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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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ash&mdash《死神在嘲笑鎖匠》。
這間屋子看來不經常拂拭，巴特沃斯的書都已經長了斑斑黴點。
&ldquo屍體在卧室裡，長官。
&rdquo巡佐說。
斯考比開開門，走了進去&mdash&mdash克雷神父跟在他後邊。
屍體停放在床上，一條床單連頭帶腳蓋在身上。
當斯考比把床單撩開，露出死者的肩膀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穿着睡衣、靜靜安睡着的孩子；臉上的丘疹隻不過是青春期的粉刺。
這張臉顯示出的死者的生活閱曆，似乎隻限于學校教室和足球場的那一些。
&ldquo可憐的孩子。
&rdquo他叨念出聲來。
克雷神父剛才那種充滿虔信的驚叫使他非常氣惱。
他覺得像這樣一個還沒有成形的孩子肯定會得到主的慈悲的。
&ldquo他是怎麼做的？&rdquo 巡佐指了指巴特沃斯為了挂畫精心嵌在牆上的橫木條&mdash&mdash給公家蓋房的承包商是不會想到這一點的。
一張圖畫&mdash&mdash一個土著國王在一頂華蓋下面接見傳教士&mdash&mdash靠着牆放着，一段繩子還纏在挂畫用的大銅釘子上。
誰都覺得奇怪，這樣一個一點兒也不堅牢的設置為什麼會沒有垮下來呢？佩倍爾頓身體可能很輕，斯考比想，他想到兒童的骨骼同小鳥的一樣，又輕又脆。
佩倍爾頓上吊的時候兩腳離開地面一定還不到十五英寸。
&ldquo他臨死以前寫了什麼東西沒有？&rdquo斯考比問辦事員說，&ldquo這樣死的人一般都會寫點兒什麼的。
尋死的人容易變得饒舌，會不能自已地把心裡話講出來的。
&rdquo &ldquo是的，長官，在辦公室裡。
&rdquo 隻要随随便便地看一下，就會發現這間辦公室多麼毫無秩序。
檔案櫃沒有上鎖，辦公桌上的公文格裡堆積着滿是灰塵的文件。
上行下效，土著辦事員一定也同他的上司一樣邋裡邋遢。
&ldquo在那裡，長官，在拍紙簿上。
&rdquo 斯考比開始讀這封手寫的信，那筆迹同佩倍爾頓的臉一樣沒有成形；世界各地，成千上萬與他入學年齡相仿的人一定也都在用這種字體寫東西。
親愛的爸爸&mdash&mdash原諒我給你帶來的麻煩。
似乎沒有什麼别的路好走了。
很可惜，我沒有在軍隊裡；如果是軍人，我就可能戰死了。
我欠人的債，你不用還&mdash&mdash那個人不應該要這筆錢。
他們也許想從你這裡把這筆錢要回來，不然我就不提這件事了。
對你來說，這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可是我實在沒有别的辦法。
你的愛子。
底下的簽名是&ldquo迪奇&rdquo。
這封信讀起來很像一個小學生因為學習成績太壞在為自己辯解。
他把信遞給了克雷神父。
&ldquo你是不是要告訴我這裡面有不可饒恕的地方，神父？如果做出這種事來的是你和我，那就是沉淪&mdash&mdash你無論說什麼我都同意。
我們肯定會下地獄，因為我們是知道的，但是他什麼都不知道。
&rdquo &ldquo教會教導我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就是教會也不能教導我說，上帝不憐憫年輕的人&hellip&hellip&rdquo斯考比的話說了一半就突然停下了。
&ldquo巡佐，你去招呼人，趁太陽還不太厲害，趕快把墓穴挖好。
再把他所有的賬單好好找一找。
我要找個人談談這件事。
&rdquo當斯考比轉過頭來向窗外望去的時候，陽光已經晃得他睜不開眼了。
他用手遮住眼睛，說：&ldquo求求上帝，我的頭&hellip&hellip&rdquo他打了個哆嗦，&ldquo要是我不能把它壓下去，就得害寒熱病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神父，我叫阿裡在你那裡把我的床支起來。
我想發一陣汗也許會好起來。
&rdquo 斯考比服了大量奎甯以後就脫光衣服、裹着毛毯躺下來。
随着太陽越升越高，他覺得這間囚牢似的小屋四面石壁一會兒冷得滴水珠，一會兒又熱得像烤箱。
門一直開着，阿裡坐在門外台階上削一塊木頭，時不時地把一兩個說話嗓門太高、擾亂了病室安甯的村民趕走。
強烈、持久的疼痛[43]壓在斯考比的前額上；偶爾，這種疼痛也使他昏沉睡去。
但是在這種睡眠裡并沒有愉快的夢境。
佩倍爾頓和露易絲模糊不清地融合起來。
他翻來覆去地讀一封信，信上全部都是200這一數字的變換，下面的簽名有時候是&ldquo迪奇&rdquo，有時候又是&ldquo蒂奇&rdquo。
他意識到時間在不停地過去，而自己在毯子裡卻絲毫也不能移動&mdash&mdash他需要做一件什麼事，需要去救一個人，去救露易絲或者迪奇或者蒂奇，但是他卻被牢牢地縛在床上，而且他們還把一些重東西壓在他的額頭上，就好像用鎮紙壓住松散的紙張似的。
有一次巡佐走到門前，阿裡把他趕走了；另一次克雷神父蹑着腳走進去，從書架上取走了一本布道的小冊子。
還有一次，或許隻是個夢境，尤塞夫在門口探了一下頭。
下午五點鐘左右，斯考比醒了過來，他覺得自己口幹舌燥，不那麼熱了，但是非常虛弱。
他把阿裡叫進來。
&ldquo我夢見尤塞夫了。
&rdquo &ldquo尤塞夫來過，想要見你，主人。
&rdquo &ldquo告訴他我現在可以見他。
&rdquo他覺得非常疲勞，好像全身都挨了打。
他翻了個身，把臉轉向石頭牆，馬上就睡着了。
夢中，露易絲在他身旁不出聲地哭泣着；他伸出手來，但是摸到的隻是牆壁&mdash&mdash&ldquo一切都會安排好。
一切。
蒂奇答應你。
&rdquo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尤塞夫正在他身邊。
&ldquo你發燒了，斯考比少校。
我看到你身體不舒服，心裡很難過。
&rdquo &ldquo我見到你的面，就覺得難過。
&rdquo &ldquo啊，你總是拿我開心。
&rdquo &ldquo坐下，尤塞夫。
你同佩倍爾頓有什麼關系？&rdquo 尤塞夫慢吞吞地把他的大屁股安頓在硬椅子裡。
他發現自己的褲扣沒有扣好，便把一隻長滿汗毛的大手放在上面開始擺弄。
&ldquo什麼關系也沒有，斯考比少校。
&rdquo &ldquo偏偏在他自殺的時候你到這個地方來，也未免太巧了。
&rdquo &ldquo我認為這是真主的旨意。
&rdquo &ldquo我想他欠了你的錢吧？&rdquo &ldquo他欠我商店經理的錢。
&rdquo &ldquo你對他施加了什麼壓力，尤塞夫？&rdquo &ldquo少校，要是你給一隻狗安上個罪名，這隻狗就完蛋了。
要是區專員想在我的鋪子裡買東西，我的經理怎麼能不賣給他呢？要是他不賣，結果會怎樣呢？早晚會吵得不可開交。
省專員會發現這件事。
區專員會被調走。
要是經理賣給他東西，結果又怎樣呢？區專員欠的賬會越積越多。
我的經理怕我知道，他要求區專員付賬&mdash&mdash這樣做也要争吵起來。
隻要有一個像佩倍爾頓這樣的年輕的窮專員，不管你怎樣做，早晚要發生争執。
沒理的總是叙利亞人。
&rdquo &ldquo你說的話很有點兒道理，尤塞夫。
&rdquo他的頭又開始疼起來，&ldquo給我那杯加了奎甯的威士忌，尤塞夫。
&rdquo &ldquo你吃奎甯是不是吃得太多了，斯考比少校？小心害黑水病。
&rdquo &ldquo我不願意困在這裡，多少天走不了。
我想在病發作以前把它壓下去。
我要做的事太多了。
&rdquo &ldquo你起來坐一會兒，少校，讓我把你的枕頭拍打拍打。
&rdquo &ldquo你不是個壞人，尤塞夫。
&rdquo 尤塞夫說：&ldquo你的巡佐在找賬單，但是他不會找到的。
賬單在我這裡。
是我從我經理的保險櫃裡拿出來的。
&rdquo他在大腿上拍打着一沓紙。
&ldquo我知道了。
你預備怎樣處置呢？&rdquo &ldquo把它們燒了。
&rdquo尤塞夫說。
他拿出一個打火機，點起紙角來。
&ldquo你看，&rdquo尤塞夫說，&ldquo他的賬已經付清了，可憐的孩子。
用不着驚動他的父親了。
&rdquo &ldquo那你到這裡來做什麼？&rdquo &ldquo我的經理非常發愁。
我本來準備提出個解決的辦法。
&rdquo &ldquo同你一起吃飯可需要一隻長柄勺[44]。
&rdquo &ldquo我的敵人需要。
我的朋友用不着。
我願意替你做許多事，斯考比少校。
&rdquo &ldquo為什麼你總把我叫作朋友呢，尤塞夫？&rdquo &ldquo斯考比少校，&rdquo尤塞夫說，把他那顆長滿白發的大腦袋湊過來，一股頭油味沖進斯考比的鼻孔裡，&ldquo友情是靈魂裡的一種東西。
它不是為了報答别人什麼。
你還記得十年以前傳我上法院的事嗎？&rdquo &ldquo記得，記得。
&rdquo斯考比把頭扭過去，躲避開從門外射進來的陽光。
&ldquo那一次你差一點兒把我抓住，斯考比少校。
關于人口稅的問題，你還記得。
隻要你吩咐你的警察把他們的供詞稍微改變一點兒，你就能夠把我抓住了。
我當時感到非常吃驚，斯考比少校，坐在警察廳裡，聽到警察嘴裡句句說的都是真情實話。
你一定費了不少力氣才把事情真相弄清楚，還叫警察都講實話。
我對自己說，尤塞夫，警察廳可來了一個但以理[45]。
&rdquo &ldquo我希望你不要說這麼多，尤塞夫。
我對你的友情不感興趣。
&rdquo &ldquo你是個心軟嘴硬的人，斯考比少校。
我想同你說一說，為什麼在我的魂靈裡我總覺得你是我的朋友。
你給了我一種安全感。
你不會設陷阱害我。
你相信的是事實，而事實則總是對我有利的，這一點我很有把握。
&rdquo他撣了撣白褲子上的灰土，結果反而多留下一條髒印，&ldquo這些都是事實。
我把欠條都燒了。
&rdquo &ldquo我還可以找到一些線索，尤塞夫，了解一下你想同佩倍爾頓達成的協議到底是怎樣一種協議。
這裡的分局控制着一條跨越邊界線的大道，從&mdash&mdash該死的，我的這個頭，什麼名字也想不起來了。
&rdquo &ldquo偷越邊界的牛販子。
我對牛可不感興趣。
&rdquo &ldquo也有一些東西可能順着這條路偷運到那一邊去。
&rdquo &ldquo你還在想着鑽石，斯考比少校。
自從打起仗來以後，所有的人都為鑽石發瘋了。
&rdquo &ldquo不要過于自信，尤塞夫，别認為我檢查佩倍爾頓的辦公室的時候什麼東西也發現不了。
&rdquo &ldquo我絕對相信你不會發現什麼，斯考比少校。
你知道我既不會讀又不會寫，從來不把什麼留在紙上，一切都在我的腦子裡。
&rdquo尤塞夫的話還沒有說完，斯考比就睡着了&mdash&mdash隻延續幾秒鐘的那種很不踏實的睡眠，夢中的時間剛剛夠映現一件念念不忘的心事。
露易絲伸着兩隻手，滿面笑容地向他走來，斯考比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過她臉上有這種笑容了。
她說：&ldquo我是這麼高興，這麼高興。
&rdquo斯考比醒過來，尤塞夫的熨帖的語聲仍然在他耳邊響着：&ldquo隻有你那些朋友才不信任你呢，斯考比少校。
我是信任你的。
連那個流氓塔利特都信任你。
&rdquo 過了一會兒，他才看清楚那張面孔。
他的腦子疼痛不堪地從&ldquo這麼高興&rdquo往&ldquo不信任&rdqu
這間屋子看來不經常拂拭，巴特沃斯的書都已經長了斑斑黴點。
&ldquo屍體在卧室裡，長官。
&rdquo巡佐說。
斯考比開開門，走了進去&mdash&mdash克雷神父跟在他後邊。
屍體停放在床上，一條床單連頭帶腳蓋在身上。
當斯考比把床單撩開，露出死者的肩膀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穿着睡衣、靜靜安睡着的孩子；臉上的丘疹隻不過是青春期的粉刺。
這張臉顯示出的死者的生活閱曆，似乎隻限于學校教室和足球場的那一些。
&ldquo可憐的孩子。
&rdquo他叨念出聲來。
克雷神父剛才那種充滿虔信的驚叫使他非常氣惱。
他覺得像這樣一個還沒有成形的孩子肯定會得到主的慈悲的。
&ldquo他是怎麼做的？&rdquo 巡佐指了指巴特沃斯為了挂畫精心嵌在牆上的橫木條&mdash&mdash給公家蓋房的承包商是不會想到這一點的。
一張圖畫&mdash&mdash一個土著國王在一頂華蓋下面接見傳教士&mdash&mdash靠着牆放着，一段繩子還纏在挂畫用的大銅釘子上。
誰都覺得奇怪，這樣一個一點兒也不堅牢的設置為什麼會沒有垮下來呢？佩倍爾頓身體可能很輕，斯考比想，他想到兒童的骨骼同小鳥的一樣，又輕又脆。
佩倍爾頓上吊的時候兩腳離開地面一定還不到十五英寸。
&ldquo他臨死以前寫了什麼東西沒有？&rdquo斯考比問辦事員說，&ldquo這樣死的人一般都會寫點兒什麼的。
尋死的人容易變得饒舌，會不能自已地把心裡話講出來的。
&rdquo &ldquo是的，長官，在辦公室裡。
&rdquo 隻要随随便便地看一下，就會發現這間辦公室多麼毫無秩序。
檔案櫃沒有上鎖，辦公桌上的公文格裡堆積着滿是灰塵的文件。
上行下效，土著辦事員一定也同他的上司一樣邋裡邋遢。
&ldquo在那裡，長官，在拍紙簿上。
&rdquo 斯考比開始讀這封手寫的信，那筆迹同佩倍爾頓的臉一樣沒有成形；世界各地，成千上萬與他入學年齡相仿的人一定也都在用這種字體寫東西。
親愛的爸爸&mdash&mdash原諒我給你帶來的麻煩。
似乎沒有什麼别的路好走了。
很可惜，我沒有在軍隊裡；如果是軍人，我就可能戰死了。
我欠人的債，你不用還&mdash&mdash那個人不應該要這筆錢。
他們也許想從你這裡把這筆錢要回來，不然我就不提這件事了。
對你來說，這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可是我實在沒有别的辦法。
你的愛子。
底下的簽名是&ldquo迪奇&rdquo。
這封信讀起來很像一個小學生因為學習成績太壞在為自己辯解。
他把信遞給了克雷神父。
&ldquo你是不是要告訴我這裡面有不可饒恕的地方，神父？如果做出這種事來的是你和我，那就是沉淪&mdash&mdash你無論說什麼我都同意。
我們肯定會下地獄，因為我們是知道的，但是他什麼都不知道。
&rdquo &ldquo教會教導我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就是教會也不能教導我說，上帝不憐憫年輕的人&hellip&hellip&rdquo斯考比的話說了一半就突然停下了。
&ldquo巡佐，你去招呼人，趁太陽還不太厲害，趕快把墓穴挖好。
再把他所有的賬單好好找一找。
我要找個人談談這件事。
&rdquo當斯考比轉過頭來向窗外望去的時候，陽光已經晃得他睜不開眼了。
他用手遮住眼睛，說：&ldquo求求上帝，我的頭&hellip&hellip&rdquo他打了個哆嗦，&ldquo要是我不能把它壓下去，就得害寒熱病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神父，我叫阿裡在你那裡把我的床支起來。
我想發一陣汗也許會好起來。
&rdquo 斯考比服了大量奎甯以後就脫光衣服、裹着毛毯躺下來。
随着太陽越升越高，他覺得這間囚牢似的小屋四面石壁一會兒冷得滴水珠，一會兒又熱得像烤箱。
門一直開着，阿裡坐在門外台階上削一塊木頭，時不時地把一兩個說話嗓門太高、擾亂了病室安甯的村民趕走。
強烈、持久的疼痛[43]壓在斯考比的前額上；偶爾，這種疼痛也使他昏沉睡去。
但是在這種睡眠裡并沒有愉快的夢境。
佩倍爾頓和露易絲模糊不清地融合起來。
他翻來覆去地讀一封信，信上全部都是200這一數字的變換，下面的簽名有時候是&ldquo迪奇&rdquo，有時候又是&ldquo蒂奇&rdquo。
他意識到時間在不停地過去，而自己在毯子裡卻絲毫也不能移動&mdash&mdash他需要做一件什麼事，需要去救一個人，去救露易絲或者迪奇或者蒂奇，但是他卻被牢牢地縛在床上，而且他們還把一些重東西壓在他的額頭上，就好像用鎮紙壓住松散的紙張似的。
有一次巡佐走到門前，阿裡把他趕走了；另一次克雷神父蹑着腳走進去，從書架上取走了一本布道的小冊子。
還有一次，或許隻是個夢境，尤塞夫在門口探了一下頭。
下午五點鐘左右，斯考比醒了過來，他覺得自己口幹舌燥，不那麼熱了，但是非常虛弱。
他把阿裡叫進來。
&ldquo我夢見尤塞夫了。
&rdquo &ldquo尤塞夫來過，想要見你，主人。
&rdquo &ldquo告訴他我現在可以見他。
&rdquo他覺得非常疲勞，好像全身都挨了打。
他翻了個身，把臉轉向石頭牆，馬上就睡着了。
夢中，露易絲在他身旁不出聲地哭泣着；他伸出手來，但是摸到的隻是牆壁&mdash&mdash&ldquo一切都會安排好。
一切。
蒂奇答應你。
&rdquo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尤塞夫正在他身邊。
&ldquo你發燒了，斯考比少校。
我看到你身體不舒服，心裡很難過。
&rdquo &ldquo我見到你的面，就覺得難過。
&rdquo &ldquo啊，你總是拿我開心。
&rdquo &ldquo坐下，尤塞夫。
你同佩倍爾頓有什麼關系？&rdquo 尤塞夫慢吞吞地把他的大屁股安頓在硬椅子裡。
他發現自己的褲扣沒有扣好，便把一隻長滿汗毛的大手放在上面開始擺弄。
&ldquo什麼關系也沒有，斯考比少校。
&rdquo &ldquo偏偏在他自殺的時候你到這個地方來，也未免太巧了。
&rdquo &ldquo我認為這是真主的旨意。
&rdquo &ldquo我想他欠了你的錢吧？&rdquo &ldquo他欠我商店經理的錢。
&rdquo &ldquo你對他施加了什麼壓力，尤塞夫？&rdquo &ldquo少校，要是你給一隻狗安上個罪名，這隻狗就完蛋了。
要是區專員想在我的鋪子裡買東西，我的經理怎麼能不賣給他呢？要是他不賣，結果會怎樣呢？早晚會吵得不可開交。
省專員會發現這件事。
區專員會被調走。
要是經理賣給他東西，結果又怎樣呢？區專員欠的賬會越積越多。
我的經理怕我知道，他要求區專員付賬&mdash&mdash這樣做也要争吵起來。
隻要有一個像佩倍爾頓這樣的年輕的窮專員，不管你怎樣做，早晚要發生争執。
沒理的總是叙利亞人。
&rdquo &ldquo你說的話很有點兒道理，尤塞夫。
&rdquo他的頭又開始疼起來，&ldquo給我那杯加了奎甯的威士忌，尤塞夫。
&rdquo &ldquo你吃奎甯是不是吃得太多了，斯考比少校？小心害黑水病。
&rdquo &ldquo我不願意困在這裡，多少天走不了。
我想在病發作以前把它壓下去。
我要做的事太多了。
&rdquo &ldquo你起來坐一會兒，少校，讓我把你的枕頭拍打拍打。
&rdquo &ldquo你不是個壞人，尤塞夫。
&rdquo 尤塞夫說：&ldquo你的巡佐在找賬單，但是他不會找到的。
賬單在我這裡。
是我從我經理的保險櫃裡拿出來的。
&rdquo他在大腿上拍打着一沓紙。
&ldquo我知道了。
你預備怎樣處置呢？&rdquo &ldquo把它們燒了。
&rdquo尤塞夫說。
他拿出一個打火機，點起紙角來。
&ldquo你看，&rdquo尤塞夫說，&ldquo他的賬已經付清了，可憐的孩子。
用不着驚動他的父親了。
&rdquo &ldquo那你到這裡來做什麼？&rdquo &ldquo我的經理非常發愁。
我本來準備提出個解決的辦法。
&rdquo &ldquo同你一起吃飯可需要一隻長柄勺[44]。
&rdquo &ldquo我的敵人需要。
我的朋友用不着。
我願意替你做許多事，斯考比少校。
&rdquo &ldquo為什麼你總把我叫作朋友呢，尤塞夫？&rdquo &ldquo斯考比少校，&rdquo尤塞夫說，把他那顆長滿白發的大腦袋湊過來，一股頭油味沖進斯考比的鼻孔裡，&ldquo友情是靈魂裡的一種東西。
它不是為了報答别人什麼。
你還記得十年以前傳我上法院的事嗎？&rdquo &ldquo記得，記得。
&rdquo斯考比把頭扭過去，躲避開從門外射進來的陽光。
&ldquo那一次你差一點兒把我抓住，斯考比少校。
關于人口稅的問題，你還記得。
隻要你吩咐你的警察把他們的供詞稍微改變一點兒，你就能夠把我抓住了。
我當時感到非常吃驚，斯考比少校，坐在警察廳裡，聽到警察嘴裡句句說的都是真情實話。
你一定費了不少力氣才把事情真相弄清楚，還叫警察都講實話。
我對自己說，尤塞夫，警察廳可來了一個但以理[45]。
&rdquo &ldquo我希望你不要說這麼多，尤塞夫。
我對你的友情不感興趣。
&rdquo &ldquo你是個心軟嘴硬的人，斯考比少校。
我想同你說一說，為什麼在我的魂靈裡我總覺得你是我的朋友。
你給了我一種安全感。
你不會設陷阱害我。
你相信的是事實，而事實則總是對我有利的，這一點我很有把握。
&rdquo他撣了撣白褲子上的灰土，結果反而多留下一條髒印，&ldquo這些都是事實。
我把欠條都燒了。
&rdquo &ldquo我還可以找到一些線索，尤塞夫，了解一下你想同佩倍爾頓達成的協議到底是怎樣一種協議。
這裡的分局控制着一條跨越邊界線的大道，從&mdash&mdash該死的，我的這個頭，什麼名字也想不起來了。
&rdquo &ldquo偷越邊界的牛販子。
我對牛可不感興趣。
&rdquo &ldquo也有一些東西可能順着這條路偷運到那一邊去。
&rdquo &ldquo你還在想着鑽石，斯考比少校。
自從打起仗來以後，所有的人都為鑽石發瘋了。
&rdquo &ldquo不要過于自信，尤塞夫，别認為我檢查佩倍爾頓的辦公室的時候什麼東西也發現不了。
&rdquo &ldquo我絕對相信你不會發現什麼，斯考比少校。
你知道我既不會讀又不會寫，從來不把什麼留在紙上，一切都在我的腦子裡。
&rdquo尤塞夫的話還沒有說完，斯考比就睡着了&mdash&mdash隻延續幾秒鐘的那種很不踏實的睡眠，夢中的時間剛剛夠映現一件念念不忘的心事。
露易絲伸着兩隻手，滿面笑容地向他走來，斯考比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過她臉上有這種笑容了。
她說：&ldquo我是這麼高興，這麼高興。
&rdquo斯考比醒過來，尤塞夫的熨帖的語聲仍然在他耳邊響着：&ldquo隻有你那些朋友才不信任你呢，斯考比少校。
我是信任你的。
連那個流氓塔利特都信任你。
&rdquo 過了一會兒，他才看清楚那張面孔。
他的腦子疼痛不堪地從&ldquo這麼高興&rdquo往&ldquo不信任&rd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