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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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了成夜，老六和蔡老師都沒抓到，卻把那擺渡的艄公抓去，連草房也放火燒了。
現在沒人擺渡，連過個江也困難。
&rdquo老黃稍稍地安下心，卻焦慮老六、黃洛夫、阿玉等一班人的下落。
不久，宣娘把飯菜還有一錫壺燒酒端出來，說：&ldquo鄉下沒什麼好吃的，蒸一碟臘肉，炒幾個雞蛋。
&rdquo老黃實在餓了，也不客氣，拿到就吃，老婆婆又叫她媳婦：&ldquo把禾生抱出來，叫先生看看。
&rdquo那宣娘面紅地說：&ldquo阿婆，你對先生說啦？&rdquo老婆婆道：&ldquo又不是外人！&rdquo那孩子果然長得肥白，也不怕生，一見老黃還笑哩，老黃逗他玩一會兒，也說：&ldquo真快，一年不見就添丁啦。
&rdquo一家人對這客人都高興，老黃也就安心住下。
第二天清早，老黃趁人沒注意起個大早告辭，他想：老六、黃洛夫情況不明，先退回下下木再作商量。
昨天吃了那陣驚吓，趕路也特别小心，不久，上得青霞山。
到了潭頭背，正在猶豫間：看不看汪十五去？那林雄模被打後有什麼動靜？忽見前面松林内有人影閃動，他連忙拔出手槍，閃過一邊，仔細偵察，但見二男一女，都作農民打扮，背了隻小包袱，躲在樹叢下，也正在商量什麼。
他細一傾聽，聲音很熟，再探身一望，原來卻是黃洛夫、阿玉。
他高興極了，拽開大步直奔過去，叫聲：&ldquo同志，我已等你們許久了！&rdquo那對男女先是吃了一驚，而後見是老黃，也都不要命似的奔上來。
阿玉揮起拳頭直打他：&ldquo馬叔，你開的好玩笑！&rdquo黃洛夫幾乎要把他從地上擡起。
玉華卻忍不住一陣悲傷，嗚嗚咽咽地在哭，黃洛夫回身對她說：&ldquo玉華同志，你也過來。
&rdquo那玉華還是哭得十分傷心，老黃安慰她道：&ldquo你和大林同志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們慢慢說。
&rdquo又對大家說，&ldquo這兒也不宜久留，我們走吧！&rdquo四人當時結伴向下下木進發。
原來那黃洛夫、蔡玉華、阿玉在船上商量了一個晚上，玉華說：&ldquo狗爬嶺既有我們的打狗隊在活動，老黃同志一定也在不遠，我們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他！&rdquo黃洛夫也說：&ldquo水大王不能再當了，我知道青霞山有我們的人，隻要上得山就一定能找到他們。
&rdquo他問阿玉：&ldquo你同意我們去找馬叔嗎？&rdquo阿玉卻開了個玩笑：&ldquo俗語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你上哪，我能不跟？&rdquo說得大家都笑了。
黃洛夫又問：&ldquo這條小艇怎麼辦？&rdquo阿玉道：&ldquo我有辦法。
&rdquo 當晚，他們把什麼都收拾停當，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先把艇駛到一個僻靜去處，阿玉叫玉華、黃洛夫都上岸，然後搬了一些大石頭放在船底，放了閘讓艇沉下。
黃洛夫道：&ldquo這次，我們真是破釜沉舟了！&rdquo阿玉内心忽而湧出一陣悲傷：&ldquo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乘着它在江上遊蕩？&rdquo黃洛夫卻道：&ldquo将來革命成功，叫組織還你一艘大火船。
&rdquo說的阿玉、玉華都笑了。
他們一行三人，帶着随身行李、幹糧，向青霞山進發。
這條路黃洛夫是走過的，因此一點不覺困難。
饑餐渴飲，不知不覺就走到潭頭背那片松林。
黃洛夫認得當初陳聰叛變，順娘就是帶着他從村裡逃到這兒躲藏，他對大家說了這件事，大家都衷心地在贊揚順娘英勇、忠貞。
黃洛夫卻說：&ldquo這村上，現在還有我們的同志，我想下去找找他，隻要能找到他，一定能打聽到馬叔的下落。
&rdquo阿玉滿口贊成，玉華卻憂慮地問：&ldquo村裡現在情況你都明白？&rdquo正在猶豫間，老黃叫了聲：&ldquo同志，我已等你們許久了！&rdquo拽開大步奔向他們來&hellip&hellip 老黃等一行人迤逦來到下下木，這三個新同志，當時就受到極為熱烈的歡迎。
老黃對玉華說道：&ldquo你暫時休息幾天，等組織研究你的問題後，再分配工作。
&rdquo又對黃洛夫和阿玉說：&ldquo《農民報》不能停，必須馬上籌備複刊！&rdquo 看來下下木一切都沒多大改變，隻是在狗爬嶺事件發生後第二天，許大姑派許果擡了頭肥豬、兩壇酒，向三多表示祝賀。
老黃道：&ldquo看來許天雄完全摸清我們的底細了。
&rdquo三多道：&ldquo我也是這樣想，收下不好，不收也不好，和三福一商量決定收下，分給同志們去哪。
&rdquo 六 那跛三在丙村走失了老黃後，大感沮喪，第二天就利用機會來敲詐這丙村保長，說他窩藏共黨。
那丙村保長也不是個老實的，他指着跛三鼻尖說：&ldquo臭三，我們附近幾村都認識你，到來這兒耍賴，我們哪一家哪一戶窩藏共黨，你指出來看看？&rdquo跛三說不出，卻指使那幾個便衣一口咬定：&ldquo我們幾個人親眼看見那共産黨從老六家逃進你村。
說來奇怪，一進來卻又不見，不是你們窩藏是誰窩藏？把人交出來沒你的幹系，要不，我給特派員打報告，怕中央軍不來洗村！&rdquo 這件事當時就在村内鬧開了。
宣娘聽見這消息，也很緊張，心想那石匠原來就是被追上村來的共産黨。
她怕婆婆年紀大，糊塗，口溜，連忙去打招呼：&ldquo那位先生在我們家過夜，隻有你我婆媳兩人知道。
&rdquo她把跛三和保長胡鬧的話全說了。
那老婆婆悶了半天才說：&ldquo媳婦你自小心就是，我不會對人亂說的。
共産黨不共産黨我不管，那先生是個好人，對我家有恩情，他有困難我不幫他，幫誰？想去年你從禾市回來，那些強盜中央軍怎樣在檢查棚對你的，差點沒給污了清白身子。
&rdquo宣娘一聽就很安心，她們不說，沒人知道，也隻好成了無頭公案。
隻是那跛三的騷擾，招幾個村的人恨：&ldquo中央軍一來，現在雞犬都升了天，一個偷雞盜狗的跛三，也把我們村鬧得亂糟糟。
&rdquo都想給他點厲害看。
玉蒜找勤治商量，她說：&ldquo眼見老黃是來過，沒出事，真是老天保佑。
現在人人恨跛三和那老鬼，你說該怎麼辦？&rdquo勤治問：&ldquo蔡保長沒個主意？&rdquo玉蒜道：&ldquo他叫我找人商量商量看。
&rdquo 勤治這個人平時沉默寡言，遇事卻有膽識、魄力，她想了一會兒，就出了個主意：&ldquo那跛三想利用這件事敲詐人，我們也就将計就計，吓他一下。
狗爬嶺不是連特派員也被咱打狗隊打死啦？我們就叫人四處去散布，說打狗隊曾到咱村偵察跛三等一批人的罪行，眼見不久就要動手了！&rdquo玉蒜對這計謀也十分贊賞，笑道：&ldquo這一傳可不把他們吓壞啦！&rdquo勤治道：&ldquo正要給這些地痞流氓來個屁滾尿流！&rdquo 不出兩日，四周各村果然就傳出許多流言，有的說打狗隊曾到清源村。
有的說：&ldquo他們已把跛三的罪行記錄在案，不久又要有好戲看哩！&rdquo而在村頭村尾竟然又出現墨寫的大标語：&ldquo跛三你這狗肏的，當心！&rdquo這些事情一傳到跛三和老鬼耳邊，果然十分驚慌，跛三對老鬼說：&ldquo共産黨打狗隊厲害，林特派員、何中尉在狗爬嶺還叫打得喪去狗命，我跛三也隻有一顆腦袋，老王八，你這家我不敢住了。
&rdquo又對那幾個便衣說：&ldquo我吃羊肉沒到口，倒惹了一身羊臊氣，打狗隊要來和我算賬，我隻好不再奉陪！&rdquo那幾個便衣更加恐慌，大家商量過之後，都說：&ldquo當時吳特派員也沒交代我們要住這樣久，你走我們也走！&rdquo都紛紛溜了。
隻剩下那老鬼。
當時他想：&ldquo他們都溜了，讓我一人做替死鬼？不幹！&rdquo一時樹倒猢狲散，都躲開了。
那老鬼憑他身上有幾分血錢，在外面鬼混多日，見沒個動靜，心壯了些，一天，喝得有六七成，偷偷地溜回家，見紅緞在堂屋内溫習舊書。
這孩子現已失學，非常想念蔡老師，見老鬼害了這許多好人，又引進這樣一群地痞流氓，不但讨吃讨喝，還背着人拉她進房要剝她的衣裳，被她叫開了才放手，恨之入骨，一見老鬼進來就罵：&ldquo老王八！&rdquo老鬼卻還厚着面皮在她旁邊坐着，紅緞把書本一合走進房去，順手砰地把房門關上，隻聽得玉蒜在竈間叫着：&ldquo紅緞，紅緞！&rdquo老鬼心想：&ldquo玉蒜在家。
&rdquo悄悄地移往竈間。
玉蒜果然在竈間忙着下米切菜，正背着竈間門，并不知道有人進門，更想不到是老鬼。
那老鬼乘着有幾分酒意，又見老六已不在家，見這媳婦現在長得又肥又白，可不比當年瘦竹竿，一時起了邪念：&ldquo女人都是水性楊花，現在又沒了男人&hellip&hellip&rdquo便悄悄上前，出其不意一把将她摟住：&ldquo玉蒜，我們不是有那段恩情嗎？現在老六又不在家，也不會回來了，就跟我算啦&hellip&hellip&rdquo 那玉蒜突然受到這襲擊很是吃驚，不知道要出什麼事。
回頭一看卻是老鬼，新仇舊恨一齊湧起，大聲喝罵：&ldquo老王八，你不想活了！&rdquo用力掙紮，那老鬼隻是死纏不放，苦苦哀求：&ldquo跟了我吧，好人&hellip&hellip&rdquo她見掙紮無效，一時怒起，揮動手中菜刀迎頭隻是一刀，隻見那老鬼慘叫一聲，鮮血直冒，仆倒在地。
當紅緞聞聲趕來，隻見玉蒜手執菜刀，滿身血污，像是很擔憂害怕。
紅緞卻大為贊揚，拍着手說：&ldquo娘，你殺得對！我找勤治嬸去。
&rdquo玉蒜經她一提也有了主意：&ldquo對，你去找勤治過來商量，千萬不要對外人說。
&rdquo紅緞道：&ldquo我才不這樣傻！&rdquo匆匆地走了。
玉蒜把大門闩上，隻留下一面側門，默默地坐在竈間門檻上，支頤凝思，她多想念老六呀，要是他在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她并不後悔，她有時打一打她家那條脫毛老狗還多少手下留情，而對這老王八她是沒一點憐惜之情，隻有怨恨，特别是他做了那罪大惡極的壞事以後。
可到底是個農村婦女，沒見過這樣場面，有點心慌呀！ 不久，紅緞帶着勤治從側門進來，看了那老鬼屍體，又聽玉蒜将前後經過一五一十說過，勤治便說：&ldquo這反革命罪有應得，你殺了他正是替革命立功，不用怕，來，我幫你處理！&rdquo她們三個人立即把所有門戶都閉上，找出條舊麻袋把老鬼裝住，捆綁成一團。
正在上綁時，紅緞突然叫道：&ldquo且慢！&rdquo勤治笑問：&ldquo你還有什麼打算？&rdquo紅緞忙着到處找木闆，她終于在竈間找出一塊小木闆，鑽了孔，穿着麻繩，然後在那闆上用墨筆端端正正地寫着&ldquo反革命者殺&rdquo！下面又工工整整署上個&ldquo打狗大隊&rdquo。
大家都覺得奇怪，玉蒜問：&ldquo你幹什麼來？&rdquo紅緞倒是輕輕松松地回答：&ldquo在那反革命分子頭上挂上這塊牌牌不正好？&rdquo勤治連聲稱好：&ldquo紅姑娘真能幹！&rdquo玉蒜也兀自喜歡：&ldquo這樣，我們不也都成了打狗隊啦。
&rdquo紅緞把拳頭一舉：&ldquo我們就是打狗隊！&rdquo 入夜以後，玉蒜換去血衣，洗滌竈間的血迹，便和勤治悄悄地從後門把老鬼屍體擡出，由紅緞打前哨，徑奔桐江岸。
她們到了岸邊，揀個水深流急地方，又綁上塊大石頭，才把那屍體投下。
做得幹淨利落，沒一點痕迹。
回家後，勤治分手，玉蒜和紅緞闩上門上床休息，兩母女為這件事興奮得直談到雞叫。
幾天後，那老鬼屍體随江水沖向下流，大石掉了，漂了上來，被船家發覺，一時又傳開：打狗大隊把那出賣鄉裡、兒子的老王八宰了，投屍入海，見有打狗隊拴在老鬼頸上的木牌為證。
那跛三一聽說老鬼已被打狗隊宰了，長長地伸出舌頭，連稱：&ldquo好彩，走快一步，不然也要進水晶宮哩。
&rdquo更是魂不附體，怎敢再在清源一帶出現。
消息一傳到老六耳邊，他就想：&ldquo打狗隊也到咱們村了，預料那邊也沒什麼事。
&rdquo便想回家看看。
原來老六當晚逃出清源，徑投東岱鄉張器家。
他摸黑走了三十多裡路程，好在常來路熟沒走錯。
到東岱時已經五更天了，他去敲張器家門，剛好張器沒去值夜班，就把他藏在自己家柴房閣樓上。
他在那兒躲了幾天，白天上去，晚上下來。
後來聽說無事連白天也不躲了，就近主持當地的工作。
當他聽說清源來過打狗隊，宰了老鬼，跛三等一班人早已聞風逃走，便對張器說要回去走走。
張器卻說：&ldquo我們這兒現在也少不了你。
&rdquo老六答應去看看再來。
當晚他披星戴月地趕回家，悄悄地去敲家後門，玉蒜出來開門，一見老六，就熱淚縱橫地訴說别後苦情。
紅緞更是興奮，直摟住他的頸子，坐在他懷裡不肯下來。
當老六聽說到有關清源打狗隊的故事，更是笑彎了腰，笑聲直達戶外。
他說：&ldquo你們幹得對！隻有像這樣果敢堅決才像個革命者！&rdquo又對紅緞說：&ldquo孩子，你想做一個真正的打狗隊員？好，我答應你，等馬叔來，我就對他說，把你送到打狗大隊去鍛煉！&rdquo從此，老六就在清源潛伏着，隻是無法和組織取得聯系。
現在沒人擺渡，連過個江也困難。
&rdquo老黃稍稍地安下心，卻焦慮老六、黃洛夫、阿玉等一班人的下落。
不久，宣娘把飯菜還有一錫壺燒酒端出來，說：&ldquo鄉下沒什麼好吃的，蒸一碟臘肉，炒幾個雞蛋。
&rdquo老黃實在餓了，也不客氣，拿到就吃，老婆婆又叫她媳婦：&ldquo把禾生抱出來，叫先生看看。
&rdquo那宣娘面紅地說：&ldquo阿婆，你對先生說啦？&rdquo老婆婆道：&ldquo又不是外人！&rdquo那孩子果然長得肥白，也不怕生，一見老黃還笑哩，老黃逗他玩一會兒，也說：&ldquo真快，一年不見就添丁啦。
&rdquo一家人對這客人都高興，老黃也就安心住下。
第二天清早，老黃趁人沒注意起個大早告辭，他想：老六、黃洛夫情況不明，先退回下下木再作商量。
昨天吃了那陣驚吓，趕路也特别小心，不久，上得青霞山。
到了潭頭背，正在猶豫間：看不看汪十五去？那林雄模被打後有什麼動靜？忽見前面松林内有人影閃動，他連忙拔出手槍，閃過一邊，仔細偵察，但見二男一女，都作農民打扮，背了隻小包袱，躲在樹叢下，也正在商量什麼。
他細一傾聽，聲音很熟，再探身一望，原來卻是黃洛夫、阿玉。
他高興極了，拽開大步直奔過去，叫聲：&ldquo同志，我已等你們許久了！&rdquo那對男女先是吃了一驚，而後見是老黃，也都不要命似的奔上來。
阿玉揮起拳頭直打他：&ldquo馬叔，你開的好玩笑！&rdquo黃洛夫幾乎要把他從地上擡起。
玉華卻忍不住一陣悲傷，嗚嗚咽咽地在哭，黃洛夫回身對她說：&ldquo玉華同志，你也過來。
&rdquo那玉華還是哭得十分傷心，老黃安慰她道：&ldquo你和大林同志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們慢慢說。
&rdquo又對大家說，&ldquo這兒也不宜久留，我們走吧！&rdquo四人當時結伴向下下木進發。
原來那黃洛夫、蔡玉華、阿玉在船上商量了一個晚上，玉華說：&ldquo狗爬嶺既有我們的打狗隊在活動，老黃同志一定也在不遠，我們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他！&rdquo黃洛夫也說：&ldquo水大王不能再當了，我知道青霞山有我們的人，隻要上得山就一定能找到他們。
&rdquo他問阿玉：&ldquo你同意我們去找馬叔嗎？&rdquo阿玉卻開了個玩笑：&ldquo俗語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你上哪，我能不跟？&rdquo說得大家都笑了。
黃洛夫又問：&ldquo這條小艇怎麼辦？&rdquo阿玉道：&ldquo我有辦法。
&rdquo 當晚，他們把什麼都收拾停當，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先把艇駛到一個僻靜去處，阿玉叫玉華、黃洛夫都上岸，然後搬了一些大石頭放在船底，放了閘讓艇沉下。
黃洛夫道：&ldquo這次，我們真是破釜沉舟了！&rdquo阿玉内心忽而湧出一陣悲傷：&ldquo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乘着它在江上遊蕩？&rdquo黃洛夫卻道：&ldquo将來革命成功，叫組織還你一艘大火船。
&rdquo說的阿玉、玉華都笑了。
他們一行三人，帶着随身行李、幹糧，向青霞山進發。
這條路黃洛夫是走過的，因此一點不覺困難。
饑餐渴飲，不知不覺就走到潭頭背那片松林。
黃洛夫認得當初陳聰叛變，順娘就是帶着他從村裡逃到這兒躲藏，他對大家說了這件事，大家都衷心地在贊揚順娘英勇、忠貞。
黃洛夫卻說：&ldquo這村上，現在還有我們的同志，我想下去找找他，隻要能找到他，一定能打聽到馬叔的下落。
&rdquo阿玉滿口贊成，玉華卻憂慮地問：&ldquo村裡現在情況你都明白？&rdquo正在猶豫間，老黃叫了聲：&ldquo同志，我已等你們許久了！&rdquo拽開大步奔向他們來&hellip&hellip 老黃等一行人迤逦來到下下木，這三個新同志，當時就受到極為熱烈的歡迎。
老黃對玉華說道：&ldquo你暫時休息幾天，等組織研究你的問題後，再分配工作。
&rdquo又對黃洛夫和阿玉說：&ldquo《農民報》不能停，必須馬上籌備複刊！&rdquo 看來下下木一切都沒多大改變，隻是在狗爬嶺事件發生後第二天，許大姑派許果擡了頭肥豬、兩壇酒，向三多表示祝賀。
老黃道：&ldquo看來許天雄完全摸清我們的底細了。
&rdquo三多道：&ldquo我也是這樣想，收下不好，不收也不好，和三福一商量決定收下，分給同志們去哪。
&rdquo 六 那跛三在丙村走失了老黃後，大感沮喪，第二天就利用機會來敲詐這丙村保長，說他窩藏共黨。
那丙村保長也不是個老實的，他指着跛三鼻尖說：&ldquo臭三，我們附近幾村都認識你，到來這兒耍賴，我們哪一家哪一戶窩藏共黨，你指出來看看？&rdquo跛三說不出，卻指使那幾個便衣一口咬定：&ldquo我們幾個人親眼看見那共産黨從老六家逃進你村。
說來奇怪，一進來卻又不見，不是你們窩藏是誰窩藏？把人交出來沒你的幹系，要不，我給特派員打報告，怕中央軍不來洗村！&rdquo 這件事當時就在村内鬧開了。
宣娘聽見這消息，也很緊張，心想那石匠原來就是被追上村來的共産黨。
她怕婆婆年紀大，糊塗，口溜，連忙去打招呼：&ldquo那位先生在我們家過夜，隻有你我婆媳兩人知道。
&rdquo她把跛三和保長胡鬧的話全說了。
那老婆婆悶了半天才說：&ldquo媳婦你自小心就是，我不會對人亂說的。
共産黨不共産黨我不管，那先生是個好人，對我家有恩情，他有困難我不幫他，幫誰？想去年你從禾市回來，那些強盜中央軍怎樣在檢查棚對你的，差點沒給污了清白身子。
&rdquo宣娘一聽就很安心，她們不說，沒人知道，也隻好成了無頭公案。
隻是那跛三的騷擾，招幾個村的人恨：&ldquo中央軍一來，現在雞犬都升了天，一個偷雞盜狗的跛三，也把我們村鬧得亂糟糟。
&rdquo都想給他點厲害看。
玉蒜找勤治商量，她說：&ldquo眼見老黃是來過，沒出事，真是老天保佑。
現在人人恨跛三和那老鬼，你說該怎麼辦？&rdquo勤治問：&ldquo蔡保長沒個主意？&rdquo玉蒜道：&ldquo他叫我找人商量商量看。
&rdquo 勤治這個人平時沉默寡言，遇事卻有膽識、魄力，她想了一會兒，就出了個主意：&ldquo那跛三想利用這件事敲詐人，我們也就将計就計，吓他一下。
狗爬嶺不是連特派員也被咱打狗隊打死啦？我們就叫人四處去散布，說打狗隊曾到咱村偵察跛三等一批人的罪行，眼見不久就要動手了！&rdquo玉蒜對這計謀也十分贊賞，笑道：&ldquo這一傳可不把他們吓壞啦！&rdquo勤治道：&ldquo正要給這些地痞流氓來個屁滾尿流！&rdquo 不出兩日，四周各村果然就傳出許多流言，有的說打狗隊曾到清源村。
有的說：&ldquo他們已把跛三的罪行記錄在案，不久又要有好戲看哩！&rdquo而在村頭村尾竟然又出現墨寫的大标語：&ldquo跛三你這狗肏的，當心！&rdquo這些事情一傳到跛三和老鬼耳邊，果然十分驚慌，跛三對老鬼說：&ldquo共産黨打狗隊厲害，林特派員、何中尉在狗爬嶺還叫打得喪去狗命，我跛三也隻有一顆腦袋，老王八，你這家我不敢住了。
&rdquo又對那幾個便衣說：&ldquo我吃羊肉沒到口，倒惹了一身羊臊氣，打狗隊要來和我算賬，我隻好不再奉陪！&rdquo那幾個便衣更加恐慌，大家商量過之後，都說：&ldquo當時吳特派員也沒交代我們要住這樣久，你走我們也走！&rdquo都紛紛溜了。
隻剩下那老鬼。
當時他想：&ldquo他們都溜了，讓我一人做替死鬼？不幹！&rdquo一時樹倒猢狲散，都躲開了。
那老鬼憑他身上有幾分血錢，在外面鬼混多日，見沒個動靜，心壯了些，一天，喝得有六七成，偷偷地溜回家，見紅緞在堂屋内溫習舊書。
這孩子現已失學，非常想念蔡老師，見老鬼害了這許多好人，又引進這樣一群地痞流氓，不但讨吃讨喝，還背着人拉她進房要剝她的衣裳，被她叫開了才放手，恨之入骨，一見老鬼進來就罵：&ldquo老王八！&rdquo老鬼卻還厚着面皮在她旁邊坐着，紅緞把書本一合走進房去，順手砰地把房門關上，隻聽得玉蒜在竈間叫着：&ldquo紅緞，紅緞！&rdquo老鬼心想：&ldquo玉蒜在家。
&rdquo悄悄地移往竈間。
玉蒜果然在竈間忙着下米切菜，正背着竈間門，并不知道有人進門，更想不到是老鬼。
那老鬼乘着有幾分酒意，又見老六已不在家，見這媳婦現在長得又肥又白，可不比當年瘦竹竿，一時起了邪念：&ldquo女人都是水性楊花，現在又沒了男人&hellip&hellip&rdquo便悄悄上前，出其不意一把将她摟住：&ldquo玉蒜，我們不是有那段恩情嗎？現在老六又不在家，也不會回來了，就跟我算啦&hellip&hellip&rdquo 那玉蒜突然受到這襲擊很是吃驚，不知道要出什麼事。
回頭一看卻是老鬼，新仇舊恨一齊湧起，大聲喝罵：&ldquo老王八，你不想活了！&rdquo用力掙紮，那老鬼隻是死纏不放，苦苦哀求：&ldquo跟了我吧，好人&hellip&hellip&rdquo她見掙紮無效，一時怒起，揮動手中菜刀迎頭隻是一刀，隻見那老鬼慘叫一聲，鮮血直冒，仆倒在地。
當紅緞聞聲趕來，隻見玉蒜手執菜刀，滿身血污，像是很擔憂害怕。
紅緞卻大為贊揚，拍着手說：&ldquo娘，你殺得對！我找勤治嬸去。
&rdquo玉蒜經她一提也有了主意：&ldquo對，你去找勤治過來商量，千萬不要對外人說。
&rdquo紅緞道：&ldquo我才不這樣傻！&rdquo匆匆地走了。
玉蒜把大門闩上，隻留下一面側門，默默地坐在竈間門檻上，支頤凝思，她多想念老六呀，要是他在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她并不後悔，她有時打一打她家那條脫毛老狗還多少手下留情，而對這老王八她是沒一點憐惜之情，隻有怨恨，特别是他做了那罪大惡極的壞事以後。
可到底是個農村婦女，沒見過這樣場面，有點心慌呀！ 不久，紅緞帶着勤治從側門進來，看了那老鬼屍體，又聽玉蒜将前後經過一五一十說過，勤治便說：&ldquo這反革命罪有應得，你殺了他正是替革命立功，不用怕，來，我幫你處理！&rdquo她們三個人立即把所有門戶都閉上，找出條舊麻袋把老鬼裝住，捆綁成一團。
正在上綁時，紅緞突然叫道：&ldquo且慢！&rdquo勤治笑問：&ldquo你還有什麼打算？&rdquo紅緞忙着到處找木闆，她終于在竈間找出一塊小木闆，鑽了孔，穿着麻繩，然後在那闆上用墨筆端端正正地寫着&ldquo反革命者殺&rdquo！下面又工工整整署上個&ldquo打狗大隊&rdquo。
大家都覺得奇怪，玉蒜問：&ldquo你幹什麼來？&rdquo紅緞倒是輕輕松松地回答：&ldquo在那反革命分子頭上挂上這塊牌牌不正好？&rdquo勤治連聲稱好：&ldquo紅姑娘真能幹！&rdquo玉蒜也兀自喜歡：&ldquo這樣，我們不也都成了打狗隊啦。
&rdquo紅緞把拳頭一舉：&ldquo我們就是打狗隊！&rdquo 入夜以後，玉蒜換去血衣，洗滌竈間的血迹，便和勤治悄悄地從後門把老鬼屍體擡出，由紅緞打前哨，徑奔桐江岸。
她們到了岸邊，揀個水深流急地方，又綁上塊大石頭，才把那屍體投下。
做得幹淨利落，沒一點痕迹。
回家後，勤治分手，玉蒜和紅緞闩上門上床休息，兩母女為這件事興奮得直談到雞叫。
幾天後，那老鬼屍體随江水沖向下流，大石掉了，漂了上來，被船家發覺，一時又傳開：打狗大隊把那出賣鄉裡、兒子的老王八宰了，投屍入海，見有打狗隊拴在老鬼頸上的木牌為證。
那跛三一聽說老鬼已被打狗隊宰了，長長地伸出舌頭，連稱：&ldquo好彩，走快一步，不然也要進水晶宮哩。
&rdquo更是魂不附體，怎敢再在清源一帶出現。
消息一傳到老六耳邊，他就想：&ldquo打狗隊也到咱們村了，預料那邊也沒什麼事。
&rdquo便想回家看看。
原來老六當晚逃出清源，徑投東岱鄉張器家。
他摸黑走了三十多裡路程，好在常來路熟沒走錯。
到東岱時已經五更天了，他去敲張器家門，剛好張器沒去值夜班，就把他藏在自己家柴房閣樓上。
他在那兒躲了幾天，白天上去，晚上下來。
後來聽說無事連白天也不躲了，就近主持當地的工作。
當他聽說清源來過打狗隊，宰了老鬼，跛三等一班人早已聞風逃走，便對張器說要回去走走。
張器卻說：&ldquo我們這兒現在也少不了你。
&rdquo老六答應去看看再來。
當晚他披星戴月地趕回家，悄悄地去敲家後門，玉蒜出來開門，一見老六，就熱淚縱橫地訴說别後苦情。
紅緞更是興奮，直摟住他的頸子，坐在他懷裡不肯下來。
當老六聽說到有關清源打狗隊的故事，更是笑彎了腰，笑聲直達戶外。
他說：&ldquo你們幹得對！隻有像這樣果敢堅決才像個革命者！&rdquo又對紅緞說：&ldquo孩子，你想做一個真正的打狗隊員？好，我答應你，等馬叔來，我就對他說，把你送到打狗大隊去鍛煉！&rdquo從此，老六就在清源潛伏着，隻是無法和組織取得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