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守孤城審配全忠嫁二夫甄氏失節

關燈
當即躍馬先驅,徑詣府舍;府中已由操兵監守,見了曹丕進來,當然讓入。

    丕提劍下馬,徑入後堂,但見一中年婦人,兀坐垂淚,膝下有一少婦跪着,用首枕膝,亂發蓬頭,作顫動狀;丕瞧入眼中,見少婦發光可鑒,已是動情,遂按劍問道:“汝等為誰?”中年婦人答說道:“我為袁将軍妻劉氏。

    ”又用左手遮少婦玉頸,右手指着道:“這是次男熙妻甄氏,年輕膽怯,幸乞垂憐!”妒婦也不能不丢臉了。

    丕和顔道:“既系劉夫人,我當代為保全;可令新婦舉頭,不必驚慌。

    ”劉氏乃推起少婦,囑令道謝。

    不留心注視,已哭得花容狼藉,脂粉模糊,但一種嬌羞情态,已是欲蓋彌彰,動人憐惜;當下攬袖近前,替她拂拭,一經去垢,露出廬山真面,端的是桃腮杏臉,妖豔絕倫。

    烈婦被人牽臂,且斷腕全貞,熙妻任令曹丕拭面,其不貞可知。

    丕即自述姓名,叫她放心,劉氏聞是曹操世子,忙令甄氏下拜裣衽,且與語道:“此後可不至憂死了!”總教人盡可夫,何緻遽死?甄氏含羞拜畢,偷觑丕容,正是一位翩翩少年,英姿潇灑,儀表風流,不由的勾動芳心,含情脈脈。

    丕癡立多時,忽聽外面人聲嘈雜,乃掉頭趨出,往迎乃父;适曹操已入府廳,升帳上坐,問及袁氏家屬,丕搶步上前道:“袁家隻有姑媳兩人,尚存内室,狼狽相依,幸乞憐恕!”操點首道:“我與本初起兵讨逆,誓同患難,不幸為好不終,緻興兵革;如果全家投順,應該一視同仁,何況婦女呢?”奸雄狡詞。

    這數語正中曹丕心坎,便入内引出袁氏姑媳,使見曹操。

    操見甄氏花貌雪膚,也為歎賞,便問劉氏道:“汝家如何止留二人?”劉氏答道:“子婦等并皆遠出,惟次媳願侍妾身,所以尚留在此;現蒙世子曲意保全,實為萬幸。

    ”操已聞言知意,旁顧曹丕,見他兩目釘住甄氏,幾不轉瞬,益知丕暗裡寓情,遂囑丕引還二婦,安心居住;一面下令安民,豁免租賦一年,百姓自然喜悅,相率安堵。

    操遂置酒高會,宴集将佐,就是袁氏姑媳,也并饋酒肉,一例看待。

    将佐飲畢,均向操申謝,獨許攸醉意醺醺,顧操大言道:“阿瞞若非我相助,恐未能坐得此州!”操不禁動怒,強顔為笑道:“汝言亦是,當錄汝首功!”攸狂笑自去。

    死期将至,還在夢中。

    操複上表奏捷,有诏授操為冀州牧,操拜受诏命,願将兖州讓還。

    将佐俱入帳道賀,惟曹丕卻尚怏怏。

    俗語說得好:“知子莫若父。

    ”當由操使人作伐,願娶熙妻甄氏為子婦,劉氏不敢不從,商諸甄氏,也無異言,當下就府舍為禮廬,擇吉成婚。

    待至洞房合卺,并蒂諧歡,柳絮随風,輕狂乏力,桃花逐浪,含笑無言;兩口兒枕席綢缪,不消絮述。

    隻委屈了幽州刺史袁熙,叫他去做死烏龜,未免不甘。

    還有将作大匠孔融,已調任大中大夫,聞得操為子娶婦,就是袁熙妻室,因戲緻操書道:“昔武王伐纣,嘗以妲己賜周公,想明公有心希古,敢不拜賀?”操得書後,還道融博學多聞,定有所見。

    後來與融晤談,問及前書來曆,融笑答道:“這是由愚衷揣度得來,當時武王明聖,諒不緻戮及美人,賜與周公,豈不是兩美相諧麼?”語足解頤,可惜招尤。

    操方知融語帶譏嘲,蓄恨謀害,事見下文。

     且說曹操既得冀州,複想并吞幽并諸州;幽州刺史高幹,聞風納款,自請歸降,操仍令幹守原職。

    會聞袁尚竄入中山,為譚所攻,複走幽州,譚收得尚衆,還屯龍湊,有自主意;乃遣使贻書責譚背約,與他絕婚,當即出兵進擊。

    譚不能敵操,退保南皮;操追至城下,圍攻了一兩月,尚未能拔。

    時已為建安十年正月,臘盡春來,殘雪初霁,操為議郎曹純所激,親執桴鼓,促兵登城,兵士并力直上,搴旗斬将,齊集城樓。

    譚下城出走,甫離北門,突被曹洪截住,心慌力怯,由洪大喝一聲,劈落馬下;郭圖辛評尚在城内,俱為操軍所擒,操命把郭圖斬首,但将辛評貸死。

    青州别駕王修,正從樂安運糧回來,得知譚已被殺,便下馬号哭道:“無主何歸?”乃徑詣操營,乞收葬譚屍;操嘉修忠義,準如所請,仍使修至樂安運糧。

    樂安太守管統,不肯降操,操囑修取統首級,修不忍殺統,執統詣操,代請赦罪,操也即依從,且留修為司空掾。

    郭嘉勸操延攬名士,借孚衆望。

    操因随處招緻,但有才藝可稱,即辟為掾屬,獨不赦袁紹記室陳琳,懸賞購緝,竟得擒來。

    小子有詩歎道: 下筆千言氣亦雄,冀州一破術皆窮; 若非曹氏憐才切,頸上難逃劍血紅。

     欲知陳琳性命如何,容至下回表明。

     ---------- 審配為袁氏舊臣,始不聞以立長之經勸袁紹,繼不聞以友于之義谏袁尚,亡袁之咎,配亦難辭;但觀其誓守孤城,死不降曹,亦有足多者。

    本回于配之守邺,叙述獨詳,蓋即善善從長之意,不忍沒其忠也。

    獨于甄氏之再适曹丕,卻未肯下一曲筆,可褒則褒,可貶則貶;古稱婦人從一而終,夫死尚當守節,胡為袁熙未亡,甄氏即背夫改适耶?至若曹丕之霸占人妻,與曹操之妄納子婦,皆為名教罪人,貶甄氏,正所以貶操丕也。

    人情孰不貪生而惡死,況屬婦人?而迫命改醮者,實由操丕,操丕之不道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