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巨炮動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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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執著,但其中因爍着的,卻是曆經磨砺的不惜性命的血性。

    可現在的大坂城裡,卻根本看不到這等血性,有的隻是模糊的反抗和煞有介事的小算盤,以及為此彙集的呶呶不休的浪人。

    若真是如此,真田父子的命運至此亦到頭了。

    如真田幸村這等人物,把兄長信之的忠言棄于一旁,驅走叔父,将好友松倉豐後守大耍一番才來到這裡…… “大人認為,議和實際也是大禦所的安排?” “修理大人,”幸村依然臉對着篝火,“大坂的命運已經到頭了,但這并非大禦所之過。

    ” “您是什麼意思?在責難我?” 幸村輕輕搖了搖頭,“當然非大人的過錯。

    非要說是誰的錯不可,隻能說是這大坂城的劫難……幸村雖不會勸右府議和,但也不會苟且逃生。

    ” “這……” “幸村将繼承家父遺志,與右府大人共命運。

    此意亦請大人記住。

    ” 一瞬間,修理呆住,垂頭不語。

    顯然,他并不明白幸村的意思。

    幸村昂起頭來——你即使不明,也是無妨了。

     “那麼……那麼,大人覺得,究竟誰适合勸說少君?” “這一點用不着鄙人說,自是修理大人,或是澱夫人。

    除此之外,别無旁人。

    ” 正在這時,聽到一陣腿甲響動,一個人闖進幕帳,竟是治長之弟治房。

    “兄長,出大事了!” “大事?” “道犬從船庫裡開出船隻,趕奔堺港,到民家放起火來。

    ” “到民家放火?” “聽說他帶着一幫人豪氣沖天地走了,說是對兄長的決斷甚是不滿,為了支持少君,他要親自為決戰點燃火種。

    ” “什麼,他……”治長的臉色再度變得蒼白,狼狽不堪,渾身戰粟,幾欲委地。

     幸村冷冷瞧着兄弟二人,真是人生如夢。

    人生為何如此可笑?亂起時煽風點火的治長,此時竟已全然沒了戰意。

    與此相反,一開始毫無戰意、頻頻提出質疑的道犬,此時竟如搶功似的燃燒起熊熊戰意。

    老臣的野心火焰,已在不知不覺間蔓延到了秀賴、重成、道犬等年輕人中間,燒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混賬東西!”治長一聲怒号,大喝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竟去堺港放火!他到底要幹什麼?一旦引起堺港人的反感,莫說死守城池了,就連糧道……都會被他們截斷!到時,我們隻能餓死!” “可是,那邊的火已經着起來了,在海風的吹拂下,正在蔓延……” “真是混賬!已經蔓延開了?那……治房,你趕緊去,我也……失陪了!”治長丢下一句話,徑直飛奔出帳外。

     幸村仍坐在杌上不動。

    年輕之人心火已燃,勢所必然。

    兒子大助也是一團火,隻不知他正在怎樣燃燒。

     此時,忽聽嘩啦一片,外面人聲嘈雜。

    看來衆人都知此意外之事了。

    幸村緩緩站起身,把未燒盡的柴薪向火中攏了攏,走出幕帳。

    外邊人慌作一團,不時有槍聲在低空響起,一些性急之人怕已在朝敵陣射擊了。

     南面的天空驟然亮了許多。

    幸村靜靜伸出手測了一下風向,風是從東北來,還好,大火不會燒盡整個大坂城。

    他猶豫起來,不知該回到護城去,還是去看看秀賴的本陣。

    正猶豫,南面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片紅光。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本城的天守閣一帶傳來轟隆轟隆的倒塌聲,腳下的大地也劇烈晃動起來。

     幸村僵在原地。

    莫非,決戰終要打了? 接着,右方的黑暗中又噴出一道沖天的火焰,緊接着,又是一聲讓天地都為之顫抖的巨響!定是德川把堺港大火看成了議和決裂之信号,不由分說,開始了炮擊。

     巨響一陣陣撞擊着耳鼓,大炮轟隆轟隆命中了本城中央及倉庫一帶。

    不久,亢奮的進攻者定會從護城河對面發起進攻,城内的軍兵也會毫不畏縮迎上前去。

     幸村向外疾走五六步,又停下。

    震耳欲聾的巨響之後,本該洶湧而起的呐喊聲并未響起,僅有一片讓人發僵的靜寂。

    莫非是巨大的轟鳴讓人一瞬間呆住了,忘記了行動? 幸村也有些發懵,若浪人被這從未聽到過的巨響吓破了膽,仗還怎打? 幸村急急入本城,城内一片寂靜。

    隻城腳有篝火在噼噼啪啪響,四下了無人迹,天地都像被凍結了。

     “叨擾一下!真田左衛門佐前來看望右府大人。

    ”若是平常,士卒必然會舉槍将其擋住,幾次盤問後才放進,今夜他們竟連名字都沒問。

     腳下的霜碴不時破碎,礫石沙沙作響,四周彌漫着令人恐怖的靜寂。

     幸村預料中的第三炮終未發射。

     “真田左衛門佐前來探望大人。

    ”出了甕城,四面陡然明亮起來。

    篝火的數量增多,并排在本城空地上的旗幟迎着夜風飒飒飄揚。

    前面的幕帳中更加明亮,幸村看往那裡,口中一聲呻吟,呆住不動。

     這是一幕令任何人都不禁為之駐足的奇怪景象。

    秀賴站在正中,身邊為鑲嵌有絢爛奪目的螺钿貝殼的床幾。

    身形高大的秀賴,挺立在鮮麗的绯色毛氈上,身穿一副由绯色皮條穿連起來的铠甲,全身瑟瑟發抖。

    不知是出于憤怒還是恐懼,他臉色蒼白,蓬亂的頭發被汗水緊貼在鬓角,左頰上則有一片浮動的光影。

    比他更奇怪的,則是擋在他前面、兩隻袖子被大藏局和正榮尼拽住的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