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言者

關燈
浩劫解放了第二基地,這也是第二基地默許大浩劫的另一個原因。

    一向勇于表達意見的年輕人堅迪柏最近曾說,其實這根本就是主因。

     經過大浩劫的洗禮,帝國正式宣告滅亡,從此之後,川陀上的幸存者從未擅自闖入第二基地的地盤。

    &ldquo銀河大學/圖書館&rdquo既然躲過了大浩劫,第二基地更要讓它免于&ldquo大複興&rdquo的幹擾,連皇宮廢墟也順便保存下來。

    除了這裡,整個世界的金屬表層幾乎一塊不剩。

    而地底無數盤根錯節的巨大回廊,則全部遭到掩蓋、填埋、扭曲、毀壞、棄置,通通埋葬在土石之下&mdash&mdash唯有此地例外,昔日綠地的四周仍舊圍繞着一大圈金屬。

     此地或可被視為一代偉業的巨大紀念碑、昔日帝國的衣冠冢。

    但在川陀人(阿姆人)心目中,該處卻是不祥之地,充滿冤死的亡魂,絕對不能随便驚擾。

    因此,隻有第二基地分子穿梭在古代的回廊中,觸摸得到閃閃發光的钛金屬。

     即使如此,由于騾的出現,第二基地的心血差點全部白費。

     騾曾經親自到過川陀。

    假使當時他曉得這個世界的真面目,又會有什麼結果?騾所擁有的傳統武器比第二基地強大無數倍,他的精神力量也和對手旗鼓相當。

    然而,一來受到金科玉律的限制,二來由于充分了解眼前的勝利可能預示着更大的挫敗,第二基地總是感到綁手綁腳。

     如果不是貝泰·達瑞爾當機立斷,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而她那次的行動,也幾乎沒有第二基地的協助! 接着便開始了黃金時代。

    前後幾代的第一發言者,終于找到主動出擊的方法,遏止了騾的泛銀河攻勢,進而控制住他的心靈。

    數十年之後,當第一基地對他們愈來愈好奇、愈來愈疑心的時候,第二基地經過一番努力,也總算成功地使對方收兵。

    其中,第十九代第一發言者(也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位)普芮姆·帕佛,完成一項精心設計的計劃,一舉消除了所有的危機;以重大犧牲為代價,拯救了謝頓計劃未來的命運。

     過去一百二十年間,第二基地恢複往日的狀态,隐匿在川陀某個鬼影幢幢的地方。

    他們不必再回避帝國,卻仍然需要和第一基地躲迷藏。

    如今的第一基地,幾乎已經和昔日的銀河帝國一樣強大,而科技更是青出于藍。

     想到這裡,第一發言者慵懶地閉上眼睛,進入一種無我的境界,體會到一種如真似幻的松弛感。

    這并非全然是夢境,卻也不是絕對的清醒。

     雨過天晴,一切都會愈來愈好。

    川陀依舊是銀河的首府,因為第二基地就在這裡。

    比起當年那些皇帝,他們力量更強大,控制得更得心應手。

     第一基地始終隻是傀儡,由第二基地負責操縱,使它的舉動正确無誤。

    不論他們如何船堅炮利,隻要在必要的時候,關鍵人物都受到精神控制,他們也隻有乖乖聽命的份。

     有朝一日,第二帝國終将誕生,但不會是第一帝國的翻版。

    它将是一個聯邦制帝國,成員都擁有相當的自治權,因此不會出現一個外強中幹的中央集權政府。

    新帝國的結構将較為松散,較富有彈性和韌性,因而更具應變能力。

    隐藏在幕後的第二基地男女成員,将永永遠遠負責指導這個政體。

    那時,川陀仍會是帝國的首都,但四萬名心理史學家的領導能力,強過當年的四百五十億普通人&hellip&hellip 第一發言者猛然驚醒,發現已是日落時分。

    剛才有沒有自言自語?有沒有大聲說過什麼話? 如果說,第二基地成員要知道得比别人多,說得比别人少,那麼身為領導階層的發言者,就需要知道得更多,但是說得更少,而身為第一發言者,則需要知道得最多,而且說得最少。

     他露出一抹苦笑。

    誘惑始終那麼強烈,令人忍不住想效忠川陀,忍不住将第二帝國的目标解釋為幫川陀取得銀河霸主的地位。

    早在五個世紀之前,謝頓已經預見這一點,并且曾經發出警告。

     然而,第一發言者并未睡着太久,他接見堅迪柏的時間還沒到。

     桑帝斯對這次的私下會談寄望頗高。

    堅迪柏年紀很輕,能用新的眼光審視謝頓計劃,而他又有足夠敏銳的心靈,足以見前人所未見。

    從這位最年輕的發言者言談中,桑帝斯并非沒有機會學到些什麼。

     從來沒有人能确定,當年偉大的普芮姆·帕佛接見年輕的寇爾·班裘姆,從那位後輩身上獲益多少。

    當時班裘姆還不到三十歲,專程來向帕佛報告對付第一基地的可行方案。

    班裘姆後來從未提起那次觐見的經過,但他最後果然成為第二十一代第一發言者,而且被奉為謝頓之後最偉大的理論家。

    有些人甚至認為,在帕佛時代所完成的豐功偉業,真正的功臣其實是班裘姆,而不是帕佛本人。

     桑帝斯開始跟自己玩一個遊戲,猜想堅迪柏将要說些什麼。

    根據第二基地的傳統,當一個傑出的年輕後輩,首次有機會與第一發言者單獨會晤時,第一句話便要開宗明義。

    當然,他們絕不會為了芝麻蒜皮的瑣事,便浪費掉寶貴的首次觐見機會。

    否則,第一發言者很可能會認為他們不夠份量,這無異是自毀前程。

     四小時後,堅迪柏終于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年輕人沒有露出絲毫的緊張,隻是默默等待桑帝斯先開口。

     于是桑帝斯說:&ldquo發言者,你為了一件重要的事,請求私下觐見我。

    可否請你先扼要說明一下?&rdquo 堅迪柏幾乎像是在描述晚餐吃了些什麼,以平靜的口吻說道:&ldquo第一發言者,謝頓計劃根本毫無意義!&rdquo 02 史陀·堅迪柏從不需要任何人肯定他的價值,他自小即了解自己與衆不同。

    年僅十歲,第二基地一名特工就發掘到他的心靈潛能,從此他便加入第二基地的行列。

     他在學習過程中表現得極為優異。

    就像重力場吸引太空船一樣,心理史學對他具有強大的吸引力,使他身不由己地一頭栽進去。

    同齡弟子還在學習微分方程之際,他已經開始閱讀謝頓的心理史學入門教材。

     十五歲那年,他考進了銀河大學(即昔日的川陀大學,如今已經正式改名)。

    接受入學面試時,面試委員問到他将來的志願,他以堅定的口氣答道:&ldquo在四十歲前成為第一發言者。

    &rdquo 他的目标不僅僅是第一發言者的寶座,對他而言,那幾乎是唾手可得的囊中物。

    言下之意,他的目标是要向時間挑戰,因為就連普芮姆·帕佛,也是四十二歲那年才就任的。

     堅迪柏這樣回答之後,那名面試委員立刻動容。

    但是年輕的堅迪柏早已熟悉&ldquo心理語言&rdquo,懂得诠釋那個驟變的神情。

    他非常清楚(就像那名委員當場宣布一樣),自己的檔案會加上一條小小的注記,大意是說他是個難纏的家夥。

     嗯,當然如此! 堅迪柏就是打算做個難纏的家夥。

     現在他三十歲了,再過兩個月,就要慶祝三十一歲生日。

    想要實現當初的雄心壯志,最多還有九年時間可資利用,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夠成功。

    他如今已是發言者評議會的一員,而今天觐見現任的第一發言者,就是他計劃中關鍵性的一步。

    為了得到最佳的結果,他曾不遺餘力地勤練心理語言的溝通技巧。

     當第二基地兩名發言者彼此溝通時,采用的語言是銀河中獨一無二的。

    他們除了開口之外,還會配合無數迅疾的手勢,以及各種精神型樣的變化。

     如果有外人在場,隻能聽到極少的語彙,甚至什麼也聽不見。

    事實上,在極短暫的時間内,他們已經交換大量的思想訊息。

    至于溝通的内容,則無法借用文字忠實重述給任何外人。

     發言者所使用的語言,優點在于效率極高,而且無比細膩生動。

    不過它也有缺點,那就是幾乎無法掩飾任何心意。

     堅迪柏很了解自己對第一發言者的看法,他覺得第一發言者已經過了精神全盛期。

    根據堅迪柏的評估,第一發言者沒有受過危機處理訓練,也從未預見任何危機,萬一真有危機出現,他将缺乏當機立斷的能力。

    桑帝斯是個親切和善的老好人,而這種人正是可怕的禍源。

     堅迪柏必須将這些想法都隐藏起來,不但在話語、動作、面部表情中不可流露任何迹象,甚至在思想上都要深藏不露。

    不過,他并不知道有任何有效的方法,能将這些想法掩飾得天衣無縫,不讓第一發言者察覺半分蛛絲馬迹。

     同理,堅迪柏也知道第一發言者對自己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