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小器子妄希榮既得複失 大度人不記仇善始全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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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手,也不喜歡,便坐着不答禮,隻說道:“你會相面麼?”那人道:“頗知一二。

    ” 汪費道:“ 既會相面,你可細細相我一相,看我的官要做到甚麼地位?” 那人真個細細将汪費看了一回道:“我看老先生頭圓面方,眉清目秀,到也是科目出身,更兼聲宏氣壯,異日前程八座有分。

    ” 汪費聽了歡喜道:“到也相得準。

    ” 叫家人取一張椅子與他坐了細相。

    那人坐下又相道:“老先生功名顯達不消說得,隻可惜準頭 帶 鈎,為 人 少 些 慈 祥 恺 悌,多 招 人 怪。

    ” 汪 費 道:“我們做官的不怕人怪。

    這也罷了,你隻相我幾時可以行取?”那人又相相道:“ 老先生還是要奉承,還是要直說?”汪費道:“就直說何妨?” 那人道:“ 若終身前程大有好處,若說目下氣色甚是滞晦,隻怕早晚有人參論,須要小心防範!”汪費道:“這就胡說了,新按院又未入境,就是來時有些話說,我拚着幾千銀子送他,他難道是不要的?除他,再有誰人參劾?”那人道:“我據相看,也未知準否,老先生何必着急?”汪費道:“你可再細細看,就有人參論,還不傷事麼?”那人道:“ 事雖無傷,隻怕有些時牢獄之災。

    ”汪費聽了大怒道:“這等胡說,若在我衙門裡,就該打你一頓闆子!可惜是路上,且饒你去!”因叫家人:“快趕上岸,船中不許容留!”衆家人便七手八腳,将那人推出艙去,立刻叫船家攏船,将他行李亂丢在江岸上。

    那人叫跟的人同走上岸,笑嘻嘻說道:“如今趕我上岸,隻怕相準了。

    若晦氣撞到我們縣裡來,隻怕還要枷号示衆哩!” 說罷,竟自開船去了。

    不一日,到了縣中,依舊洋洋得意,橫行胡為。

     過不數日,報到新按院入境。

    汪費忙會同各縣去接,接到省中衙門中坐下,先是三司進見,三司見過,才是各府參谒,各府參完,然後各縣一齊進去。

    汪費随衆走到階下,先偷眼将代巡一看,不看猶可,看了不覺頂上走了三魂,胸中失了七魄!你道代巡是何人?就是替他船上相面,相得不好趕上岸的那人。

    汪費見了,驚得手足無措,滿身是汗。

    随衆行完禮,衆知縣都走了起來。

    汪費情知理虧,就在地下不敢扒起。

    代巡問道:“伏地者是那一縣知縣?”汪費道:“德安縣知縣汪費,得罪老大人台下,故匍伏請死!求老大人寬宥!”代巡道:“原來是你,本院與你相面,相不準趕了上岸,這也罷了,你怎知本院愛财,就說拚送數千金,再無不受之理?似這等污蔑欽差,當得何罪?” 汪費跪在地下無言可對,隻是除去紗帽,磕頭如搗蒜。

    代巡道:“你得罪于本院到還可解。

    但本院聞你貪酷久矣,得罪于百姓,這卻恕你不得。

    你且到獄中坐一坐,一來驗本院之相,二來消磨消磨驕矜之氣。

    若無百姓告你,便是你造化了。

    ” 汪費還要苦求,代巡已吩咐按察司監候,早有差人押了出來,不容回縣,竟到按察司獄中去受用了。

     代巡頭一日行香,第二日下學谒聖,第三日放告。

    百姓聞知汪知縣拿了,人人快暢,就有上千狀子來告他,代巡都準了,發理刑嚴審。

    理刑審明,有過付确據贓銀五萬兩,主限嚴追。

    汪費盡囊中所有,并家中産業細細追納,完過四萬三千兩,尚欠七千,日日追比。

    汪費此時方悔從前驕傲貪酷、負義忘恩之罪,因想起黃輿與代巡是同年,隻得寫個苦情的揭帖,央求親友來求黃輿與代巡說情。

    黃輿見他弄到這個田地,心甚不忍,因勤勤懇懇寫了一封書與代巡。

    代巡猶自狐疑不決,黃輿沒奈何,又親到省下面見代巡,再三懇求。

    代巡撇不過同年情誼,方才允了。

    因批準呈子,将七千贓銀免追,也不問罪,隻趕他回去便了。

     汪費出得獄中,人已瘦了一半。

    百姓聞知他出獄,還要來趕打,他隻得連夜走了。

    因感黃輿始終周旋大德,隻得轉到九江分司來拜謝。

    見了黃輿,放聲大哭。

    黃輿再三勸慰,又留他住了月餘,又送他盤纏,方打發回家。

    汪費回家無顔見人,十分氣苦,染大病一場,嗚呼死了!黃輿在任一清如水,商民頌德。

    任滿進京複命,就轉升湖廣按察副使,黃輿見年老,也就不做官,告病回家受用,直活到八十一歲方終。

    鄉裡誰不羨他為人淳厚,終獲長者之報。

    後來子孫綿盛,為祁門大族。

    汪天隐若不負心,一個進士隐中,前程遠大,何至苦死?豈非自作之孽,因題曰:自作孽。

     行善從來不吃虧,吃虧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