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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但因為後來發生的事,他沒有來。

     (此處法蘭克改用圓珠筆書寫。

    ) 但如果可能的話,我想思考更重要的事,思考自己的人生。

    我想替我的人生做一個總結,就像毛姆說的那樣,我讀過一本平裝本的《總結》,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能總結多少。

    我一直在讀毛姆的短篇小說(寫得很精彩),短短幾頁篇幅,似乎就能闡述一切道理。

    我想思考自己的一生為什麼而活,似乎我的人生必須有意義,但也不一定。

    我想思考自己希望從生活中得到什麼,但我滿腦子都是特瑞莎,因為我陪着她的時候,我很快樂,她也很快樂,我覺得我們在一起,肯定能尋找到人生的意義,或者快樂,或者更多的東西。

    我知道自己想追求快樂,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快樂,不受任何事或任何人的阻撓。

    我指的是物質上的舒适,還有他們的生活方式。

    但是 (法蘭克劃掉&ldquo但是&rdquo二字,改用打字機。

    ) 我記得吃完午餐後,母親的朋友泰爾和我們在一起,跟往常一樣,我父親又在絮絮叨叨,說樓下大廳的老爺鐘該修了。

    鐘已經停擺一年了,爸爸老說要送去修理,但是他不相信附近的修表行,又不想把鐘送去紐約。

    這是他家傳的古董鐘。

    午餐時,我百無聊賴。

    我母親和泰爾聊得開懷大笑,他們講了那些在紐約認識的人的笑話。

     午餐後,我聽見父親在圖書室裡沖着電話那頭東京的人咆哮。

    我溜出來,在走廊等他。

    我父親之前說他有事要跟我商量。

    晚上六點去圖書室找他。

    他本應該午餐時就告訴我的。

    我回到自己房間,感到很生氣。

    别人都開始在草坪上打門球了。

     我承認,我讨厭我父親。

    我聽說很多人都讨厭他們的父親,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會殺了他們的父親。

    到現在我還是無法理解自己做過的事,所以或多或少還能夠像常人一樣生活,雖然我并不應該這樣。

    在内心深處,我有另外一種感受,緊張不安,也許永遠無法解脫。

    所以事發之後,我決定去尋找湯姆·雷普利,不知怎麼的,我對他很感興趣。

    也許是因為神秘的德瓦特畫作。

    我家藏有一幅德瓦特的畫,幾年前,一些德瓦特的作品被懷疑是赝品或僞作時,我父親對他産生了興趣。

    我那時候十四歲。

    報上提過幾個人名,主要是在倫敦的英國人,德瓦特住在墨西哥,我那時正在讀間諜小說,很感興趣,專門跑到紐約的大圖書館查閱舊報紙,尋找這些人的資料,像偵探們開展調查一樣。

    湯姆·雷普利的條目最吸引人,一個住在歐洲的美國人,曾經在意大利定居,他的一個朋友去世後把遺産都給了他&mdash&mdash這麼說,他肯定也喜歡湯姆·雷普利&mdash&mdash還有一個失蹤的美國人,叫莫奇森,與神秘的德瓦特有關,這個美國人去過湯姆·雷普利的家,然後就人間蒸發了。

    我覺得湯姆·雷普利也殺過人,但僅僅是猜測,因為他看上去既不兇悍,也不像一個暴發戶,我在報紙上看過他的兩張照片,他長相英俊,一點也不冷酷。

    他有沒有殺過人,似乎無法證實。

     (法蘭克再次用筆書寫。

    ) 那天,我并非第一次考慮自己為什麼不想從事這個老行當:有太多參與其中的小白鼠淪為了犧牲品,被逼得自殺、精神崩潰或者發瘋,過去這樣,将來也這樣。

    約翰尼已經斷然拒絕,他年紀比我大,所以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為什麼我不能效仿他的做法,而非得步父親的後塵? 這是我的自白書,我隻向湯姆·雷普利坦白自己殺了父親。

    我把他的輪椅推下了那處懸崖。

    有時候我不敢相信自己做過這種事,但是我的确做了。

    我讀過書中那些懦夫的所作所為,他們不敢面對犯下的過錯。

    我不想跟他們一樣。

    有時候我會産生一種殘酷的想法:父親這輩子已經活夠了。

    他對我和約翰尼殘暴而冷酷&mdash&mdash向來都是如此。

    他偶爾也心情好,但他總想打擊我們,改變我們。

    他享受了他的人生,娶了兩個妻子,約過一堆女朋友,揮金如土,極盡奢華。

    他過去十一年都沒法下地走路,因為有個&ldquo生意上的宿敵&rdquo曾經找人想一槍崩了他。

    相比之下,我所做的又有多糟糕? 我這些話隻寫給湯姆·雷普利看,因為這個世界上我隻願意把心裡話講給他聽,我知道他不讨厭我,因為此時此刻,我就住在他家,承蒙他熱情招待。

     我要自由,我要感受自由。

    我隻想自由自在,做真實的自己。

    我覺得湯姆·雷普利是自由的,這自由根植于他的靈魂深處,烙印在他的言行舉止中。

    他也很和善,待人有禮貌。

    我得停筆了。

    寫得夠多了。

     音樂是個好東西,任何音樂都是,不管是古典音樂還是别的。

    不畫地為牢是一件好事。

    不操縱别人也是件好事。

     法蘭克·皮爾森 名字簽得很工整,簽名下方畫了一條線,一氣呵成。

    湯姆猜法蘭克一般不會在簽名下面畫線。

     湯姆有些動容,但他原本希望的是法蘭克能描述一下将父親推下懸崖的那個瞬間。

    他是否期待值過高了?男孩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還是他無法把那一幕暴力的場景轉換為文字?因為這需要思考,也需要全情投入。

    湯姆想,也許是自衛的本能讓法蘭克不願回憶那個場景。

    湯姆不得不承認,自己也不願去想或者回憶犯過的七八樁謀殺案,尤其是第一次,那一次最可怕,他拿船槳打死了一個叫迪基·格林裡夫的年輕人。

    奪走他人的性命向來是個秘密,令當事人費解,又感到恐懼。

    也許正因為難以理解,所以人們不願意面對事實。

    對于一個收錢除掉幫派分子或政敵的職業殺手來說,殺人很容易,因為他與被殺的人素不相識。

    但是湯姆跟迪基很熟,法蘭克和他的父親也很熟,所以男孩才喪失了這段記憶。

    但湯姆不想追問細節。

     湯姆知道男孩迫切地想聽聽他的意見,希望聽到一聲表揚,表揚他是個誠實的孩子。

    看得出,男孩對湯姆一直很坦誠。

     法蘭克去了客廳。

    吃完晚餐後,湯姆為他打開了電視,也許因為是星期六晚上,法蘭克對電視節目提不起興趣,所以又放了一遍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