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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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押這個韻的就隻有十二個字。

    我好幾天絞盡腦汁,想不出别的字來。

    ” 注①英語神(god)和(rod)同韻——譯者他臉上的表情改了樣,煩惱的神情消失了,甚至出現了幾乎高興的神情。

    他盡管蓬首垢面,卻閃耀着一種智慧的光芒,書呆子發現一些沒有用處的事實時所感到的喜悅。

     “你有沒有想到,”他說,“英國詩歌的全部曆史是由英語缺韻這個事實所決定的?” 沒有,溫斯頓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而且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他也不覺得這一點有什麼重要或者對它有什麼興趣。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問。

     安普爾福思又愕了一下。

    “我根本沒有想到。

    他們逮捕我可能是在兩天以前,也可能是在三天以前。

    ”他的眼光在四周牆上轉來轉去,好象是要找個窗戶。

    “在這個地方,白天黑夜沒有什麼兩樣。

    我看不出你怎麼能算出時間來。

    ” 他們又随便談了幾句,接着電幕上毫無理由地吆喝一聲,不許他們再說話。

    溫斯頓默默地坐着,雙手交疊。

    安普爾福思個子太大,坐在闆凳上不舒服,老是左右挪動,雙手先是握在一個膝蓋上,過了一會又握在另外一個膝蓋上。

    電幕發出吆喝,要他保持安靜不動。

    時間就這樣過去。

    二十分鐘,一個小時——究竟多久,很難斷定。

    接着外面又是一陣皮靴聲。

    溫斯頓五髒六腑都收縮起來。

    快了,很快,也許五分鐘,也許馬上,皮靴咔嚓聲可能意味着現在輪到他了。

     門打開了。

    那個臉上冷冰冰的年輕軍官進了牢房。

    他的手輕輕一動,指着安普爾福思。

     “101号房,”他說。

     安普爾福思夾在警衛中間踉跄地走了出去,他的臉似乎有點不安,但看不透他。

     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溫斯頓的肚子又痛了。

    他的念頭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一條軌道上轉着,好象一個球不斷地掉到同一條槽裡。

    他隻有六個念頭:肚子痛、一片面包、流血和叫喊、奧勃良、裘莉亞、刀片。

    他的五髒六腑又是一陣痙攣;皮靴咔嚓聲又走近了。

    門一開,送進來一陣強烈的汗臭。

    派遜斯走進了牢房。

    他穿着卡其短褲和運動衫。

     這一次是溫斯頓吃驚得忘掉了自己。

     “你也來了!”他說。

     派遜斯看了溫斯頓一眼,既不感到興趣,也不感到驚異,隻有可憐相。

    他開始來回走動,不能安靜下來。

    每次他伸直胖乎乎的膝蓋時可以看出膝蓋在哆嗦。

    他的眼光停滞,好象無法使自己不呆呆地看着眼前不遠的地方。

     “你到這裡來幹什麼?”溫斯頓問。

     “思想罪!”派遜斯說,幾乎發不出清楚的音來。

    他的說話腔調表明,他既完全承認自己的罪行,卻又不能相信這樣的話居然可以适用到自己身上。

    他在溫斯頓前面停了下來,開始熱切地求他:“你想他們不會槍斃我的吧?老兄,你說他們會不會?如果你沒有幹過什麼事情,隻是有過什麼思想,而你又沒有辦法防止這種思想。

    他們不會槍斃你的吧?我知道他們會給你一個機會叫你申辯。

    我相信他們會這樣的!他們知道我過去的表現,是不是?你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

    我這個人不壞。

    當然,沒有頭腦,但是熱情。

    我盡了我的力量為黨做工作,是不是?我大概判五年就差不多了,你想是不是?還是十年?象我這樣的人在勞動營用處很大。

    他們不會因為我偶爾出了一次軌就槍斃我的吧?” “你有罪嗎?”溫斯頓問。

     “我當然有罪!”派遜斯奴顔婢膝地看了一眼電幕。

    “你以為黨會逮捕一個無辜的人嗎?”他的青蛙臉平靜了一些,甚至有了一種稍帶神聖的表情。

    “思想罪可是件要不得的事情,老兄,”他莊重地說,“它很陰險。

    你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它就抓住了你。

    你知道它怎樣抓住我的嗎?在睡夢裡! 是的,事實就是如此。

    你想,象我這樣的人,辛辛苦苦,盡我的本分,從來不知道我的頭腦裡有過什麼壞思想。

    可是我開始說夢話。

    你知道他們聽到了我說什麼嗎?” 他壓低了聲音,好象有人為了醫學上的原因而不得不說肮髒話一樣。

     “‘打倒老大哥!’真的,我說了這個!看來說了還不止一遍。

    老兄,這話我隻對你說,他們沒有等這再進一步就逮住了我,我倒感到高興。

    你知道我到法庭上去要對他們怎麼說嗎?我要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及時挽救了我。

    ’”“那麼誰揭發你的?”溫斯頓問。

     “我的小女兒。

    ”派遜斯答道,神情有些悲哀,但又自豪。

     “她在門縫裡偷聽。

    一聽到我的話,她第二天就去報告了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