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謀定九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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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必守護不住。

    ”說到這裡,幸村苦笑。

     大助瞪大眼睛,連嘴唇都扭曲了。

    他并未明白父親的真意。

    大助不明戰事。

    一個不明戰事的孩子,怎會明白太平的珍貴?因此,神佛才時常把人拖入戰場,逼迫人進行反省,這才是幸村和其父昌幸對戰争的理解。

     “哈哈!算了,大助。

    總之,為父進城之後,定會一心作戰,忘掉勝敗。

    當然,并非說勝敗無妨。

    戰争之後便是被謂為太平的間隙。

    其實再也沒有比這更愚蠢之事。

    但人總是一面為了太平不斷發動戰事,屢曆戰禍,又一面哭着希求太平——總是擺脫不了這個劫數。

    因此,哪怕父親戰敗而亡,也是為了即将來臨的太平盛世。

    對阻撓者要寬容,也要盡量避免無益的殺生。

    大助啊,初五正午,客人彙集到此處之前,你要仔細思量,決定是走是留。

    ” 大助立刻激昂起采,“父親,大助已下了決心,誓與父親共生死!” “現在決斷還為時尚早!”幸村低聲但嚴厲地阻止道,“後日正午,明白了?決斷之前如不深思熟慮,無異于盲目追随。

    ”扔下這一句,他快步進入房中。

     大助攥着拳頭,瞪着父親的背影,父親為何要如此固執地去大坂?必是深受三年前故去的祖父影響。

     既然對手乃祖父和父親都憎恨不已的德川,作為兒子,大助也應該憎恨,但幸村的話語為何總是在關鍵時刻嗳昧不明?大助想通過片桐且元棄大坂而去一事,探明父親真意,可父親卻總含糊其辭。

     大助學會讀書習字的地方就是高野山,在關白秀次切腹之地,亦即與豐臣氏有着深刻淵源的青嚴寺,至今仍特意為他留有一室。

    高野山的僧侶友人都挽留大助,原因甚是簡單:此戰既無大義名分,亦無絲毫勝算。

    更主要的,是不必說和歌山的淺野,監視幸村的密令已被傳至高野山的每一個角落,如何能突破如此嚴密的監視?若在途中落入敵手,那才玷污了真田一門的英名。

    讓大助留在山上,也可表明幸村并不贊成兒子也加入豐臣氏。

     大助最為擔心的,便是怎樣“逃脫”——通往和歌山的路無需說,從橋本到五條,松倉豐後守重正的屬下正在毫不懈怠地巡邏,信州的伯父似也派了人馬。

    絕不能讓父親落到他們手中!高野山似在本多上野介的直接監控之下,所司代闆倉伊賀守的人似也潛了進來。

    實際上,今日邀請參加酒宴的人中,也必混雜着三五個細作。

    住進高野山上已有十三年了,對真田父子懷有敵意的人看似沒有,但一旦接到領主和代官的命令,怕誰也不敢抗命。

    可是,幸村卻公開宣揚:初五舉行酒宴,初七啟程。

    莫非父親已意識到無法脫逃,想故意倒在刺客刀下? 大助心中暗驚,悄悄望了一眼四周——父親莫非真在等待着伯父派來的刺客?卻又似不大可能。

    大助的母親已經離世,家中兒女,加上庶出共有八人,大姐已經嫁與伊達氏片倉小十郎景長,二姐嫁與石谷重藏道定。

     母親逝後,父親側室以照顧幼者為由住進了九度山。

    她乃是堀田作兵衛的武士之女,名由良。

    大助甚至猜測自己即是她親生。

    由良夫人育有一男一女,幾個兒女終日在家嬉鬧,甚是熱鬧。

     可就在大約一月前,自從一個雲遊的長者來訪之後,家裡就少了一子,接着又少了兩子。

    半月之前,由良夫人帶着最小的兒子大八和女兒可乃離去,現在隻餘大助一人。

     那個修行者似是攜有秀賴親筆書函而來的明石掃部助守重。

    當時,父親說了一句令大助甚為擔心的話:“這樣,即使死去,我也安心了。

    ” 最初,大助隻是簡單地以為,那是武将出征前理所當然的心态,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事情遠沒有這般簡單。

    秀賴密令父親出陣,但在幕府如此嚴密的監視下,要脫身難比登天。

    因此,父親那句話就值得深思了。

     進入大坂城後一戰,便是死路?父親向來嚴謹,輕易不會說這等話。

    他即使知自己将被刺殺,也必處理好家中諸事。

    想到這裡,大助又悄悄環視了一眼四周。

    正在這時,家臣由利鐮之助穿着一身不倫不類的衣裳回來了,既非下地幹活的打扮,也非漁夫行頭。

     “鐮之助,你不是在田裡幹活嗎?” “沒有。

    ”鐮之助讪讪地拍打着垂在腰間的錢褡裢,“小人到各處去支付繩子的工錢了。

    ” “嗯,也是用作脫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