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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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ldquo我給你帶來了一些郵票。
&rdquo斯考比說，&ldquo我收集了一個星期&mdash&mdash看見誰就向誰要。
連卡特太太也捐獻了一張，一張非常漂亮的鹦鹉郵票&mdash&mdash你看看&mdash&mdash是南美洲哪個國家的。
這裡還有一套利比裡亞改值美國占領期間的郵票。
這是我從海軍觀測員那裡弄來的。
&rdquo 他們倆的心境都非常恬适&mdash&mdash兩人都覺得隻要有這種心境就非常安全了。
&ldquo你為什麼要收藏郵票？&rdquo他問，&ldquo過了十六歲，很少有人再幹這種事了。
&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rdquo海倫·羅爾特說，&ldquo我不是認真地在收集，我隻不過随身帶着。
可能是一個習慣。
&rdquo她把集郵簿打開，又接着說，&ldquo不，不隻是個習慣，我真的喜歡它們。
你看見這張喬治五世頭像的半便士郵票了嗎？這是我攢的第一張。
那時我才八歲。
我用熱氣把它從信封上起下來，夾在一個練習本裡。
我父親就是為了這個才送我一個集郵簿的。
我母親已經死了，所以父親給了我一個集郵簿。
&rdquo 她想把事情解釋得更精細一些：&ldquo郵票就同照片一樣，走到什麼地方都可以随身攜帶。
有的人收集瓷器&mdash&mdash瓷器不能老帶着，書也是這樣。
但是你用不着把集郵簿整頁撕掉，像撕掉一頁照片簿那樣。
&rdquo &ldquo你從來沒有同我談過你的丈夫呢。
&rdquo斯考比說。
&ldquo沒有談過。
&rdquo &ldquo把整頁撕掉并不太好，因為這會看到撕毀的痕迹。
你說對不對？&rdquo &ldquo對的。
&rdquo &ldquo如果把心裡的事談出來，&rdquo斯考比說，&ldquo你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rdquo &ldquo問題不在這兒，&rdquo她說，&ldquo問題在于，我對這件事太淡然了。
&rdquo她的話使他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她已經這麼成熟，在生活閱曆上已經學到了這麼深的課程了&mdash&mdash螺絲已經擰到這一扣上。
她說：&ldquo他已經死了&mdash&mdash多久了？還不到八個星期吧，可是對我來說，他這個人已經完完全全地不再存在了。
啊，我是個多麼沒有心肝的女人啊！&rdquo 斯考比說：&ldquo你不需要有這種想法。
我想，誰都是一樣。
當我們對一個人說&lsquo你死了我就活不下去&rsquo的時候，我們真正的意思是：&lsquo看到你這樣痛苦、不幸，或者愁困，我簡直活不成了。
&rsquo隻不過是這樣的意思。
人一死，我們的責任也就完了。
我們對這件事再也無能為力，我們的心也就安甯下來了。
&rdquo &ldquo我過去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剛強，&rdquo海倫說，&ldquo簡直有些冷酷了。
&rdquo &ldquo我有過一個孩子，&rdquo斯考比說，&ldquo後來死了。
死的時候我在這裡，不在英國。
我的妻子從貝克斯希爾[63]給我拍來兩封電報，下午五點鐘拍來一封，六點鐘又拍來一封，但是電報局把次序弄颠倒了。
你知道，我的妻子不想讓我一下子知道這個可怕的消息。
我在吃過早飯後接到一封電報。
那是早上八點鐘，一天中最平靜的時刻，誰也不會在這時候聽到任何消息。
&rdquo這件事斯考比過去沒有同任何人談過，連露易絲也不知道，可是現在他卻把兩封電報稿一字不差地仔細講出來。
&ldquo那封電報稿說：凱瑟琳午後病故死前未受痛苦上帝保佑你。
第二封電報是午飯後接到的，内容是：凱瑟琳病危醫生尚抱希望新愛的。
這是五點鐘拍出的那封。
&lsquo新愛的&rsquo我想應該是&lsquo親愛的&rsquo[64]，電碼譯錯了。
你看，她不想一下子叫我知道噩耗，電報上說&lsquo醫生尚抱希望&rsquo，可是再沒有别的說法比這個更讓人絕望的了。
&rdquo &ldquo這對你太可怕了。
&rdquo海倫說。
&ldquo不，最可怕的是，在我接到第二封電報以後，我的頭腦完全混亂了。
我想，他們把事情弄錯了。
孩子一定還活着。
在我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以前，有那麼一刹那，我感到有些&mdash&mdash失望。
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我當時想：&lsquo現在憂慮和痛苦要開始了。
&rsquo但是當我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以後，一切就都沒有問題了，孩子已經死了，我可以把她忘掉了。
&rdquo &ldquo你已經把她忘了嗎？&rdquo &ldquo我很少想起她來。
你知道，我躲開了那個場面，沒有看到她臨死的情況。
我的妻子
&rdquo斯考比說，&ldquo我收集了一個星期&mdash&mdash看見誰就向誰要。
連卡特太太也捐獻了一張，一張非常漂亮的鹦鹉郵票&mdash&mdash你看看&mdash&mdash是南美洲哪個國家的。
這裡還有一套利比裡亞改值美國占領期間的郵票。
這是我從海軍觀測員那裡弄來的。
&rdquo 他們倆的心境都非常恬适&mdash&mdash兩人都覺得隻要有這種心境就非常安全了。
&ldquo你為什麼要收藏郵票？&rdquo他問，&ldquo過了十六歲，很少有人再幹這種事了。
&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rdquo海倫·羅爾特說，&ldquo我不是認真地在收集，我隻不過随身帶着。
可能是一個習慣。
&rdquo她把集郵簿打開，又接着說，&ldquo不，不隻是個習慣，我真的喜歡它們。
你看見這張喬治五世頭像的半便士郵票了嗎？這是我攢的第一張。
那時我才八歲。
我用熱氣把它從信封上起下來，夾在一個練習本裡。
我父親就是為了這個才送我一個集郵簿的。
我母親已經死了，所以父親給了我一個集郵簿。
&rdquo 她想把事情解釋得更精細一些：&ldquo郵票就同照片一樣，走到什麼地方都可以随身攜帶。
有的人收集瓷器&mdash&mdash瓷器不能老帶着，書也是這樣。
但是你用不着把集郵簿整頁撕掉，像撕掉一頁照片簿那樣。
&rdquo &ldquo你從來沒有同我談過你的丈夫呢。
&rdquo斯考比說。
&ldquo沒有談過。
&rdquo &ldquo把整頁撕掉并不太好，因為這會看到撕毀的痕迹。
你說對不對？&rdquo &ldquo對的。
&rdquo &ldquo如果把心裡的事談出來，&rdquo斯考比說，&ldquo你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rdquo &ldquo問題不在這兒，&rdquo她說，&ldquo問題在于，我對這件事太淡然了。
&rdquo她的話使他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她已經這麼成熟，在生活閱曆上已經學到了這麼深的課程了&mdash&mdash螺絲已經擰到這一扣上。
她說：&ldquo他已經死了&mdash&mdash多久了？還不到八個星期吧，可是對我來說，他這個人已經完完全全地不再存在了。
啊，我是個多麼沒有心肝的女人啊！&rdquo 斯考比說：&ldquo你不需要有這種想法。
我想，誰都是一樣。
當我們對一個人說&lsquo你死了我就活不下去&rsquo的時候，我們真正的意思是：&lsquo看到你這樣痛苦、不幸，或者愁困，我簡直活不成了。
&rsquo隻不過是這樣的意思。
人一死，我們的責任也就完了。
我們對這件事再也無能為力，我們的心也就安甯下來了。
&rdquo &ldquo我過去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剛強，&rdquo海倫說，&ldquo簡直有些冷酷了。
&rdquo &ldquo我有過一個孩子，&rdquo斯考比說，&ldquo後來死了。
死的時候我在這裡，不在英國。
我的妻子從貝克斯希爾[63]給我拍來兩封電報，下午五點鐘拍來一封，六點鐘又拍來一封，但是電報局把次序弄颠倒了。
你知道，我的妻子不想讓我一下子知道這個可怕的消息。
我在吃過早飯後接到一封電報。
那是早上八點鐘，一天中最平靜的時刻，誰也不會在這時候聽到任何消息。
&rdquo這件事斯考比過去沒有同任何人談過，連露易絲也不知道，可是現在他卻把兩封電報稿一字不差地仔細講出來。
&ldquo那封電報稿說：凱瑟琳午後病故死前未受痛苦上帝保佑你。
第二封電報是午飯後接到的，内容是：凱瑟琳病危醫生尚抱希望新愛的。
這是五點鐘拍出的那封。
&lsquo新愛的&rsquo我想應該是&lsquo親愛的&rsquo[64]，電碼譯錯了。
你看，她不想一下子叫我知道噩耗，電報上說&lsquo醫生尚抱希望&rsquo，可是再沒有别的說法比這個更讓人絕望的了。
&rdquo &ldquo這對你太可怕了。
&rdquo海倫說。
&ldquo不，最可怕的是，在我接到第二封電報以後，我的頭腦完全混亂了。
我想，他們把事情弄錯了。
孩子一定還活着。
在我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以前，有那麼一刹那，我感到有些&mdash&mdash失望。
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我當時想：&lsquo現在憂慮和痛苦要開始了。
&rsquo但是當我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以後，一切就都沒有問題了，孩子已經死了，我可以把她忘掉了。
&rdquo &ldquo你已經把她忘了嗎？&rdquo &ldquo我很少想起她來。
你知道，我躲開了那個場面，沒有看到她臨死的情況。
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