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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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他想，如果尤塞夫手下的職員敢一個人穿行在這一地區，尤塞夫一定能控制住這一帶的碼頭耗子。
我是尋求幫助來的，他對自己說，我得到了别人的照料，但是别人怎樣照料我，我要付出什麼代價？這一天是萬聖節，斯考比想起他如何機械地、幾乎既無恐懼又無羞愧地第二次跪在欄杆前邊看着神父走來。
甚至下地獄的懲罰也可以變得像生活中一個習慣那樣無關緊要。
他想：我的心腸已經變硬了。
他仿佛看到從海濱拾到的變成化石的貝殼，像動脈一樣的石質的回紋。
可能毆打上帝的次數太多了一點兒，在那以後無論再發生什麼事都無所謂了。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腐爛得非常厲害，用不着再為它操心了。
上帝被存放在他的身體裡，而他的身體就從那一粒種子逐漸向外潰爛。
&ldquo太熱了吧？&rdquo尤塞夫的聲音說，&ldquo别開燈了。
朋友在身邊的時候，黑暗是仁慈的。
&rdquo &ldquo你這麼半天才回來。
&rdquo 尤塞夫的答話聽得出是在故意閃爍其詞：&ldquo有不少事得安排好。
&rdquo斯考比覺得如果現在不問清楚尤塞夫的計劃，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可是他那種由于腐爛感而産生的疲憊和厭倦卻讓他懶得多費唇舌了。
&ldquo是的，太熱了。
&rdquo他說，&ldquo讓咱們看看有沒有一點兒穿堂風。
&rdquo說着，他把對着碼頭的窗子打開了，&ldquo不知道威爾遜回家去沒有。
&rdquo &ldquo威爾遜？&rdquo &ldquo我到你這兒來的時候，他正看着呢。
&rdquo &ldquo你一定不要擔心了，斯考比少校。
我想我會叫你的傭人變得非常可靠的。
&rdquo 斯考比抱着希望和寬慰的心情說：&ldquo你是說你拿到他的什麼把柄了嗎？&rdquo &ldquo你什麼都别問。
你會看到的。
&rdquo希望和寬慰在斯考比心裡又都枯萎了。
他說：&ldquo尤塞夫，我必須得知道&hellip&hellip&rdquo但是尤塞夫打斷他的話頭說：&ldquo我一直盼望着有這麼一個晚上，身邊擺着兩杯酒，在黑燈影裡從從容容地和你談論一些重要的事，斯考比少校。
談論上帝、家庭、詩歌。
我非常崇拜莎士比亞。
皇家裝備部隊有幾個很出色的演員，他們讓我懂得了欣賞英國文學的珍寶。
莎士比亞簡直讓我入迷了。
有時候我甚至想，為了莎士比亞我應該學會閱讀。
可是我年紀太大了，學不會了，而且我還怕把記憶力弄壞，這對我做生意就太糟了。
雖然我活着不是為了做生意，但是我卻必須靠做生意活着。
我有那麼多事情想同你談。
我很願意聽聽你的人生哲學。
&rdquo &ldquo我沒有人生哲學。
&rdquo &ldquo就像你走在森林裡，手裡握着一塊棉布。
&rdquo &ldquo我已經迷途了。
&rdquo &ldquo沒有人同你一樣，斯考比少校。
我對你的性格佩服得不得了。
你是一個正直的人。
&rdquo &ldquo我從來不是，尤塞夫。
我隻不過是不了解我自己罷了。
你知道，有一個諺語說：終結就是開始。
當我出生的時候，我正坐在這裡同你喝威士忌，我知道&hellip&hellip&rdquo &ldquo知道什麼，斯考比少校？&rdquo 斯考比把杯子裡的酒喝幹，說：&ldquo你的傭人現在一定已經到了我的家了。
&rdquo &ldquo他有一輛自行車。
&rdquo &ldquo那他們現在該往回走了。
&rdquo &ldquo不要性急。
也許咱們要等很長時間，斯考比少校。
你知道傭人是怎麼回事。
&rdquo &ldquo我想我是知道的。
&rdquo他發現自己的左手在桌子上不住地抖動，他把手拿下來，夾在兩個膝蓋中間，不讓它再顫抖。
他想起了沿着邊界線的長途巡邏，在森林中樹蔭下吃過的無數次飯，阿裡用一個舊沙丁魚罐頭煮的東西；他又回憶起最後乘車去班巴的事&mdash&mdash在擺渡口等渡船，自己害熱病，阿裡寸步不離地服侍自己。
他揩了揩額頭上的汗，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害病了吧？我可能在發燒。
我馬上就會從噩夢裡醒過來的。
半年來經曆過的事&mdash&mdash在尼森式活動房屋裡度過的第一夜，那封過分暴露的信，偷遞到船上去的鑽石，一次又一次的謊言，為了使一個女人心安而領的聖體&mdash&mdash這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仿佛是一盞煤油燈投射到床上的憧憧黑影。
他對自己說：我醒過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防空警報器的尖嘯，正像那個夜晚，那個夜晚&hellip&hellip他搖了搖頭，又回到現實世界裡；他看見尤塞夫正坐在桌子對面的暗影裡，感覺到嘴裡威士忌酒的餘味，知道一切還都是老樣子。
他疲倦地說：&ldquo他們現在該回來了。
&rdquo 尤塞夫說：&ldquo你知道這些
他想，如果尤塞夫手下的職員敢一個人穿行在這一地區，尤塞夫一定能控制住這一帶的碼頭耗子。
我是尋求幫助來的，他對自己說，我得到了别人的照料，但是别人怎樣照料我，我要付出什麼代價？這一天是萬聖節，斯考比想起他如何機械地、幾乎既無恐懼又無羞愧地第二次跪在欄杆前邊看着神父走來。
甚至下地獄的懲罰也可以變得像生活中一個習慣那樣無關緊要。
他想：我的心腸已經變硬了。
他仿佛看到從海濱拾到的變成化石的貝殼，像動脈一樣的石質的回紋。
可能毆打上帝的次數太多了一點兒，在那以後無論再發生什麼事都無所謂了。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腐爛得非常厲害，用不着再為它操心了。
上帝被存放在他的身體裡，而他的身體就從那一粒種子逐漸向外潰爛。
&ldquo太熱了吧？&rdquo尤塞夫的聲音說，&ldquo别開燈了。
朋友在身邊的時候，黑暗是仁慈的。
&rdquo &ldquo你這麼半天才回來。
&rdquo 尤塞夫的答話聽得出是在故意閃爍其詞：&ldquo有不少事得安排好。
&rdquo斯考比覺得如果現在不問清楚尤塞夫的計劃，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可是他那種由于腐爛感而産生的疲憊和厭倦卻讓他懶得多費唇舌了。
&ldquo是的，太熱了。
&rdquo他說，&ldquo讓咱們看看有沒有一點兒穿堂風。
&rdquo說着，他把對着碼頭的窗子打開了，&ldquo不知道威爾遜回家去沒有。
&rdquo &ldquo威爾遜？&rdquo &ldquo我到你這兒來的時候，他正看着呢。
&rdquo &ldquo你一定不要擔心了，斯考比少校。
我想我會叫你的傭人變得非常可靠的。
&rdquo 斯考比抱着希望和寬慰的心情說：&ldquo你是說你拿到他的什麼把柄了嗎？&rdquo &ldquo你什麼都别問。
你會看到的。
&rdquo希望和寬慰在斯考比心裡又都枯萎了。
他說：&ldquo尤塞夫，我必須得知道&hellip&hellip&rdquo但是尤塞夫打斷他的話頭說：&ldquo我一直盼望着有這麼一個晚上，身邊擺着兩杯酒，在黑燈影裡從從容容地和你談論一些重要的事，斯考比少校。
談論上帝、家庭、詩歌。
我非常崇拜莎士比亞。
皇家裝備部隊有幾個很出色的演員，他們讓我懂得了欣賞英國文學的珍寶。
莎士比亞簡直讓我入迷了。
有時候我甚至想，為了莎士比亞我應該學會閱讀。
可是我年紀太大了，學不會了，而且我還怕把記憶力弄壞，這對我做生意就太糟了。
雖然我活着不是為了做生意，但是我卻必須靠做生意活着。
我有那麼多事情想同你談。
我很願意聽聽你的人生哲學。
&rdquo &ldquo我沒有人生哲學。
&rdquo &ldquo就像你走在森林裡，手裡握着一塊棉布。
&rdquo &ldquo我已經迷途了。
&rdquo &ldquo沒有人同你一樣，斯考比少校。
我對你的性格佩服得不得了。
你是一個正直的人。
&rdquo &ldquo我從來不是，尤塞夫。
我隻不過是不了解我自己罷了。
你知道，有一個諺語說：終結就是開始。
當我出生的時候，我正坐在這裡同你喝威士忌，我知道&hellip&hellip&rdquo &ldquo知道什麼，斯考比少校？&rdquo 斯考比把杯子裡的酒喝幹，說：&ldquo你的傭人現在一定已經到了我的家了。
&rdquo &ldquo他有一輛自行車。
&rdquo &ldquo那他們現在該往回走了。
&rdquo &ldquo不要性急。
也許咱們要等很長時間，斯考比少校。
你知道傭人是怎麼回事。
&rdquo &ldquo我想我是知道的。
&rdquo他發現自己的左手在桌子上不住地抖動，他把手拿下來，夾在兩個膝蓋中間，不讓它再顫抖。
他想起了沿着邊界線的長途巡邏，在森林中樹蔭下吃過的無數次飯，阿裡用一個舊沙丁魚罐頭煮的東西；他又回憶起最後乘車去班巴的事&mdash&mdash在擺渡口等渡船，自己害熱病，阿裡寸步不離地服侍自己。
他揩了揩額頭上的汗，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害病了吧？我可能在發燒。
我馬上就會從噩夢裡醒過來的。
半年來經曆過的事&mdash&mdash在尼森式活動房屋裡度過的第一夜，那封過分暴露的信，偷遞到船上去的鑽石，一次又一次的謊言，為了使一個女人心安而領的聖體&mdash&mdash這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仿佛是一盞煤油燈投射到床上的憧憧黑影。
他對自己說：我醒過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防空警報器的尖嘯，正像那個夜晚，那個夜晚&hellip&hellip他搖了搖頭，又回到現實世界裡；他看見尤塞夫正坐在桌子對面的暗影裡，感覺到嘴裡威士忌酒的餘味，知道一切還都是老樣子。
他疲倦地說：&ldquo他們現在該回來了。
&rdquo 尤塞夫說：&ldquo你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