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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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為什麼太晚了？&rdquo
&ldquo我年紀太大了，擔任不了這個工作了。
這個位置需要一個年紀更輕的人。
&rdquo &ldquo胡說，你才五十歲。
&rdquo &ldquo我的健康狀況不太好。
&rdquo &ldquo這是我第一次聽說。
&rdquo &ldquo我今天在銀行還告訴羅賓遜這件事。
我胸口常常犯痛，睡眠很不好。
&rdquo他說得很快，用手在膝蓋上打着拍子，&ldquo羅賓遜極力推薦特拉威斯。
特拉威斯醫生好像手到病除，一下子就把他的病治好了。
&rdquo &ldquo可憐的羅賓遜。
&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他隻有兩年的活頭了。
這是我私下對你說，斯考比。
&rdquo 人是永遠不會停止叫别人驚訝的；治好了羅賓遜的假想病痛，戒除了他愛讀醫學書的癖好和每天從牆壁走向牆壁的活動的原來是死刑的宣判。
斯考比想，我想這就是知道了最壞情況的結果吧！當一個人已經陷入最惡劣的處境，别無他路好走時，反而像獲得了甯靜。
他想象着羅賓遜如何向桌子對面他孤單的伴侶談話的情形。
&ldquo我希望我們都能這樣平靜地死去，&rdquo斯考比說，&ldquo他要回國嗎？&rdquo &ldquo我想他回不去。
多半他不久就要進阿基爾醫院了。
&rdquo 斯考比想：我多麼希望剛才我能知道我看到的是什麼啊！羅賓遜展示給我的是一個人所能擁有的最令人羨慕的财富&mdash&mdash高高興興地迎接死亡。
在這段任期内，死亡的比例多麼高啊&mdash&mdash也許，如果确切數起來，再想到歐洲發生的那些事，并不算太高。
第一個是佩倍爾頓，其次是彭德的那個孩子，現在又是羅賓遜&hellip&hellip不，并不算多&mdash&mdash當然了，他并沒有把那些在軍醫院裡死于黑水病的人計算在内。
&ldquo情況就是這樣。
&rdquo專員說，&ldquo你這次任期滿了以後就要當專員了，你的妻子一定會很高興的。
&rdquo 我對她的高興一定要耐心點兒，斯考比想，絕對不能生氣。
我是有罪的人，我沒有權利挑剔别人，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生她的氣。
他說：&ldquo我要回家去了。
&rdquo 阿裡正站在他的汽車旁邊同另一個小厮說話；這個人看見斯考比走來，就悄悄地溜走了。
&ldquo那是誰，阿裡？&rdquo &ldquo我弟弟，老爺。
&rdquo阿裡說。
&ldquo我不認識他，是嗎？同一個母親的？&rdquo &ldquo不是，老爺，同一個父親。
&rdquo &ldquo他做什麼事？&rdquo阿裡隻顧搖動汽車起動柄，汗珠從臉上一個勁地往下落，什麼也沒有說。
&ldquo他給誰幹活兒，阿裡？&rdquo &ldquo什麼，老爺？&rdquo &ldquo我說他給誰幹活兒？&rdquo &ldquo給威爾遜先生，老爺。
&rdquo 發動機啟動了，阿裡爬進汽車後邊的坐位上。
&ldquo他求你做過什麼嗎，阿裡？我的意思是說，他求沒求過你把我的事告訴他&mdash&mdash給你錢？&rdquo在反光鏡裡他看到阿裡的臉一點兒表情也沒有，顯出一副固執相，像石塊嶙峋、緊緊封鎖的一個岩穴。
&ldquo沒有，老爺。
&rdquo &ldquo很多人對我感興趣，出很多錢了解我的情況。
他們認為我是壞人，阿裡。
&rdquo 阿裡說：&ldquo我是你的傭人。
&rdquo他從鏡子裡回過來凝視着斯考比。
斯考比覺得欺騙的特質之一就是失去對别人的信任。
如果我能夠說瞎話、出賣人，為什麼别人就不能說瞎話、出賣我呢？會不會有很多人拿我的誠實賭博而輸掉他們的賭注呢？為什麼我要輸掉押在阿裡身上的賭注呢？我還沒有被抓住，他也沒有被抓住，隻不過如此而已。
他感到一陣可怕的沮喪，沉重地把他的腦袋壓到方向盤上。
他想：我知道阿裡是誠實的，十五年來我一直知道他是誠實的，我隻不過是在謊言地帶中試圖找一個同伴而已。
下一階段會不會就是去收買别的人呢？ 他們回去的時候，露易絲沒在家，可能有人來接她出去了，也許是到海濱去了。
她沒有想到斯考比會在日落以前回來。
他給她寫了一個條子：給海倫去送幾件家具。
很快就回來。
有好消息告訴你。
然後他一個人開着車，穿過中午荒涼、空曠的馬路，駛向那排尼森市住房。
他在路上看到的隻是幾隻秃鹫聚在路邊一隻死雞周圍，它們那老人似的脖子探在腐屍上面，翅膀像破傘一樣向這邊、那邊翹着。
&ldquo我又給你帶來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
你的傭人在家嗎？&rdquo &ldquo沒有，去市場了。
&rdquo 他們現在見面時隻是像兄妹那樣，規規矩矩地接過吻。
一旦出了纰漏，私通就成為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同友誼沒有什麼兩樣了。
火焰已經燎了他們一下，現在越過這塊燒焦的空地繼續向别處蔓延；在這塊燃燒過的地方，什麼都沒有剩下，隻有一種責任感和一種孤獨感。
除非光着腳踩在上面，才能感到草灰的灼熱。
斯考比說：&ldquo我打攪你吃午飯了。
&rdquo &ldquo啊，沒有。
我差不多已經吃完了。
你要不要嘗點兒水果色拉？&rdquo &ldquo你該有一張新桌子了，這張桌子腿松動了。
&rdquo他說，&ldquo他們最後還是要我當專員了。
&rdquo &ldquo你的妻子這回可高興了。
&rdquo海倫說。
&ldquo對我來說這真是無所謂的事。
&rdquo &ldquo啊，當然也很重要了。
&rdquo她的駁斥脫口而出。
這是她的另一個慣例&mdash&mdash隻有她一個人在受煎熬。
他會像科利奧蘭納斯[79]一樣，很久很久不肯出示他受到的創傷，但遲早他還是不得不這樣做。
那時他就會像演戲似的把自己的
這個位置需要一個年紀更輕的人。
&rdquo &ldquo胡說，你才五十歲。
&rdquo &ldquo我的健康狀況不太好。
&rdquo &ldquo這是我第一次聽說。
&rdquo &ldquo我今天在銀行還告訴羅賓遜這件事。
我胸口常常犯痛，睡眠很不好。
&rdquo他說得很快，用手在膝蓋上打着拍子，&ldquo羅賓遜極力推薦特拉威斯。
特拉威斯醫生好像手到病除，一下子就把他的病治好了。
&rdquo &ldquo可憐的羅賓遜。
&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他隻有兩年的活頭了。
這是我私下對你說，斯考比。
&rdquo 人是永遠不會停止叫别人驚訝的；治好了羅賓遜的假想病痛，戒除了他愛讀醫學書的癖好和每天從牆壁走向牆壁的活動的原來是死刑的宣判。
斯考比想，我想這就是知道了最壞情況的結果吧！當一個人已經陷入最惡劣的處境，别無他路好走時，反而像獲得了甯靜。
他想象着羅賓遜如何向桌子對面他孤單的伴侶談話的情形。
&ldquo我希望我們都能這樣平靜地死去，&rdquo斯考比說，&ldquo他要回國嗎？&rdquo &ldquo我想他回不去。
多半他不久就要進阿基爾醫院了。
&rdquo 斯考比想：我多麼希望剛才我能知道我看到的是什麼啊！羅賓遜展示給我的是一個人所能擁有的最令人羨慕的财富&mdash&mdash高高興興地迎接死亡。
在這段任期内，死亡的比例多麼高啊&mdash&mdash也許，如果确切數起來，再想到歐洲發生的那些事，并不算太高。
第一個是佩倍爾頓，其次是彭德的那個孩子，現在又是羅賓遜&hellip&hellip不，并不算多&mdash&mdash當然了，他并沒有把那些在軍醫院裡死于黑水病的人計算在内。
&ldquo情況就是這樣。
&rdquo專員說，&ldquo你這次任期滿了以後就要當專員了，你的妻子一定會很高興的。
&rdquo 我對她的高興一定要耐心點兒，斯考比想，絕對不能生氣。
我是有罪的人，我沒有權利挑剔别人，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生她的氣。
他說：&ldquo我要回家去了。
&rdquo 阿裡正站在他的汽車旁邊同另一個小厮說話；這個人看見斯考比走來，就悄悄地溜走了。
&ldquo那是誰，阿裡？&rdquo &ldquo我弟弟，老爺。
&rdquo阿裡說。
&ldquo我不認識他，是嗎？同一個母親的？&rdquo &ldquo不是，老爺，同一個父親。
&rdquo &ldquo他做什麼事？&rdquo阿裡隻顧搖動汽車起動柄，汗珠從臉上一個勁地往下落，什麼也沒有說。
&ldquo他給誰幹活兒，阿裡？&rdquo &ldquo什麼，老爺？&rdquo &ldquo我說他給誰幹活兒？&rdquo &ldquo給威爾遜先生，老爺。
&rdquo 發動機啟動了，阿裡爬進汽車後邊的坐位上。
&ldquo他求你做過什麼嗎，阿裡？我的意思是說，他求沒求過你把我的事告訴他&mdash&mdash給你錢？&rdquo在反光鏡裡他看到阿裡的臉一點兒表情也沒有，顯出一副固執相，像石塊嶙峋、緊緊封鎖的一個岩穴。
&ldquo沒有，老爺。
&rdquo &ldquo很多人對我感興趣，出很多錢了解我的情況。
他們認為我是壞人，阿裡。
&rdquo 阿裡說：&ldquo我是你的傭人。
&rdquo他從鏡子裡回過來凝視着斯考比。
斯考比覺得欺騙的特質之一就是失去對别人的信任。
如果我能夠說瞎話、出賣人，為什麼别人就不能說瞎話、出賣我呢？會不會有很多人拿我的誠實賭博而輸掉他們的賭注呢？為什麼我要輸掉押在阿裡身上的賭注呢？我還沒有被抓住，他也沒有被抓住，隻不過如此而已。
他感到一陣可怕的沮喪，沉重地把他的腦袋壓到方向盤上。
他想：我知道阿裡是誠實的，十五年來我一直知道他是誠實的，我隻不過是在謊言地帶中試圖找一個同伴而已。
下一階段會不會就是去收買别的人呢？ 他們回去的時候，露易絲沒在家，可能有人來接她出去了，也許是到海濱去了。
她沒有想到斯考比會在日落以前回來。
他給她寫了一個條子：給海倫去送幾件家具。
很快就回來。
有好消息告訴你。
然後他一個人開着車，穿過中午荒涼、空曠的馬路，駛向那排尼森市住房。
他在路上看到的隻是幾隻秃鹫聚在路邊一隻死雞周圍，它們那老人似的脖子探在腐屍上面，翅膀像破傘一樣向這邊、那邊翹着。
&ldquo我又給你帶來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
你的傭人在家嗎？&rdquo &ldquo沒有，去市場了。
&rdquo 他們現在見面時隻是像兄妹那樣，規規矩矩地接過吻。
一旦出了纰漏，私通就成為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同友誼沒有什麼兩樣了。
火焰已經燎了他們一下，現在越過這塊燒焦的空地繼續向别處蔓延；在這塊燃燒過的地方，什麼都沒有剩下，隻有一種責任感和一種孤獨感。
除非光着腳踩在上面，才能感到草灰的灼熱。
斯考比說：&ldquo我打攪你吃午飯了。
&rdquo &ldquo啊，沒有。
我差不多已經吃完了。
你要不要嘗點兒水果色拉？&rdquo &ldquo你該有一張新桌子了，這張桌子腿松動了。
&rdquo他說，&ldquo他們最後還是要我當專員了。
&rdquo &ldquo你的妻子這回可高興了。
&rdquo海倫說。
&ldquo對我來說這真是無所謂的事。
&rdquo &ldquo啊，當然也很重要了。
&rdquo她的駁斥脫口而出。
這是她的另一個慣例&mdash&mdash隻有她一個人在受煎熬。
他會像科利奧蘭納斯[79]一樣，很久很久不肯出示他受到的創傷，但遲早他還是不得不這樣做。
那時他就會像演戲似的把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