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唐秀才持己端正 元公子自敗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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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肯脫,竟自上床而睡。

    元晏見花小姐上床,也脫去衣裳,鑽入被來。

    見小姐朝裡而睡,元晏百般溫存,隻不肯回轉身來,元晏認是女子,未曾見人,自然害羞,不好用強。

    況夜已深了,隻得摟抱後身同睡。

    到次日,元知府起身上任,元晏送父親上船,到晚方回。

    又備酒同新娘共飲,新娘隻是低了頭,不肯吃,再三苦勸,勉強飲了一口。

    到臨睡時,元宴分付丫環伴娘,托死替他将貼身小襖脫去,下面褲子究竟穿着上床。

    元晏見其怕羞如此,自解衣上床,低低說道:“你我既做了夫妻,便當如魚得水,何必害羞?” 因用手撥轉他身體,才撥得轉,手略放松,又側了轉去。

    如此三番五次,才得對面而寝。

    再去解他小衣,他一發推拒,元晏費了多少氣力,方能扯去。

    及上身輕輕一觸,花小姐痛楚難勝,悲啼不已。

    元晏愛惜之甚,不敢恣意,隻得少停,直至三朝之夜,方許露滴牡丹,香分豆蔻。

    花小姐用手推拒,指爪幾抓破元晏之肉。

    元晏見他痛苦,十分憐惜,不及帶雲尤雨,而早已雪消春水矣。

    忙且鲛魚肖展拭,燈下一看,隻見點點胭脂,鮮豔可愛。

    元晏心内更加歡暢,以為真正閨中處子,比宣淫之女大相懸絕。

    正是: 強将老面改羞顔,皮肉寬松假作難。

     若采原紅何處有,雞冠熱血染班翰。

     元晏被花小姐許多做作,竟認作未破瓜的處子。

    到了半月後方才說話,元晏聽得聲音甚熟,有些疑心,到夜間上床,遍身撫摩,摸到腰間,忽摸着那個肉疙瘩,方大驚道:“你為何有肉鴛鴦?莫非莊小姐就是你?” 花小姐聽了,暗自驚駭道:“他如何得知?” 忙用手到元晏腰間一摸,也摸着肉疙瘩,心下方明白,他是唐季龍,卻不敢應承,隻得勉強答道:“這是一個瘡巴,甚麼肉鴛鴦、莊小姐,這等大驚小怪?”元晏道:“既不知肉鴛鴦,你怎知我腰間也有,卻來摸我?罷了!罷了!我費了許多心機去騙别人婦女,原來還是自家妻子,叫我怎氣得過?” 花小姐道:“你外面纏婦女,怎到疑心起我來?” 元晏道:“你也不消強辯,這事現有肉鴛鴦為證,你也瞞不得我,我也瞞不得你,我女子也見過幾個,就有些痛楚,也不似這等畏怯!原來你自家心裡有病,故作此态以遮饬。

    一個破罐子,叫我空費了二夜氣力,豈不可 惱!” 花 小 姐 見 瞞 不 過,隻 得 撒 嬌 大 哭 起 來,道:“你這等冤屈我,我到不如死了罷!我家父母,自會替你要人。

    ”便扒起來,哭哭啼啼,尋死覓活。

    元晏見這般光景,隻得叫丫環伴娘勸他睡了。

     卻說張媒婆,自從躲到元衙,到也得免是非。

    及花小姐娶過來,恐怕看破行狀,十分擔憂。

    過了三朝,并無話說,他方才放心。

    不期這夜在房外打探,忽聽見房裡如此如此,他心下是明白的。

    暗想道:“元公子不是好人,他沒本事奈何花小姐,明日定要在我身上出氣,我明日早早溜開,還是造化。

    ”到次早,也顧不得許多東西,隻将些銀子,并元晏送他的首飾,帶在腰裡,竟自一道煙走出去了。

    不期天網網恢恢,被莊家那原差撞見,認得是張媒婆,便一把扯住道:“張娘娘那裡去?叫我那裡不尋到!” 張媒婆尚不知莊衙告他,因說道:“李叔叔,你尋我作甚?”那差人道:“莊老爺有一張呈子,在大老爺處告你,故大爺差我來拿你。

    ” 張媒婆聽了,魂飛天外。

    那差人不由分說,竟拿他到縣裡投到,不題。

     卻說元晏清晨起來,懷恨張媒婆做這圈套,思量要打他出氣,便走到後面來尋。

    不見形影,四下尋到,并無蹤迹。

    心下大怒道:“這虔婆如此可惡,饒他不得!” 就寫了一張呈子,說他拐騙許多銀子并金珠首飾,送到縣裡去追究,不題。

     卻說原差,既捉了張媒婆,就報知莊臨。

    莊臨通知王鶴、唐辰,都到縣裡看審。

    到了午堂,縣官升堂,差人就帶張媒婆報到。

    莊衙抱呈家人,也就進去。

    縣官唱了名,叫張媒婆近前問道:“你既做媒婆,就該老老實實,怎麼拐騙莊衙繡鴛鴦,與何人?”張媒婆道:“小婦人為媒,從來老實,這繡鴛鴦是鄉宦小姐要學繡去求莊小姐的,莊太太都知道,怎說是拐騙?”縣官道:“ 既不是拐騙,鄉宦小姐是那家?”張媒婆道:“ 是大鄉宦人家,不好說。

    ” 縣官道:“ 學繡好事,怎不好說?必有暧昧之情,與我拶起來!” 左右一聲咳喝,就要求拶。

    張媒婆慌了,連連磕頭道:“ 容小婦人說,就是元鄉宦家小姐。

    ” 話未畢,忽見階下一人跪下,手拿一張狀子,道:“家老爺到福建上任去了,這張媒婆巧借莊小姐私情,拐騙家公子許多金銀首飾,隻将一幅繡鴛鴦來抵塞。

    今家公子情不甘服,具呈到老爺台下追究。

    ” 縣官将狀接上看了,叫張媒婆道:“你這奸婆,我隻道你單拐了莊衙的繡鴛鴦去騙人,誰知你就将繡鴛鴦蠱惑良家子弟,又拐了元公子許多首飾。

    騙人東西,壞人名節,罪不容于死,快快拶起來!” 左右一齊将張媒婆拶的殺豬一般叫喊道:“老爺容小婦人細說,這事都是元公子起的禍根,不關小婦人之事。

    ”就把元公子如何思慕莊小姐,花小姐如何思慕唐季龍,及不得已,假充二人名色在舟中相會,細細說了一遍。

    縣官聽了笑将起來,道:“ 将計就計,将錯就錯,奸婆伎倆,真令人不測!這也罷了,隻是你為何騙元公子許多首飾?又騙莊小姐的繡鴛鴦?” 張媒婆道:“小婦人何曾騙他首飾?是他自願托我送與莊小姐的,但莊小姐毫不知情,怎敢送去?要退還元公子,元公子轉要動疑,小婦人沒奈何,暗暗替他收了。

    又想沒有東西回答,恐怕元公子疑心,隻得買了素绫,明公正氣,對莊太太當面求莊小姐繡的,怎說是騙?”縣官道: “ 既是明求,莊爺為何告你?” 張媒婆道:“老爺,有個緣故。

    元公子不曉得莊小姐是花小姐假的,今打聽莊小姐許嫁唐相公,隻在早晚做親。

    他急了,将這繡鴛鴦露在唐相公面前,使唐相公動疑,與莊衙退親。

    今唐相公不知就裡,果與莊衙退親。

    莊老爺故告小婦人,要讨這繡鴛鴦。

    ”縣官道:“元公子為何也告你?” 張媒婆道:“ 老爺,也有個緣故。

    元公子執這繡鴛鴦為證,指望唐莊兩家退了親,他于中取事。

    不期前日元老爺回來,見元公子不學好,馬上就娶花小姐過來,與他完親。

    元公子與花小姐被窩中熟悉出前日私會不是莊小姐與唐相公,就是自家夫妻,彼此沒趣。

    他不怪自家作事差池,轉怪小婦人,故激惱到老爺台下。

    ”縣官大怒道:“你這奸婆,既勾引元公子,騙許多财物,又勾挑花小姐失節于人。

    莊小姐閨中貞女,被你暗損其名;唐秀才文苑名儒,被你诳言生疑。

    如此神奸,将人倫風化幾乎敗盡!”喝令:“放了拶,重打三十毛闆!” 元公子的金珠首飾照數追還入官,莊小姐的繡鴛鴦,令元衙家人取來,當堂發還莊衙家人領去。

    就提筆判道: 審看元晏已聘花氏為妻,禮宜速速完親,乃遊冶窺樓,妄投貞女之梭;花氏既納元衙之采,法令靜守女儀,乃潛行江漢,反贈伊人之管。

    張媒婆神奸也。

    既利元晏之金,又受花氏之賄,挑唐生員以淫,而唐辰閉門不納。

    勾莊小姐以私,而莊氏掩耳不聞。

    邪謀不行,狡計百出。

    遂指元為唐,借莊于花。

    陷男女于奸淫,情無可原;傷朝廷之名教,罪不容死。

    宜加重懲,以警奸邪。

    元晏思淫人之妻,而适自淫其妻,總為人事,蓋亦狐綏暧昧之呈其醜,夫複誰尤?唐辰不淫人之女,而恰娶不淫人之妻,患曰貞義天成,實光明正大之流,其芳宜加旌獎。

    張媒婆騙去繡鴛鴦,速宜完趙,驅來珠翠,急追入官。

    庶賢奸以别,貞淫各受。

    逐出免供,不許再擾。

     縣官判完,當堂讀與衆聽。

    此時,莊臨、王鶴、唐辰、元晏、與衆朋友,俱在外看審。

    看見審出真情,無不稱奇。

    獨元晏滿面羞愧,暗暗溜了回去。

    張媒婆被打三十,扒出來,衆人唾罵不已。

     元晏回到家中,氣得目瞪口呆,長籲短歎。

    花小姐見他模樣,反惱羞成怒道:“我一個宦家閨女,許嫁與你,以為終身之托,誰知你壞心腸,叫張媒婆移名改姓引誘我,到是天有眼,不曾失身别人,今日既為夫妻,就有些差池也該為我包涵,怎麼送張媒婆到官,出我之醜?獨不思出我之醜,也是出你之醜,你這樣無情無義,與你做甚麼夫妻?不如死罷!”遂大哭一場,取出汗巾,要去上吊。

    元晏慌了,隻得陪罪,再三勸解,夫婦遂依然相好,不題。

     卻說唐辰,看見審出情由,方知莊小姐冰清玉潔,就央王鶴同到莊衙請罪。

    莊臨見唐辰持己端方,十分歡喜,以為擇婿得人,就令其選擇吉日,以完姻來。

    後來,唐辰雖登科甲,因愛高逸,不肯做官,惟在家内與莊小姐為室家之樂,外與莊臨、王鶴徜徉山水之間。

    莊小姐連生二子,俱能繼書香。

    元晏夫妻設心貪淫,受人無窮指唾,豈非善惡到頭終有報哉!有詩為證: 貞節從來千古名,宣淫到底敗家聲。

     思量淫玷他人婦,豈料淫人反自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