,而光祿大夫龔勝獨以爲不然,故師古曰「孔光以下衆共劾嘉,而勝獨爲異議也」。

    若「劾嘉」上有「光祿大夫龔勝」六字,則與「勝獨以爲」之語相反。

    校書者不知此六字之爲衍文,反删去下文之「光祿大夫龔」五字,斯爲顛倒矣。

    《漢紀·孝哀紀》雲「事下將軍中朝者,皆劾嘉迷國罔上不道。

    光祿大夫龔勝獨以爲嘉坐薦相等,罪微薄,應以迷國罔上不道,不可以示天下」,足正今本之誤。

    又《龔勝傳》雲:「左將軍公孫祿、司隷鮑宣、光祿大夫孔光等十四人,皆以爲嘉應迷國不道法。

    勝獨曰:『嘉舉相等,過微薄。

    』」尤足與此傳互相證明。

     尊卑 「今定陶共皇大後、共皇後……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大皇大後竝,非所以明尊卑亡二上之義也」。

    念孫案:「卑」字涉上文兩「尊卑」而衍。

    此言傅昭儀、丁姬不得與元後竝尊,故曰「尊無二上」。

    語出《曾子問》《坊記》。

    「尊」下不當有「卑」字。

    《通典·禮三十二》《通鑑·漢紀二十五》皆無「卑」字。

     楊雄傳 段氏若膺曰:「『贊曰:雄之自序雲爾』乃總上一篇之辭,故師古注曰『自《法言》目之前,皆是雄本自序之文也』。

    《漢書》記雄之年夀卒葬,皆於贊中補載,而不繫諸傳,與他篇體例不同,則傳文爲錄雄自序不增改一字無疑。

    唐初自序已無單行之本,師古特就贊首一語明之。

    劉貢父《漢書注》雲:『楊氏兩族,赤泉氏從「木」,子雲自敘其受氏從「扌」,而楊修書稱「修家子雲」,又似震族。

    』貢父所見雄自序必是唐以後僞作。

    雄果自序其受氏從『扌』不從『木』,《漢書音義》及師古注必載其説,何唐以前竝無此論,至宋而後有之?且班氏用序爲傳,但曰『其先食采於楊,因氏焉』。

    楊在河、汾之間,攷《左氏傳》,霍、楊、韓、魏皆姬姓國,而滅於晉。

    羊舌肸食采於楊,故亦稱『楊肸』。

    其子食我亦稱『楊石』。

    《漢書·地理志》『河東郡楊縣』,應仲遠謂即楊侯國。

    説《左傳》《漢書》家未有謂其字從『手』者,則雄何得變其受氏之始而從『手』也?修與雄姓果不同字,斷不曰『修家子雲』,以啟臨淄侯之笑,修語正可爲辨僞之一證矣。

    作僞《自序》者殆因班《傳》無『它楊於蜀』一語,不知師古注但雲『蜀諸姓楊者皆非雄族』,不雲諸姓楊者皆從『木』,與雄從『扌』異也。

    《廣韻》『揚』字注不言姓,『楊』字注則雲『姓,岀弘農、天水二望,本自周宣王子尚父,幽王邑諸楊,號曰「楊侯」,後并於晉,因爲氏。

    』然則姓有『楊』而無『揚』甚明。

    今貢父所見僞《自序》不知存否,而據班贊知班《傳》之外别無《自序》,其謂雄姓從『手』者,僞説也。

    」念孫案:若膺之論至確。

    景祐本、汪本、毛本「楊」、「揚」二字雜岀於一篇之中,而明監本則皆改爲「揚」。

    其分見於各志各傳者,五行、地理、藝文三《志》,趙充國、谷永、遊俠、匈奴、元後五《傳》及《敘傳》,又劉向、馮唐、司馬相如、司馬遷、東方朔五《傳贊》,《趙尹韓張兩王傳贊》、《王貢兩龔鮑傳序》。

    景祐本、汪本、毛本從「木」者尚多,而監本則否。

    餘考漢《郎中鄭固碑》雲「君之孟子有楊烏之才」,「烏」即雄之子也,而其字從「木」,則雄姓之不從「手」益明矣。

     反離騷 「迺作書,往往摭《離騷》文而反之……名曰『反離騒』,又旁《離騷》作重一篇,名曰《廣騷》」。

    念孫案:「反離騷」,「離」字涉上下文而衍。

    下文「獨載反離騷」同。

    曰《反騷》,曰《廣騷》,其篇名皆省一「離」字。

    《後漢書·梁竦傳》「感悼子胥、屈原以非辜沈身,乃作《悼騷賦》」,《應奉傳》「追愍屈原,因以自傷,著《感騷》三十篇」,篇名皆省一「離」字,義與此同也。

    《文選·頭陀寺碑文》注引作「反離騷」,「離」字亦後人依誤本《漢書》加之。

    其《魏都賦》注、《贈秀才入軍詩》注、《陳情表》注、《與稽茂齊書》注、《運命論》注、《辯命論》注皆引作「反騷」。

    又《水經·江水》注、《後漢書·馮衍傳》注、舊本《北堂書鈔·藝文部八》、陳禹謨本加「離」字。

    《藝文類聚·雜文部二》、《白帖》六十五、八十六、《太平禦覽·文部十二》《百卉部三》亦皆引作「反騷」。

    吳氏《刊誤補遺》引此作「反騷」,則吳所見本尚無「離」字。

     畔牢愁 「又旁《惜誦》以下至《懷沙》一卷,名曰『畔牢愁』」。

    李奇曰:「畔,離也。

    牢,聊也。

    與君相離,愁而無聊也。

    」念孫案:如李説,則「畔牢愁」三字義不相屬。

    訓「牢」爲「聊」,而又言「無聊」,義尤不可通。

    餘謂「牢」讀爲「懰」,《廣韻》:「懰,力求切,也。

    」《廣雅》曰:「,憂也。

    」是「懰」爲「憂」也。

    《集韻》:「懰慄,憂也。

    」《外戚傳》「懰慄不言」,師古曰:「懰慄,哀愴之意也。

    」義竝相近。

    「牢」字古讀若「劉」,説見《古韻標準》。

    故與「懰」通。

    「牢」、「愁」,疊韻字也。

    畔者,反也。

    或言「反騷」,或言「畔牢愁」,其義一而已矣。

     天軌之不辟 「惟天軌之不辟兮,何純絜而離紛」。

    師古曰:「天軌,猶言天路。

    辟,開也。

    離,遭也。

    紛,難也。

    言天路不開,故使純善貞絜之人遭此難也。

    」念孫案:天軌,猶天道也。

    《周語》及《淮南·本經篇》注竝曰:「軌,道也。

    」辟,明也。

    見《王制》、《祭統》及《洪範五行傳》注。

    言天道不明,故使純絜之人遭此難也。

    若雲天路不「開」,則去遭難之意尚遠。

     竢慶雲而將舉 「《反離騷》曰:『懿神龍之淵潛兮,竢慶雲而將舉。

    』」念孫案:龍潛於淵,得雲而舉,不必「竢慶雲」也。

    竢慶雲而將舉,本作「慶竢雲而將舉」,此後人不知「慶」之讀爲「羌」,而妄改之耳。

    王逸注《離騷》曰:「羌,楚人語辭也。

    」「羌」與「慶」古字通。

    後《甘泉賦》曰「厥高慶而不可虖疆度」,《敘傳〈幽通賦〉》曰「慶未得其雲已」,師古竝雲:「慶,發語辭,讀與『羌』同。

    」晉灼曰「龍竢風雲而後升」,師古曰「龍潛居待雲」,皆但言「雲」而不言「慶雲」,則「慶」爲語辭明矣。

    又下文「慶天顇而喪榮」,張晏曰:「慶,辭也。

    」師古曰:「慶,亦與『羌』同。

    」明汪文盛本如此。

    監本改「亦」爲「讀」,非是。

    亦者,承上之辭,然則此注内本有「『慶』與『羌』同」之文,而後人妄删之也。

    宋祁説此句雲:「蕭該《音義》曰:『慶,音羌。

    』今《漢書》亦有作『羌』字者。

    」此尤其明證矣。

     鷤 引之曰:杜鵑一名「鷤」,一名「買」,一名「子鳺」。

    鷤,一作「鵜鴂」,一作「鶗鴂」。

    《楚辭·離騷》「恐鵜鴂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爲之不芳」,王注曰:「鵜鴂,一名『買』,常以春分鳴。

    」《反騷》「徒恐鷤之將鳴兮」,服虔曰:「鷤,一名『鶪』,伯勞也。

    順陰氣而生,賊害之鳥也。

    」王逸以爲春鳥,謬也。

    見《文選·思玄賦》注。

    案,服意蓋謂春分之時,衆芳始盛,不得言「百草不芳」,因以爲五月始鳴之「鶪」,五月陰氣生,故百草爲之不芳也。

    今案,《離騷》言此者,以爲小人得志,則君子沈淪;野鳥羣鳴,則芳草衰謝。

    此乃假設爲文,不必實有其事,亦如《九章》雲「鳥獸鳴以號羣兮,草苴比而不芳」,豈謂鳥獸羣號之時實有不芳之草哉!若然,則子鳺争鳴而衆芳歇絶,可無以「春鳥」爲疑矣。

    況「鷤」、「杜鵑」一聲之轉,方俗所傳,尤爲可據,《玉篇》:「鷤,又名杜鵑。

    」《思玄賦》注引《臨海異物志》曰:「鶗鴂,一名杜鵑,至三月鳴,晝夜不止。

    」宋祁《筆記》引蕭該《漢書音義》曰:「蘇林『鷤』音『殄絹』。

    」是「」、「鵑」同聲也。

    子鳺,《太平禦覽》引《蜀王本紀》作「子」,《華陽國志》作「子鵑」。

    「子」之爲「子鵑」,猶「鷤」之爲「杜鵑」矣。

    故《廣雅》亦以「鷤」爲「子鳺」也。

    而師古注《漢書》乃牽就其説,雲「鷤常以立夏鳴,鳴則衆芳將歇」,張衡《思玄賦》舊注則雲「鶗鴂以秋分鳴」。

    《廣韻》又雲「鶗鴂春分鳴則衆芳生,秋分鳴則衆芳歇」,此皆於王、服兩家之説不能決定,故爲遊移兩可之詞,而不知鷤春月即鳴,不得遲至立夏;物候皆記其始,又不得兼言「秋分」也。

     雄鴆 「抨雄鴆以作媒兮,何百離而曾不壹耦」。

    師古曰:「《離騷》雲『吾令鴆爲媒兮,鴆告餘以不好。

    雄鴆之鳴逝兮,餘猶惡其佻巧』。

    故雲『百離不一耦』也。

    」宋祁曰:「鴆,江南本作『鳩』,監本作『鴆』,今從監本。

    」念孫案:宋校非也。

    《離騷》本作「雄鳩」,此文及注亦本作「雄鳩」。

    《離騷》先言「鴆」而後言「雄鳩」。

    此文但言「雄鳩」,又雲「百離而曾不壹耦」,則不言「鴆」而「鴆」在其中,故注必兼引「鴆」與「雄鳩」,而其義乃全。

    而監本作「雄鴆」,即因注内「鴆」字而誤。

    雄鳩善鳴,故曰「雄鳩之鳴逝兮」,《淮南·天文篇》亦雲「雄鳩長鳴」。

    若作「雄鴆」,則非其指矣。

    徧考諸書亦無「雄鴆」之文。

    子京不察,且并改注文之「雄鳩」爲「雄鴆」,則豈有上言「鴆」而下又言「雄鴆」者乎?弗思甚矣。

     八神 「《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