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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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拿着一張國王和百姓雙方的合約;他開始說道,光榮偉大是一樁美事,戰争野。

    動也是一樁美事,但是,還有一件更美的事,名字叫做“自由”。

     孩子們擡起了頭,想起了他們的祖父們,他們也曾這麼說過。

    他們回想起,在祖居陰暗的角落裡,見到過一些神秘的半身雕像,披着長長的大理石長發,還刻有古羅馬的說明;他們還想起在夜靜更深的時候,老祖母們搖着頭,說起那時候血流成河,比那個皇帝時代流的血更加可怕。

    對于他們來說,在自由這個字眼裡,有着某種讓他們心跳的東西,既像是一個遙遠而可怕的回憶,又像是一種更加遙遠而可愛的希望。

     他們在聽他講演時激動得發顫;但是,他們在回家的路上,看見有人提着三個裝有人頭的筐兒走向克拉馬墳場:裡面裝的是把自由這個字眼兒喊得太響的三個青年的腦袋。

     在看到這一悲慘的情景時,他們的嘴角掠過一絲奇特的微笑;但是,另外的一些演講者又登上講台,開始公開數說野心要付出多大代價,說是光榮偉大則是代價昂貴的;他們告訴人們戰争的殘酷,把戰場厮殺稱之為大屠殺。

    他們喋喋不休地絮叨着,人類的所有幻想竟像秋天的落葉一般,在他們周圍紛紛飄落,以緻聽他們講演的那些人不禁以手撫額,宛如患了熱病的人醒了過來似的。

     一些人說:“導緻皇帝倒台的原因是,人民已不再需要他了”;另一些人則說:“人民要國王;不,要自由;不,要理性;不,要宗教;不,要英國式的憲法;不,要專制政體”;最後一個人補充說:“不,這一切都不要,而是要休息。

    ” 當時青年人的生活包括三個要素: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個永遠被摧毀了的過去,但是,幾個世紀以來專制政體的所有陳腐僵化的東西仍在它的廢墟上蠢蠢欲動;在他們的前面,是一個廣闊地平線呈現的黎明,是未來的初婚的光明;而在這兩個世界之間…有着某種類似海洋的東西,把舊大陸和年輕的美洲分隔開來,我不知道是什麼模糊不清、飄浮不定的東西,是一個波濤洶湧、海難不斷的大海,不時地在遠方有點點白帆或噴吐出濃濃蒸汽的船隻穿過其間;總之,眼前的世紀,把往昔與今朝分離開來,既非往昔,也非今朝,但它同時又既像是彼又像是此,而在這個世紀中,人們并不知曉自己每走的一步,是踏在一粒種子上,還是踩在一份殘羹上。

     那時候,就是這麼混亂,必須從中做出抉擇;展現在那些充滿活力和膽量的帝國的兒輩和大革命的孫輩的孩子們面前的,就是這麼個混亂狀況。

     可是,對于過去,他們已不再留戀,因為信心已喪失殆盡;至于未來,他們是喜愛的,暗!就像皮格馬利翁-加利泰:對他們來說,未來就像是一尊大理石雕情婦,他們等待着它的複活,企盼着血液在它的血管中流淌。

     因此,留給他們的隻是今朝了,隻是既非黑夜也非白日的世紀的精神、黃昏的天使;他們發現它坐在一隻塞滿骸骨的石灰袋上,緊縮在利己主義者的大衣中,在凜冽嚴寒中瑟瑟發抖。

    看見這個半似幹屍半似胎兒的幽靈之後,他們的心中陡然升起對死亡的憂愁來;他們走近這個幽靈,就像一個旅行者那樣,人們在斯特拉斯堡指給他看一個沙文登的老伯爵的穿着新嫁娘服飾入殓的千金一樣:這具幼小身材的屍骨讓人悚然,因為她那兩隻發青的纖細的手上,還戴着結婚戒指,而她的頭顱卻已在樓子花冠之下化作了塵埃。

     就像是暴風雨将至,森林中刮起一陣可怕的狂風,吹得所有樹木不停地搖動,然後便是一片沉寂;拿破侖即是如此,他在世上走了一遭,震撼了一切;國王們感到自己的王冠搖搖欲墜,便用手摸摸腦袋,隻摸到吓得倒豎起來的頭發。

    教皇跑了三百法裡,以上帝的名義去為他祝福,并要替他加冕;但拿破侖從他手中奪過王冠,自己戴到了頭上。

    就這樣,在古老的歐洲的這座陰森的森林中,一切都在發抖,随後,又複歸于寂靜。

     據說,當你碰到一條發狂的狗時,如果你有膽量照走不誤,别回頭張望,不慌不忙,那狗便隻是汪汪地跟着你走上一段而已;而要是你露出害怕的樣子,要是你加快了步伐,它便會向你撲上來,咬你;一旦被它咬了一口,你就沒法逃過它了。

     可是,在歐洲的曆史上,常常出現一個君王因被吓住了而被其人民吞噬的情況;不過,如果說有一個君王這麼樣了的話,其他的君王并沒有同時都這麼樣了,這就是說,一個國王消失了,但王權并沒有消失。

    在拿破侖面前,王權露出了害怕的樣子,以緻喪失了一切,不僅是王權,連宗教、貴族以及一切神權、人權均皆如此。

     拿破侖死了,神的和人的權力實際上重新恢複了,但人們對它們的信仰卻不複存在了。

    人們想知道什麼是可能的,這可是個極大的危險,因為人的思想總是向前發展的。

    人們還在尋思:“這事是可能存在的”,或者暗想:“這事曾經有過”;這便是那瘋狗咬的第一口。

     專制的拿破侖政體是專制體制的回光返照;他毀掉國王但自己又模仿國王,正如伏爾泰那樣,摧毀聖書,而自己又寫聖書。

    在他完蛋之後,人們聽見一聲巨響:那是聖赫勒拿島上的石頭剛剛落在了舊世界上發出的聲響。

    天空中立即出現了一顆冰冷的理性的星星,它的星光猶如冷峻的黑夜女神的冷光一樣,把沒有熱量的光亮傾瀉下來,像一塊蒼白的裹屍布似的把世界包裹起來。

     此前,人們曾清楚地看到一些人在仇恨貴族,痛斥神甫,密謀反對國王;人們大聲疾呼,反對流弊和偏見;但是,看到人民對此報之一笑卻是件極大的新鮮事。

    如果一個貴族,或者一個神甫或君王走過去,那些曾經參加過戰争的農民便搖晃起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