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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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君受簒弑之辱哉如此則凡以利為言者皆不忠之臣而意在于簒奪者也使此説行則商君孫膑蘇秦張儀之説一皆磨滅而天下庶幾脫攘奪兵戈之苦而有安居樂業之期矣利路既扼妄念邪説一己掃除孟子又恐惠王失其憑依憔悴無聊而不知其所歸也然後示其所入之路其路安在曰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者是也夫利心既生雖世子至于弑其君如楚商人者如蔡般者遺親後君乃至于此若利心不見仁心自生仁心之中事親而已矣義心自生義心之中事君而已矣天下相率而為仁義則耳目之所觀聽心思之所鈎索家庭之所晏語臣下之所講究者一以仁義為言藹然肅然如四時之造化如天地之覆育二帝三王之道可見于旦暮禽獸之心魚肉之苦可轉而入君子之途太平之路矣孟子言此未終不知其開陳之際惠王何所警發乃不俟其語終遽然歎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觀此一語昔也惠王在颠倒之塗今也惠王在坦平之路昔也惠王在矛防幹戈之地今也惠王在春風和氣之中惜乎道不勝欲不能終孟子之意而使當日警發之機不得少施此仁人君子所以為之歎息焉 孟子見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顧鴻鴈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孟子對曰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詩雲經始靈台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鶴鶴王在靈沼于牣魚躍文王以民力為台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台曰靈台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鼈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湯誓曰時日曷喪予及女偕亡民欲與之偕亡雖有台池鳥獸豈能獨樂哉 餘讀孟子見其對梁惠王以何必曰利之言何其嚴也及其對齊宣以今之樂好貨好色好勇之問與夫對惠王以鴻鴈麋鹿之問又何其寛也且今之樂非利乎好貨非利乎好色好勇非利乎台池鳥獸非利乎是何抑其為利之問而開其好利之實也曰此孟子之所以為大人也夫以利為言者是不恤天下而專利于一己也是不恤鄰國而專利于一國也是不恤人民而專利于一時也當時所謂利者蓋出于此此孟子所以深辟之且夫今之樂與夫好色好貨好勇台池鳥獸常人之所同樂也使其好樂與百姓同之好貨好色好勇好台池鳥獸與百姓同之有何不可是豈專于一己專于一國專于一時也哉亦豈得與當時之所謂言利者同乎深明此理然後可以讀孟子之書夫惟宮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殘害于爾萬姓此纣之所以得罪于天下也矢魚于棠築台于郎築台于薛此春秋之所書以為警戒也今惠王不畏先王不顧禮法而顧鴻鴈麋鹿謂孟子曰賢者亦樂此乎使後世自好之士當此時也必将舉商纣故事春秋聖筆以塞其源今乃對之曰賢者而後樂此以是知孟子之所以為大人蓋與人同而後世之士其衛道太嚴而使人無為善之路也夫當其顧鴻鴈麋鹿謂孟子賢者亦樂此乎其顧處與樂處即文王靈囿也孟子曰賢者而後樂此者指其顧處與樂處言之非謂鴻鴈麋鹿而已矣惠王用之而不知其所自來止堕于鴻鴈麋鹿中而已惟賢者知其所自來故與百姓鳥獸同樂其樂焉不賢者徒知以鴻鴈麋鹿為樂而不知與百姓鳥獸同其樂此所以為桀為纣為春秋之所書也文王得百姓之所自來以此樂而動百姓則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夫何以使民樂事勸功如此哉則以文王以其所以樂者動百姓之樂故民樂之如此也以此樂而動鳥獸則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鶴鶴于牣魚躍夫何以使鳥獸蟲魚優防怡愉如此哉則以文王以其所以樂者動鳥獸蟲魚之樂故動物樂之如此也餘涵泳至此乃信夫奏箫韶而鳯凰來舞幹羽而有苗格傅説應髙宗之夢金縢啟成王之占皆不足怪也惟桀止知物之為樂而不知吾之所以為樂者與夫百姓蟲魚之所以為樂者此所以民欲與之偕亡也豈非文王自百姓蟲魚樂中行而桀乃由百姓蟲魚憂中徃此其所以生禍也欤謂其台曰靈台謂其沼曰靈沼豈不以文王百姓與夫蟲魚之精神鼓舞盡在于此地乎惟人萬物之靈是萬物亦有靈而人為之最亶聦明作元後是人者萬物之靈而元後又為人之最同此一靈則以我此靈以及人人其有不樂乎以我此靈以及物物其有不樂乎何則同此一靈故也由此推之則暴殄天物暴虐蒸民豈特不知人物之靈而纣之所以為靈亦已淪胥矣可勝惜哉然則何謂靈第熟味顧處與樂處思所謂樂此者指何事而言然後識孟子之防而知文王之所以動百姓昆蟲也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内兇則移其民于河東移其粟于河内河東兇亦然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者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孟子對曰王好戰請以戰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棄甲曳兵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