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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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點的話,她馬上就會恢複那種令人絕望的冷漠态度。

    有一天,因為她這麼待我,我禁不住在她面前失聲痛哭起來。

    我看見她不由自主地面色變得蒼白了。

    當我離去的時候,她送我到門口時說:“我明天去聖呂斯(那是附近的一個村子),走着去就太遠了。

    如果您沒有什麼事的話,就早點騎馬過來,您陪我一起去。

    ” 大家可以想到,我準時地赴約了。

    我頭天晚上睡下的時候,因她的這句話心裡快活極了,但是,第二天清晨走出家門時,我心裡卻升起一股無法壓制的惆怅。

    她在歸還我在她孤獨的騎行中陪她的那份我失去的特權的時候,如果她不愛我的話,那她是明顯地在向我認為是殘酷的一種瘋狂行徑讓步了。

    她明明知道我很痛苦,假如她沒有改變主意,那她為什麼要拿我的勇氣尋開心呢? 我不由得這麼去想,這使我變成與平時兩樣的人了。

    當她騎上馬的時候,我在托起她的腳時,心怦怦直跳。

    我不知道是因為欲望還是因為憤怒。

    “如果她被感動了,為什麼又那麼地矜持?”我在納悶兒,“如果她隻是賣弄風情,那又為什麼如此随便自然?” 男人就是這種德性。

    從我的第一句話,她就明白了我沒好氣,看出我臉色都變了。

    我不跟她說話,并且故意走在路的另一邊。

    當我們走在平原地帶的時候,她顯得很平靜,隻是不時地回過頭來看看我是否跟在她後面,但是,一進到森林裡,當我倆的馬蹄聲開始在獨自兀立的岩石間的陰郁的小道上回響的時候,我便看見她突然發起抖來。

    她勒馬停步,她像是為了等一等我,因為我跟在她後面一點。

    當我一趕上她,她便縱馬飛奔。

    很快,我們便到了山坡上,必須徐步緩辔前行。

    于是,我便與她并肩前進,但是,我倆都低着頭。

    機會來了,我抓起她的手。

     “布裡吉特,”我對她說道,“我老這麼哀聲歎氣的,是不是讓您心煩了?自從我回來以後,自從我每天都見到您,每晚回家時都在自己問自己,我該什麼時候死呀,我讓您讨厭了嗎?兩個月來,我吃不好睡不好,渾身無力,悲觀絕望,關于那啃齧我、折磨我的緻命的愛情,我對您說過一個字了嗎?這您難道不知道嗎?請您擡起頭來看看,還用得着我多說嗎?您難道看不出我痛苦不堪,整夜啼哭嗎?您難道在這些凄慘的森林中,沒有在什麼地方碰到一個雙手掩面地坐在那兒的可憐的人嗎?您在這些荊棘上從未發現過淚水嗎?看看我,看看這些山,您記不記得我在愛着您?它們都是見證,都知道這個情況的。

    這些岩石、這些荒野都是知道的。

    為什麼把我帶到它們的面前來?難道我還不夠悲慘的嗎?難道我現在失去了勇氣了?我是不是惟您之命是從了?我該受怎樣的考驗,怎樣的折磨呀?可我犯了什麼罪過了呀?如果您不愛我的話,您跑這兒來幹什麼呀?” “咱們走吧,”她說,“您頭前帶路,咱們回去吧。

    ”我一把抓住她的馬恒繩。

     “不,”我回答道,“因為我已說開了頭了。

    如果我們回去的話,我就會失去您,這一點我知道。

    回到您家的時候,我能預知您會對我說些什麼。

    您是想看看我的忍耐究竟能達到什麼限度,您對我的痛苦進行了挑戰,也許是為了有權把我趕走。

    您對我這個強忍痛楚而不抱怨的憂傷的情人感到厭倦了,他無可奈何地喝下了您用輕蔑釀制的那杯苦酒!您早就知道,我隻要單獨同您在一起,一看見這片樹林,面對着這片我的愛情萌發的孤寂,我就不可能保持沉默了!您是想讓我冒犯您。

    那好吧!夫人,就讓我失去您吧!我哭夠了,我受夠苦了,我已經在我心中把那個啃齧我的瘋狂愛情糟踐夠了,您也已經是夠殘酷的了!” 當她正準備跳下馬來的時候,我一把将她摟在懷裡,我的嘴唇便貼在了她的香唇上。

    但是,與此同時,我看見她面色蒼白,雙目緊閉,松掉了手中攫着的缰繩,滑落到地上。

     “仁慈的上帝啊!”我歡叫道,“她是愛我的!”她回應了我的吻。

     我翻身下馬,向她跑去。

    她已經躺在了草地上。

    我把她微微抱起,她睜開了眼睛。

    一陣突如其來的驚恐使她周身顫抖。

    她用力地推開我的手,淚流滿面,掙脫了我。

     我呆在路邊上,看着她倚在一棵樹上,美豔照人,長長的秀發披在肩上,雙手激動得在顫抖,滿臉绯紅,像紅霞和珠光似的閃閃發亮。

    “别靠近我!”她叫喊道,“不許上前一步!” “啊,我的愛!”我對她說道,“您用不着害怕。

    如果我剛才冒犯了您,您可以懲罰我。

    我剛才一時痛苦,發狂,您想怎麼處治我都行,您現在可以走,可以把我打發到随便什麼地方去。

    我知道您是愛我的,布裡吉特,您在這兒比所有的國王在他們自己的宮殿裡都要更加地安全。

    ” 皮爾遜太太聞聽此言,一雙淚眼凝視着我,我從那眼神中看到我一生的幸福像閃電似的向我奔來。

    我穿過大路,跑去跪在她的面前。

    但凡能夠說出其情婦是用什麼話語來向他說出她在愛他的人,他愛得有多麼淺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