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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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透頂。
他低頭看着一目了然的淡綠色圖标，上面是收入，下面是支出，罵出一串髒話。
還有一個噩耗，就算他在一小時内填好，這隻是七月底應該完成的當月收支，而現在已經到了八月底。
湯姆想着法蘭克，他正在記錄自己父親去世那天的情況。
法蘭克把打字機搬進了房間，湯姆隐隐約約聽見打字機的&ldquo哒哒&rdquo聲，還聽到法蘭克&ldquo噢！&rdquo地發出一聲驚呼。
寫起來是不是很痛苦？打字機安靜了好一陣子，男孩是不是換了手寫的方式？ 湯姆捏着一小疊收據，包括電話費、電費、水費和修車費，坐到椅子上，準備展開一場決勝的厮殺。
他處理了明細表和收據，但不包括注銷支票，因為法國的銀行會保留這些支票。
他把戰果放入一個牛皮紙信封，等以後跟其他月度報表一起裝進更大的信封，再交給皮埃爾·索爾維。
湯姆把信封塞進書桌左下角的抽屜，心滿意足地站起身。
他伸了個懶腰。
樓下傳來海洛伊絲播放的搖滾樂唱片。
他正需要這個！那是婁·裡德(1)的歌。
湯姆走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
現在幾點了？六點五十五！湯姆決定去告訴海洛伊絲關于艾瑞克要登門的事。
法蘭克剛好出了房間。
&ldquo我聽見在放音樂，&rdquo他在走廊裡對湯姆說，&ldquo是廣播？不對，是唱片吧？&rdquo &ldquo是海洛伊絲的，&rdquo湯姆說，&ldquo咱們下樓去。
&rdquo 男孩脫了毛衣，換了件襯衫，下擺敞在褲子外面。
他一步三搖地踩着樓梯，臉上露出微笑，看來他聽得入了迷，搖滾樂很合他的胃口。
海洛伊絲把音樂開得很大，正扭動肩膀跳舞，見湯姆和男孩下樓，不好意思地把音量調低。
&ldquo不用調！很好聽。
&rdquo法蘭克說。
湯姆發現這兩人在曲風和舞蹈方面很投緣。
&ldquo搞完該死的賬本了！&rdquo湯姆大聲宣布，&ldquo打扮好了？你看起來美極了！&rdquo海洛伊絲穿一條淺藍色裙子，配了黑色皮帶和高跟鞋。
&ldquo我給艾格尼絲打過電話，她叫我早點去陪她聊天。
&rdquo海洛伊絲說。
法蘭克用一種全新的傾慕的眼光看着海洛伊絲。
&ldquo你愛聽這張唱片？&rdquo &ldquo對呀！&rdquo &ldquo我在家裡也放過。
&rdquo &ldquo去跟着跳舞吧。
&rdquo湯姆開心地說，他見法蘭克還有點縮手縮腳。
這孩子的生活還真是豐富多彩，幾分鐘前還在記錄謀殺現場，現在又陶醉于搖滾樂歡快的旋律中。
&ldquo下午寫得怎麼樣？&rdquo湯姆輕聲問。
&ldquo寫了七頁半，有些是手寫，我換來換去的。
&rdquo 海洛伊絲站在唱機旁，沒聽到男孩的回答。
&ldquo海洛伊絲，&rdquo湯姆說，&ldquo我明天晚上要去接裡夫斯的一個朋友，他隻在家裡待一晚，比利睡我的房間，我和你一起睡。
&rdquo 海洛伊絲把化好妝容的漂亮臉蛋轉向湯姆。
&ldquo誰要來？&rdquo &ldquo裡夫斯說他叫艾瑞克。
我去莫雷接他。
咱們明天晚上沒安排吧？&rdquo 她搖搖頭。
&ldquo我得走了。
&rdquo她走到電話桌旁，拿起放在上面的手包，又從衣櫃裡拿出一件透明雨衣，以備下雨時用。
湯姆陪她走到奔馳車旁。
&ldquo對了，親愛的，别跟格雷絲夫婦說有人住在咱們家，别提什麼美國男孩的事兒，說我今晚要等一個電話，就這樣。
&rdquo 她的臉上突然神采飛揚，似乎想到一個好點子。
&ldquo你是把比利藏在家嗎？幫裡夫斯的忙？&rdquo她隔着搖下的車窗問。
&ldquo不是，親愛的，裡夫斯不知道比利的事！比利隻是個美國小孩，幫我們打理花園。
但你也知道安東尼是個勢利眼，他肯定會說&lsquo園丁怎麼有資格睡客房！&rsquo&mdash&mdash晚上玩得開心點，&rdquo湯姆俯下身親吻她的臉頰，&ldquo你保證？&rdquo他補上一句。
他要海洛伊絲保證不提比利的事。
她的臉上露出平靜而頑皮的笑容，點點頭，表示信守承諾。
她知道湯姆偶爾會幫裡夫斯的忙，有些她知道一點，有些則毫不知情。
反正幫忙就意味着掙錢，收點跑路費，總歸是好事。
湯姆幫她推開大門，一邊揮手，一邊看着她開車出了門，向右轉彎。
晚上九點十五分，湯姆脫了鞋子，躺在床上讀法蘭克寫下的文字。
七月二十二日，是星期六，對我來說，這一天和往常一樣普通。
沒什麼特别的。
陽光燦爛，是人們口中常說的&ldquo美好的一天&rdquo，意思是天氣好。
對我來說，那一天卻特别奇怪，因為一大早時，我根本沒想到那天會如何結束。
我沒有計劃，什麼也沒有考慮。
我記得大約下午三點時，尤金問我要不要打網球，因為沒有訪客（客人）來，他正好有空。
我說不用，我也不知為什麼拒絕了他。
我給特瑞莎打電話，她媽媽說她出去（去巴爾港）了，一晚上都在那兒，可能午夜後才回家。
我很嫉妒，不知道是誰跟她在一起，一群人也好，一個人也好，都讓我嫉妒。
我決定第二天無論如何都要去紐約一趟，即使不住在公寓也無所謂。
夏天時，我家在紐約的公寓都不住人，家具和别的東西都拿布罩起來。
我要打電話給特瑞莎，說服她一起去紐約。
我們可以住酒店，或者在我家的公寓住幾天。
我要采取實際行動，而紐約看上去是個向她表明心迹的好地方，也讓人期待。
要不是父親要我跟一個叫邦普斯泰或者聽起來像這個名字的人&ldquo談一談&rdquo，我早就身在紐約了。
這家夥要去海厄尼斯港度幾個星期的假，我爸爸說，這個邦普斯泰是個商人，三十來歲，我爸覺得找個三十歲的年輕人來勸我，也許能讓我回心轉意，他肯定是這麼想的，要我過他的日子，打理他的生意。
邦普斯泰本該第二天
他低頭看着一目了然的淡綠色圖标，上面是收入，下面是支出，罵出一串髒話。
還有一個噩耗，就算他在一小時内填好，這隻是七月底應該完成的當月收支，而現在已經到了八月底。
湯姆想着法蘭克，他正在記錄自己父親去世那天的情況。
法蘭克把打字機搬進了房間，湯姆隐隐約約聽見打字機的&ldquo哒哒&rdquo聲，還聽到法蘭克&ldquo噢！&rdquo地發出一聲驚呼。
寫起來是不是很痛苦？打字機安靜了好一陣子，男孩是不是換了手寫的方式？ 湯姆捏着一小疊收據，包括電話費、電費、水費和修車費，坐到椅子上，準備展開一場決勝的厮殺。
他處理了明細表和收據，但不包括注銷支票，因為法國的銀行會保留這些支票。
他把戰果放入一個牛皮紙信封，等以後跟其他月度報表一起裝進更大的信封，再交給皮埃爾·索爾維。
湯姆把信封塞進書桌左下角的抽屜，心滿意足地站起身。
他伸了個懶腰。
樓下傳來海洛伊絲播放的搖滾樂唱片。
他正需要這個！那是婁·裡德(1)的歌。
湯姆走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
現在幾點了？六點五十五！湯姆決定去告訴海洛伊絲關于艾瑞克要登門的事。
法蘭克剛好出了房間。
&ldquo我聽見在放音樂，&rdquo他在走廊裡對湯姆說，&ldquo是廣播？不對，是唱片吧？&rdquo &ldquo是海洛伊絲的，&rdquo湯姆說，&ldquo咱們下樓去。
&rdquo 男孩脫了毛衣，換了件襯衫，下擺敞在褲子外面。
他一步三搖地踩着樓梯，臉上露出微笑，看來他聽得入了迷，搖滾樂很合他的胃口。
海洛伊絲把音樂開得很大，正扭動肩膀跳舞，見湯姆和男孩下樓，不好意思地把音量調低。
&ldquo不用調！很好聽。
&rdquo法蘭克說。
湯姆發現這兩人在曲風和舞蹈方面很投緣。
&ldquo搞完該死的賬本了！&rdquo湯姆大聲宣布，&ldquo打扮好了？你看起來美極了！&rdquo海洛伊絲穿一條淺藍色裙子，配了黑色皮帶和高跟鞋。
&ldquo我給艾格尼絲打過電話，她叫我早點去陪她聊天。
&rdquo海洛伊絲說。
法蘭克用一種全新的傾慕的眼光看着海洛伊絲。
&ldquo你愛聽這張唱片？&rdquo &ldquo對呀！&rdquo &ldquo我在家裡也放過。
&rdquo &ldquo去跟着跳舞吧。
&rdquo湯姆開心地說，他見法蘭克還有點縮手縮腳。
這孩子的生活還真是豐富多彩，幾分鐘前還在記錄謀殺現場，現在又陶醉于搖滾樂歡快的旋律中。
&ldquo下午寫得怎麼樣？&rdquo湯姆輕聲問。
&ldquo寫了七頁半，有些是手寫，我換來換去的。
&rdquo 海洛伊絲站在唱機旁，沒聽到男孩的回答。
&ldquo海洛伊絲，&rdquo湯姆說，&ldquo我明天晚上要去接裡夫斯的一個朋友，他隻在家裡待一晚，比利睡我的房間，我和你一起睡。
&rdquo 海洛伊絲把化好妝容的漂亮臉蛋轉向湯姆。
&ldquo誰要來？&rdquo &ldquo裡夫斯說他叫艾瑞克。
我去莫雷接他。
咱們明天晚上沒安排吧？&rdquo 她搖搖頭。
&ldquo我得走了。
&rdquo她走到電話桌旁，拿起放在上面的手包，又從衣櫃裡拿出一件透明雨衣，以備下雨時用。
湯姆陪她走到奔馳車旁。
&ldquo對了，親愛的，别跟格雷絲夫婦說有人住在咱們家，别提什麼美國男孩的事兒，說我今晚要等一個電話，就這樣。
&rdquo 她的臉上突然神采飛揚，似乎想到一個好點子。
&ldquo你是把比利藏在家嗎？幫裡夫斯的忙？&rdquo她隔着搖下的車窗問。
&ldquo不是，親愛的，裡夫斯不知道比利的事！比利隻是個美國小孩，幫我們打理花園。
但你也知道安東尼是個勢利眼，他肯定會說&lsquo園丁怎麼有資格睡客房！&rsquo&mdash&mdash晚上玩得開心點，&rdquo湯姆俯下身親吻她的臉頰，&ldquo你保證？&rdquo他補上一句。
他要海洛伊絲保證不提比利的事。
她的臉上露出平靜而頑皮的笑容，點點頭，表示信守承諾。
她知道湯姆偶爾會幫裡夫斯的忙，有些她知道一點，有些則毫不知情。
反正幫忙就意味着掙錢，收點跑路費，總歸是好事。
湯姆幫她推開大門，一邊揮手，一邊看着她開車出了門，向右轉彎。
晚上九點十五分，湯姆脫了鞋子，躺在床上讀法蘭克寫下的文字。
七月二十二日，是星期六，對我來說，這一天和往常一樣普通。
沒什麼特别的。
陽光燦爛，是人們口中常說的&ldquo美好的一天&rdquo，意思是天氣好。
對我來說，那一天卻特别奇怪，因為一大早時，我根本沒想到那天會如何結束。
我沒有計劃，什麼也沒有考慮。
我記得大約下午三點時，尤金問我要不要打網球，因為沒有訪客（客人）來，他正好有空。
我說不用，我也不知為什麼拒絕了他。
我給特瑞莎打電話，她媽媽說她出去（去巴爾港）了，一晚上都在那兒，可能午夜後才回家。
我很嫉妒，不知道是誰跟她在一起，一群人也好，一個人也好，都讓我嫉妒。
我決定第二天無論如何都要去紐約一趟，即使不住在公寓也無所謂。
夏天時，我家在紐約的公寓都不住人，家具和别的東西都拿布罩起來。
我要打電話給特瑞莎，說服她一起去紐約。
我們可以住酒店，或者在我家的公寓住幾天。
我要采取實際行動，而紐約看上去是個向她表明心迹的好地方，也讓人期待。
要不是父親要我跟一個叫邦普斯泰或者聽起來像這個名字的人&ldquo談一談&rdquo，我早就身在紐約了。
這家夥要去海厄尼斯港度幾個星期的假，我爸爸說，這個邦普斯泰是個商人，三十來歲，我爸覺得找個三十歲的年輕人來勸我，也許能讓我回心轉意，他肯定是這麼想的，要我過他的日子，打理他的生意。
邦普斯泰本該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