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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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ip&hellip之後，我就被迎上貴賓席，由周司令陪着喝酒&hellip&hellip&rdquo大家又發出一陣興奮呼聲：&ldquo啊！&hellip&hellip&rdquo
許為民故意申斥道：&ldquo少見多怪！&rdquo又說：&ldquo吃飯時候，周司令親口對我說：蔣委員長久慕老叔大名&hellip&hellip&rdquo七太又忍不住了，她幾乎是驚叫地說：&ldquo蔣委員長也知道老爺？&rdquo許為民面不改容地申斥道：&ldquo少見多怪！我許為民雖不天下聞名，卻也紅遍半邊天&hellip&hellip周司令說：蔣委員長對老叔極為器重，早就有意請老叔出山，共商國是。
我說老了，無用了。
他一味地請，我就一味地推&hellip&hellip&rdquo七太着急道：&ldquo老爺真的把官兒推掉？&rdquo 許添才當下也有幾分失望，怕希望落空。
許為民隻是不交底，想吊他們胃口：&ldquo他一味地請，我一味地推，就這樣一邊請一邊推，急得多少人來勸呀！人家是蔣委員長學生、親信、中央大員，又有那參謀長、政訓處長、軍法處長，還有吳&hellip&hellip&rdquo七太忙接下：&ldquo就是那個小白面！&rdquo大家哄笑着。
&ldquo&hellip&hellip從旁苦勸，我怎能不允呢？&rdquo大家松了口氣，特别是許添才。
七太又開口了：&ldquo司令是什麼官兒？有多大？&rdquo許為民并不理她，說：&ldquo&hellip&hellip周司令見我答應了，當時非常高興，即在大會上宣布，他說我們刺州要成立鄉團，他自己是總司令，我是南區司令&hellip&hellip&rdquo七太又插嘴了：&ldquo就隻請老爺一個人當司令？&rdquo許為民這次可有點尴尬，但又不能不說：&ldquo自然各區還有人，不過周司令特别重視南區，他說南區是首富，沒有南區就沒有刺州，其他各區也就不重要，因此在全體赴會的豪紳名流中，隻請我一個人演講！&rdquo大家又哄鬧起來：&ldquo老爺在會上演講？&rdquo七太也問：&ldquo當時老爺心跳不跳？&rdquo這一下，許為民可真的生氣了：&ldquo你們真是婦人之見，我許為民見過達官貴人多着哩，在這樣一個小小場面上演講，還會心跳？太不像話！&rdquo 七太生來伶俐，容易見風轉舵，一見許為民動氣忙說：&ldquo從今天起，我們稱老爺就是司令哪？&rdquo許添才道：&ldquo自然是許司令！&rdquo七太先自恭恭敬敬對他叫了聲：&ldquo許司令！&rdquo回頭又對大家：&ldquo你們這些不肖子孫、丫頭、養娘，還不過來給司令磕個頭，慶賀慶賀！&rdquo果然就有人擁上來磕頭祝賀，許為民滿面笑容：&ldquo免了吧，免了吧。
&rdquo又對七太說：&ldquo今晚通知大廚房加菜，讓大家樂一樂！&rdquo 大家鬧了一通之後，慢慢地都散了，隻有許添才留着不走。
許為民把他招過來，道：&ldquo添才，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同你談。
&rdquo許添才擺出滿腹心事的樣子：&ldquo老爺在司令面前提到我沒有？&rdquo許為民道：&ldquo提倒沒提，不過你的心事我是知道的，也就是古語說的：知子莫如父，而且我自己也有了安排。
從今天起，我是司令，你呢，少不了也是個參謀長。
我們父子倆就是相依為命，我有什麼，你也少不了。
&rdquo許添才興奮得面紅着，可盼上哩。
&ldquo不過，話也得說明白，你是半百的人啦，人家周司令四十上下就能做出大事業，而你&hellip&hellip總不能老沒出息！我問你，這些日來你少回家，又不在鎮，到底在什麼地方胡混？你丢開嬌妻不管，在外面随便玩弄女人，我都不說話，偷偷在外面讨小老婆我可不答應！要玩女人，鎮上那些姑娘、家裡丫頭養娘不是夠你玩個夠嗎，為什麼要從禾市偷偷讨個女人養在外面當小呢？&rdquo許添才見被揭了底，大感狼狽，面紅耳赤地說：&ldquo誰說我讨小的。
那時樂園買來個女子，說是原裝貨，我見她長得還白皙，留下來玩幾天，并沒說要讨她做小。
&rdquo許為民道：&ldquo留下來玩玩我不反對，讨小可不許，要知道你現在已不是普普通通的人，是我的參謀長。
&rdquo許添才道：&ldquo我明天就把她送回樂園。
&rdquo許為民點點頭，叮囑道：&ldquo在我身邊留幾天，組織司令部的事用得着你。
&rdquo 四 那一晚，許公館大擺筵席，明燈結彩，慶祝許老爺升官。
全家上下幾百人喜氣洋洋，大塊肉吃，大杯酒喝，正在鬧哄哄，忽聽：&ldquo萬歪求見司令。
&rdquo許為民幾杯酒下肚，正在興頭上，一聽說萬歪到，大為高興，說：&ldquo萬軍師來得正是時候，請進來！&rdquo又叫太太們躲開：&ldquo我和萬軍師有事要談。
&rdquo七太當時就不滿，噘着嘴說：&ldquo這個風水先生太不識相，早不來遲不來，偏在這時來，掃興！&rdquo帶着女眷扭着屁股，退後堂去。
這萬歪字中正，出身沒落地主家庭，業&ldquo風水先生&rdquo。
在南區百裡内外的豪紳地主中，頗有點名氣，因而也以地方名流自居。
五十開外，貌不揚，身材短小，下巴略歪，光頭，猴相，一面黑麻。
為人奸險圓滑，善清談，點子多，因此被豪紳地主譽為&ldquo足智多謀&rdquo。
幼時熟讀《三國演義》，崇拜諸葛孔明，自比為&ldquo今之卧龍&rdquo。
為了使名實相符，他終年穿上長衫，手執白鵝羽扇，走路學外八字，說話搖頭擺腦，輕搖鵝毛羽扇，以示&ldquo軍師&rdquo風度。
此公雖自封名流，但家庭破落，到處依附權貴，奔走土劣門下，常自感歎未遇明主，以救窮途落魄困境。
少時，他那面臨破産的地主的爸，曾想把他培養為&ldquo棟梁&rdquo之材，送他入塾讀書。
但他極不長進，讀了三四年私塾，還背不出半部《論語》。
離開私塾後，高不成低不就，大事幹不了，小事不願幹，卻清高自命。
父親死後家境更壞，被迫拜鄰村一個風水先生為師，終日捧個錦套羅盤跟在他屁股後跑，算也學了點看風水本領。
剛要&ldquo出師&rdquo那年，那風水先生急病死了。
此人居心不善，在學師期中，早已看中那風水先生微有家産，尚有獨女一名。
女貌雖不揚，幼時害了個小兒麻痹症，瘸了一條腿，嫁不出去，他還是死命追求，老師一過世，便公然入贅，成為這家家主。
自然，那老師這份職業、羅盤，也被他合法繼承。
他利用老師的社會關系，靠看風水找墳地混飯過日。
成名後，跻身在權貴名流群中，俨然名流，對自己由于先天缺陷&mdash&mdash歪下巴，而父親竟又替他取了個極不雅聽的大名&ldquo萬歪&rdquo，甚為不滿。
為了糾正這曆史性的錯誤，便給自己起了個别号&ldquo中正&rdquo，意即&ldquo不偏之為中&rdquo是個正直的丈夫！ 萬歪之馳名于南區，是和刺州傳統習俗分不開的。
原來刺州人重風水，有錢人給祖宗找墳地，講究風水；普通人蓋座房子，挖口水井，也講風水，什麼都和風水分不開。
因此風水先生便應運而生，全州大大小小風水先生就不下百人。
但别的風水先生與萬歪不同，他既&ldquo學問淵博&rdquo，善辭令，風度&ldquo不凡&rdquo，又善觀氣色，擅逢迎拍馬，使人&ldquo可欽可佩&rdquo。
此地豪紳地主雖胸無點墨，一竅不通，卻冒充風雅，擺幾件古董，挂兩幅字畫，談談風水，背兩句古書，兀為風氣。
像萬歪這種不學無術的江湖術士，肯與他們交往唱和，正是難能可貴。
萬歪一年三百六十日極少在家，大都住在東家家裡。
他根據對象大小、财産厚薄，決定找風水地時間，有時一塊墳地可以看上三五年，也有隻需兩三個月的。
在替東家看風水期間，吃、住、穿、用就全要東家供應。
他同時替幾個東家看風水，東家住住吃吃，西家又住住吃吃，年複一年便混過了大半生。
他在許為民家已混了許多年。
許為民非常迷信風水，他認為自己有今天錦繡前途，全和祖父墳地埋在巨山大嶺中的龍穴分不開。
他滿望子孫後代，也能千秋萬歲地繼承他的&ldquo霸業&rdquo，因此也想找塊龍穴，作為葬身之地。
萬歪在他六十大慶時已和他搭上關系，答應替他找塊風水地。
十年來，這位風水先生不辭勞苦，登山涉水地為這東家的龍穴奔跑，雖然墳地沒有找到，兩人卻結起深厚友誼。
許為民對他相當信賴，每有心中失意，就找萬歪談談。
萬歪善觀氣色，能揣摸對方心理，投其所好。
萬歪既得許為民的信任，也極力利用這信任，死心塌地地依附他做清客。
除看風水外，慢慢也插手許家内外事務，凡事替許為民出主意想辦法，做個不折不扣的&ldquo軍師&rdquo。
萬歪對許為民曾經說過：從他父親墓地風水看，到了他這一代正是&ldquo龍氣&rdquo大發時候。
預言在他七十上下當為輔國将相，而将年過百歲，注有百子之福，極力鼓吹他多讨小老婆。
這就和那年近三十而專寵不衰的七太鬧矛盾了。
七太憤恨地說：&ldquo這不中不正的歪貨，專在咱家出壞主意，什麼将相，什麼百子，全是鬼話。
叫花子要東西，還懂得對女主人說兩句買好的話，而他就想把女主人踩在腳下！&rdquo 她怕許為民再讨個年輕漂亮的進來，奪去她的寶座。
多次設下圈套想抓萬歪辮子，利用機會把他攆出許家。
她背後教唆一個貼身丫頭，三更半夜借送茶送水為名，到他那兒去勾引他：&ldquo隻要他一動手，你就大哭大鬧，那時我自有辦法整他！&rdquo但這個&ldquo足智多謀&rdquo的軍師，也自知為了讨好許為民，難以見容于七太，倒處處小心謹慎，衣食對他比女色更重要。
因此，七太也沒他辦法，隻好認輸，改為對他施點小恩小惠，以示籠絡。
并暗示他：&ldquo百子的話少提也罷，要家用，盡可開口，我不是死抓住錢眼不放的人。
&rdquo萬歪暗地裡得到七太好處，&ldquo得人錢财，替人消災&rdquo，自然也不再對許老頭提什麼百子之福的鬼話了。
這次家有小事，萬歪離開許家已近一月之久，今日恰好回來。
一進村正好撞見許二管家，聽說許為民已被委任鄉團司令，大感得意：&ldquo當年我不過為衣食對他瞎作吹噓，竟然應效，妙哉，妙哉！他今當了官，對我這個軍師少不了也有一番照顧。
&rdquo便拽起長袍三步當兩步，徑奔許公館求見&hellip&hellip 許為民一聲&ldquo請&rdquo，萬歪雖是一身大汗，心裡十七八個吊桶一上一下，卻裝出十分安詳的&ldquo未蔔先知&rdquo模樣，擺動八字腳，輕搖鵝毛扇，安步上前。
一見面就是個九十度鞠躬：&ldquo司令，中正前來賀喜！&rdquo說着又想跪下行大禮，許為民連忙伸手扶住：&ldquo萬老，我們都是自己人，這種俗禮免了吧。
&rdquo于是入座同飲。
許為民道：&ldquo我的事，萬老何從得知？&rdquo萬歪欠身而起：&ldquo當日小弟暫告返家，早就料到今天。
許老面現紅光，祥氣洋溢，正合當日小弟預蔔為輔國将相者當在七十以後。
但天機不可洩露，未便通知許老。
今早小弟起身，即聞喜鵲高叫，小弟屈指一算，便知許老業已榮居輔國大任，所以特來賀喜。
&rdquo許為民滿面笑容：&ldquo萬老未蔔先知，真神人也！&rdquo萬歪拱拱手道：&ldquo托許老的福。
&rdquo 好酒斟上，新菜添來，萬歪舉杯先敬許為民又敬許添才：&ldquo大少爺，許老榮任朝廷重職，你也差不多了。
&rdquo許為民忙道：&ldquo添才為我左右手，我當官他哪能再做布衣百姓，今天我已委任他當參謀長啦！&rdquo萬歪忙又舉杯：&ldquo可喜，可賀，小弟借花獻佛，敬此一杯！&rdquo 這席酒一直吃到深夜十二時，許添才早已酩酊大醉，告辭而去，别的人也都散光，隻剩下他們兩個。
七太在繡房内寬衣上床早等得不耐煩，三番兩次叫貼身丫頭來催促：&ldquo老爺，七太說你辛苦了一天，也該進去歇歇。
&rdquo萬歪從旁勸駕：&ldquo許老歇去吧，别辜負了七太一番心意。
&rdquo許為民意猶未盡，把萬歪一拉：&ldquo别理她，我們談個通宵。
&rdquo一直把萬歪拉進密室。
那七太聽丫頭回說：&ldquo老爺不肯來，還說&lsquo别理她，我們談個通宵&rsquo&hellip&hellip&rdquo已氣得千刀剜萬刀剮地把萬歪罵起來：&ldquo狗頭軍師，我看你還能把老頭迷上多久！&rdquo叫關門熄燈，賭氣睡下。
許為民和萬歪面對面盤坐在太師床上，一人一把水煙袋，吸得滿室煙霧騰騰。
許為民道：&ldquo萬老，我今日得當司令，你當得第一功。
想當年沒有你提醒，我也不會做這樣打算，為了報答你的輔助之功，我有意請你屈就一下，當個秘書長。
&rdquo對萬歪來說不算意外，從剛剛許為民對他所表示的親切寵幸，他早料到自己少不了也有一番作為了，倒沒想到是個秘書長，心中大喜，連忙起身稱謝：&ldquo多謝司令栽培，我萬中正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圖報！&rdquo許為民笑笑，點點頭：&ldquo有萬老輔助我也放心。
&rdquo接着又說：&ldquo周司令要我馬上成立司令部，把事業辦起來。
我想問問萬老，你見識廣、點子多，一切該如何進行？&rdquo 萬歪盤腿靜坐，雙目微閉，沉吟不語，腦筋一動，頃刻間也想出個主意，他說：&ldquo現在是萬事皆備，隻欠東風。
所謂萬事皆備，司令有了，參謀長有了，秘書長有了，我想也差不多，又可稱為陣容整齊，人才出衆。
既有司令部，而無直屬部隊也不成樣，許老手下不是有現成商團，可把它改編一下、整頓一下，仿照周司令模樣來個特務大隊。
三百來人，武器精良，軍容齊整，擺出去也有分量。
我說的東風，是各鄉團隊如何組織，問題不少，要他們出人、出錢、出槍不容易，這就要看許老了！&rdquo許為民道：&ldquo這件事我也想過，我們鄉裡的事不壓就辦不好&hellip&hellip&rdquo萬歪拍手道：&ldquo對！要壓！&rdquo許為民接下又道：&l
我說老了，無用了。
他一味地請，我就一味地推&hellip&hellip&rdquo七太着急道：&ldquo老爺真的把官兒推掉？&rdquo 許添才當下也有幾分失望，怕希望落空。
許為民隻是不交底，想吊他們胃口：&ldquo他一味地請，我一味地推，就這樣一邊請一邊推，急得多少人來勸呀！人家是蔣委員長學生、親信、中央大員，又有那參謀長、政訓處長、軍法處長，還有吳&hellip&hellip&rdquo七太忙接下：&ldquo就是那個小白面！&rdquo大家哄笑着。
&ldquo&hellip&hellip從旁苦勸，我怎能不允呢？&rdquo大家松了口氣，特别是許添才。
七太又開口了：&ldquo司令是什麼官兒？有多大？&rdquo許為民并不理她，說：&ldquo&hellip&hellip周司令見我答應了，當時非常高興，即在大會上宣布，他說我們刺州要成立鄉團，他自己是總司令，我是南區司令&hellip&hellip&rdquo七太又插嘴了：&ldquo就隻請老爺一個人當司令？&rdquo許為民這次可有點尴尬，但又不能不說：&ldquo自然各區還有人，不過周司令特别重視南區，他說南區是首富，沒有南區就沒有刺州，其他各區也就不重要，因此在全體赴會的豪紳名流中，隻請我一個人演講！&rdquo大家又哄鬧起來：&ldquo老爺在會上演講？&rdquo七太也問：&ldquo當時老爺心跳不跳？&rdquo這一下，許為民可真的生氣了：&ldquo你們真是婦人之見，我許為民見過達官貴人多着哩，在這樣一個小小場面上演講，還會心跳？太不像話！&rdquo 七太生來伶俐，容易見風轉舵，一見許為民動氣忙說：&ldquo從今天起，我們稱老爺就是司令哪？&rdquo許添才道：&ldquo自然是許司令！&rdquo七太先自恭恭敬敬對他叫了聲：&ldquo許司令！&rdquo回頭又對大家：&ldquo你們這些不肖子孫、丫頭、養娘，還不過來給司令磕個頭，慶賀慶賀！&rdquo果然就有人擁上來磕頭祝賀，許為民滿面笑容：&ldquo免了吧，免了吧。
&rdquo又對七太說：&ldquo今晚通知大廚房加菜，讓大家樂一樂！&rdquo 大家鬧了一通之後，慢慢地都散了，隻有許添才留着不走。
許為民把他招過來，道：&ldquo添才，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同你談。
&rdquo許添才擺出滿腹心事的樣子：&ldquo老爺在司令面前提到我沒有？&rdquo許為民道：&ldquo提倒沒提，不過你的心事我是知道的，也就是古語說的：知子莫如父，而且我自己也有了安排。
從今天起，我是司令，你呢，少不了也是個參謀長。
我們父子倆就是相依為命，我有什麼，你也少不了。
&rdquo許添才興奮得面紅着，可盼上哩。
&ldquo不過，話也得說明白，你是半百的人啦，人家周司令四十上下就能做出大事業，而你&hellip&hellip總不能老沒出息！我問你，這些日來你少回家，又不在鎮，到底在什麼地方胡混？你丢開嬌妻不管，在外面随便玩弄女人，我都不說話，偷偷在外面讨小老婆我可不答應！要玩女人，鎮上那些姑娘、家裡丫頭養娘不是夠你玩個夠嗎，為什麼要從禾市偷偷讨個女人養在外面當小呢？&rdquo許添才見被揭了底，大感狼狽，面紅耳赤地說：&ldquo誰說我讨小的。
那時樂園買來個女子，說是原裝貨，我見她長得還白皙，留下來玩幾天，并沒說要讨她做小。
&rdquo許為民道：&ldquo留下來玩玩我不反對，讨小可不許，要知道你現在已不是普普通通的人，是我的參謀長。
&rdquo許添才道：&ldquo我明天就把她送回樂園。
&rdquo許為民點點頭，叮囑道：&ldquo在我身邊留幾天，組織司令部的事用得着你。
&rdquo 四 那一晚，許公館大擺筵席，明燈結彩，慶祝許老爺升官。
全家上下幾百人喜氣洋洋，大塊肉吃，大杯酒喝，正在鬧哄哄，忽聽：&ldquo萬歪求見司令。
&rdquo許為民幾杯酒下肚，正在興頭上，一聽說萬歪到，大為高興，說：&ldquo萬軍師來得正是時候，請進來！&rdquo又叫太太們躲開：&ldquo我和萬軍師有事要談。
&rdquo七太當時就不滿，噘着嘴說：&ldquo這個風水先生太不識相，早不來遲不來，偏在這時來，掃興！&rdquo帶着女眷扭着屁股，退後堂去。
這萬歪字中正，出身沒落地主家庭，業&ldquo風水先生&rdquo。
在南區百裡内外的豪紳地主中，頗有點名氣，因而也以地方名流自居。
五十開外，貌不揚，身材短小，下巴略歪，光頭，猴相，一面黑麻。
為人奸險圓滑，善清談，點子多，因此被豪紳地主譽為&ldquo足智多謀&rdquo。
幼時熟讀《三國演義》，崇拜諸葛孔明，自比為&ldquo今之卧龍&rdquo。
為了使名實相符，他終年穿上長衫，手執白鵝羽扇，走路學外八字，說話搖頭擺腦，輕搖鵝毛羽扇，以示&ldquo軍師&rdquo風度。
此公雖自封名流，但家庭破落，到處依附權貴，奔走土劣門下，常自感歎未遇明主，以救窮途落魄困境。
少時，他那面臨破産的地主的爸，曾想把他培養為&ldquo棟梁&rdquo之材，送他入塾讀書。
但他極不長進，讀了三四年私塾，還背不出半部《論語》。
離開私塾後，高不成低不就，大事幹不了，小事不願幹，卻清高自命。
父親死後家境更壞，被迫拜鄰村一個風水先生為師，終日捧個錦套羅盤跟在他屁股後跑，算也學了點看風水本領。
剛要&ldquo出師&rdquo那年，那風水先生急病死了。
此人居心不善，在學師期中，早已看中那風水先生微有家産，尚有獨女一名。
女貌雖不揚，幼時害了個小兒麻痹症，瘸了一條腿，嫁不出去，他還是死命追求，老師一過世，便公然入贅，成為這家家主。
自然，那老師這份職業、羅盤，也被他合法繼承。
他利用老師的社會關系，靠看風水找墳地混飯過日。
成名後，跻身在權貴名流群中，俨然名流，對自己由于先天缺陷&mdash&mdash歪下巴，而父親竟又替他取了個極不雅聽的大名&ldquo萬歪&rdquo，甚為不滿。
為了糾正這曆史性的錯誤，便給自己起了個别号&ldquo中正&rdquo，意即&ldquo不偏之為中&rdquo是個正直的丈夫！ 萬歪之馳名于南區，是和刺州傳統習俗分不開的。
原來刺州人重風水，有錢人給祖宗找墳地，講究風水；普通人蓋座房子，挖口水井，也講風水，什麼都和風水分不開。
因此風水先生便應運而生，全州大大小小風水先生就不下百人。
但别的風水先生與萬歪不同，他既&ldquo學問淵博&rdquo，善辭令，風度&ldquo不凡&rdquo，又善觀氣色，擅逢迎拍馬，使人&ldquo可欽可佩&rdquo。
此地豪紳地主雖胸無點墨，一竅不通，卻冒充風雅，擺幾件古董，挂兩幅字畫，談談風水，背兩句古書，兀為風氣。
像萬歪這種不學無術的江湖術士，肯與他們交往唱和，正是難能可貴。
萬歪一年三百六十日極少在家，大都住在東家家裡。
他根據對象大小、财産厚薄，決定找風水地時間，有時一塊墳地可以看上三五年，也有隻需兩三個月的。
在替東家看風水期間，吃、住、穿、用就全要東家供應。
他同時替幾個東家看風水，東家住住吃吃，西家又住住吃吃，年複一年便混過了大半生。
他在許為民家已混了許多年。
許為民非常迷信風水，他認為自己有今天錦繡前途，全和祖父墳地埋在巨山大嶺中的龍穴分不開。
他滿望子孫後代，也能千秋萬歲地繼承他的&ldquo霸業&rdquo，因此也想找塊龍穴，作為葬身之地。
萬歪在他六十大慶時已和他搭上關系，答應替他找塊風水地。
十年來，這位風水先生不辭勞苦，登山涉水地為這東家的龍穴奔跑，雖然墳地沒有找到，兩人卻結起深厚友誼。
許為民對他相當信賴，每有心中失意，就找萬歪談談。
萬歪善觀氣色，能揣摸對方心理，投其所好。
萬歪既得許為民的信任，也極力利用這信任，死心塌地地依附他做清客。
除看風水外，慢慢也插手許家内外事務，凡事替許為民出主意想辦法，做個不折不扣的&ldquo軍師&rdquo。
萬歪對許為民曾經說過：從他父親墓地風水看，到了他這一代正是&ldquo龍氣&rdquo大發時候。
預言在他七十上下當為輔國将相，而将年過百歲，注有百子之福，極力鼓吹他多讨小老婆。
這就和那年近三十而專寵不衰的七太鬧矛盾了。
七太憤恨地說：&ldquo這不中不正的歪貨，專在咱家出壞主意，什麼将相，什麼百子，全是鬼話。
叫花子要東西，還懂得對女主人說兩句買好的話，而他就想把女主人踩在腳下！&rdquo 她怕許為民再讨個年輕漂亮的進來，奪去她的寶座。
多次設下圈套想抓萬歪辮子，利用機會把他攆出許家。
她背後教唆一個貼身丫頭，三更半夜借送茶送水為名，到他那兒去勾引他：&ldquo隻要他一動手，你就大哭大鬧，那時我自有辦法整他！&rdquo但這個&ldquo足智多謀&rdquo的軍師，也自知為了讨好許為民，難以見容于七太，倒處處小心謹慎，衣食對他比女色更重要。
因此，七太也沒他辦法，隻好認輸，改為對他施點小恩小惠，以示籠絡。
并暗示他：&ldquo百子的話少提也罷，要家用，盡可開口，我不是死抓住錢眼不放的人。
&rdquo萬歪暗地裡得到七太好處，&ldquo得人錢财，替人消災&rdquo，自然也不再對許老頭提什麼百子之福的鬼話了。
這次家有小事，萬歪離開許家已近一月之久，今日恰好回來。
一進村正好撞見許二管家，聽說許為民已被委任鄉團司令，大感得意：&ldquo當年我不過為衣食對他瞎作吹噓，竟然應效，妙哉，妙哉！他今當了官，對我這個軍師少不了也有一番照顧。
&rdquo便拽起長袍三步當兩步，徑奔許公館求見&hellip&hellip 許為民一聲&ldquo請&rdquo，萬歪雖是一身大汗，心裡十七八個吊桶一上一下，卻裝出十分安詳的&ldquo未蔔先知&rdquo模樣，擺動八字腳，輕搖鵝毛扇，安步上前。
一見面就是個九十度鞠躬：&ldquo司令，中正前來賀喜！&rdquo說着又想跪下行大禮，許為民連忙伸手扶住：&ldquo萬老，我們都是自己人，這種俗禮免了吧。
&rdquo于是入座同飲。
許為民道：&ldquo我的事，萬老何從得知？&rdquo萬歪欠身而起：&ldquo當日小弟暫告返家，早就料到今天。
許老面現紅光，祥氣洋溢，正合當日小弟預蔔為輔國将相者當在七十以後。
但天機不可洩露，未便通知許老。
今早小弟起身，即聞喜鵲高叫，小弟屈指一算，便知許老業已榮居輔國大任，所以特來賀喜。
&rdquo許為民滿面笑容：&ldquo萬老未蔔先知，真神人也！&rdquo萬歪拱拱手道：&ldquo托許老的福。
&rdquo 好酒斟上，新菜添來，萬歪舉杯先敬許為民又敬許添才：&ldquo大少爺，許老榮任朝廷重職，你也差不多了。
&rdquo許為民忙道：&ldquo添才為我左右手，我當官他哪能再做布衣百姓，今天我已委任他當參謀長啦！&rdquo萬歪忙又舉杯：&ldquo可喜，可賀，小弟借花獻佛，敬此一杯！&rdquo 這席酒一直吃到深夜十二時，許添才早已酩酊大醉，告辭而去，别的人也都散光，隻剩下他們兩個。
七太在繡房内寬衣上床早等得不耐煩，三番兩次叫貼身丫頭來催促：&ldquo老爺，七太說你辛苦了一天，也該進去歇歇。
&rdquo萬歪從旁勸駕：&ldquo許老歇去吧，别辜負了七太一番心意。
&rdquo許為民意猶未盡，把萬歪一拉：&ldquo别理她，我們談個通宵。
&rdquo一直把萬歪拉進密室。
那七太聽丫頭回說：&ldquo老爺不肯來，還說&lsquo别理她，我們談個通宵&rsquo&hellip&hellip&rdquo已氣得千刀剜萬刀剮地把萬歪罵起來：&ldquo狗頭軍師，我看你還能把老頭迷上多久！&rdquo叫關門熄燈，賭氣睡下。
許為民和萬歪面對面盤坐在太師床上，一人一把水煙袋，吸得滿室煙霧騰騰。
許為民道：&ldquo萬老，我今日得當司令，你當得第一功。
想當年沒有你提醒，我也不會做這樣打算，為了報答你的輔助之功，我有意請你屈就一下，當個秘書長。
&rdquo對萬歪來說不算意外，從剛剛許為民對他所表示的親切寵幸，他早料到自己少不了也有一番作為了，倒沒想到是個秘書長，心中大喜，連忙起身稱謝：&ldquo多謝司令栽培，我萬中正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圖報！&rdquo許為民笑笑，點點頭：&ldquo有萬老輔助我也放心。
&rdquo接着又說：&ldquo周司令要我馬上成立司令部，把事業辦起來。
我想問問萬老，你見識廣、點子多，一切該如何進行？&rdquo 萬歪盤腿靜坐，雙目微閉，沉吟不語，腦筋一動，頃刻間也想出個主意，他說：&ldquo現在是萬事皆備，隻欠東風。
所謂萬事皆備，司令有了，參謀長有了，秘書長有了，我想也差不多，又可稱為陣容整齊，人才出衆。
既有司令部，而無直屬部隊也不成樣，許老手下不是有現成商團，可把它改編一下、整頓一下，仿照周司令模樣來個特務大隊。
三百來人，武器精良，軍容齊整，擺出去也有分量。
我說的東風，是各鄉團隊如何組織，問題不少，要他們出人、出錢、出槍不容易，這就要看許老了！&rdquo許為民道：&ldquo這件事我也想過，我們鄉裡的事不壓就辦不好&hellip&hellip&rdquo萬歪拍手道：&ldquo對！要壓！&rdquo許為民接下又道：&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