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險出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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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石以上三萬石以下諸藩各出二十人。

     盡管如此,世人還是對填埋護城河持有不同看法。

     大名們剛剛還與大坂對峙,他們内心隻有強烈的敵意,偌多人都想參與填埋工事。

    接下來就是德川譜代的算計了,他們認為,家康這次處置過分溫和,甚是不公。

    大坂若能體諒家康的情義,便不會忘掉關原合戰後的大恩,發動亂事。

     關原合戰時,德川與西軍兩廂一刀兩斷,以武力對決,注定弱者倒下,強者奪取天下。

    可是,家康卻對豐臣遺孤百般憐憫,現出讓其永遠存續的慈悲。

    這讓世人産生了一種錯覺,德川似在向豐臣氏低頭。

    德川究竟從豐臣氏得到過多少恩義?譜代們隻記得受過豐臣氏諸多欺侮,并未記得得到過什麼愛憐或庇護。

     家康和秀吉長期積蓄的實力差别,造成了今日力量的懸殊。

    因而,現在仍對秀賴施以憐憫的家康,的确讓人感歎,但,德川絕非懼怕大坂。

    “要徹底消滅他們,免得再讓他們做謀叛的美夢。

    ”德川譜代衆口一辭。

     但伊達政宗的考慮則更加複雜。

    他衷心希望大坂城能保存下去。

    他目下尚不知,遠赴歐羅巴的使者會帶回何等驚天動地的消息。

    但無論如何,也要等着看最後的好戲……他還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即要當着不久于人世的家康的面,讓将軍秀忠在自己和班國的聯軍面前摘下頭盔,認輸投降。

    到時,新的将軍便是女婿忠輝。

    至于“大禦所”之位,不用說,已不姓德川了…… 家康撤回二條城的同時,填埋護城河的工程也正熱火朝天展開。

    由于年關将至,加之參加填埋的下級武士和人伕歸鄉心切,工程進展迅速。

    眼見着甕城被掘開,土堤和箭樓從地面消失。

    澱川的取水口處,下身隻裹布片的人伕們一面在寒風中喊出震天的号子,一面堆起堰堤。

     許久未脫下戎裝的伊達政宗換上陣羽織和伊賀袴,從鬥笠下眺望着他負責的松屋町口的填埋工程。

     原本彙集一處的大群水鳥,幾不見了蹤迹。

    它們當然無從知道人世間反複無常的較量,看到自己的家園被毀,隻好倉皇逃去。

    填埋的結果,必然會将城内的浪人和武将逼入困境,可是他們此時尚未察覺出這些,仍在興高采烈地不斷舉行宴會。

    水鳥的家雖然被毀了,可它們仍然可以獲得陽光和餌食,可浪人和武将還能如此輕易地獲得糧米嗎? 政宗一想起當年把他叫到小田原的“一夜城”、向他大肆吹噓的豐臣秀吉,就不禁想大罵一頓。

    可是現在的情形下,“渾蛋”似不隻秀吉一人了,自己亦是渾蛋……設若此城被一舉搗毀,浪人們究竟會作鳥獸散,還是慷慨赴死? “此處從前有一座太閣築造的巨城。

    ”當政宗派出去的密使們帶着滿腹狐疑的索德羅、比斯卡伊諾等人,大搖大擺返回堺港海濱時,會怎樣?在他們眼中,引發關原合戰的石田三成,以及後來的大久保長安,現在的大野治長,豈非都成了跳梁小醜? 政宗後背冒出一股涼氣:早當命令支倉六右衛門,一旦事情不成,就休再回日本! 若六右衛門得意揚揚地回來了,卻隻帶來一艘兵船,到時,政宗就不得不親自把它擊沉,怒斬六右衛門。

    因為那時,他必須在全日本的海濱都安排警戒。

     政宗伫立在不斷被填埋的護城河邊,懷着巨大的不安,呆呆凝視着水面。

    一隻離群的野鴨撲騰着翅膀掠過他肩頭,落在尚未填平的水面。

     “陸奧守大人,哦不,當稱仙台侯才是。

    ”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政宗吓了一跳,回過頭,乃是頭戴鬥笠、面帶微笑的柳生又右衛門宗矩。

    政宗真被吓住了。

    他早就看出,最近柳生宗矩已不隻是将軍的兵法老師。

    實際上,他與家康走得比秀忠還近,分明是個嚴密監視大名行蹤的幕府探子。

     “哦,是柳生大人。

    ” “是鄙人。

    仙台侯是否有什麼痛心之事?臉色有些不對啊。

    ” “呵呵。

    ”政宗笑了,“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再過幾日,我就四十九了。

    人近半百,體力就不支了,寒冷對身體的影響也愈加明顯。

    ” 柳生宗矩臉上依然湛滿微笑,“可是,我怎覺得仙台侯的心思似在更遠的地方。

    ” “哦,覺得我亦在思念故鄉?” “不,大人的心神在更遠的地方……”柳生宗矩往前近兩步,語氣淩厲,“那隻去年九月駛出月浦的大船,現在應已抵達班國了吧?” 政宗睑些跌倒,“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