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夏至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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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烏爾掙紮着,像一個囚犯、像一個被判處終身監禁的人一樣。

    他呻吟着,不時地用手指抓撓着地闆。

    他的雙腿突然一下子抖動起來,好像剛剛跑完很長的路似的。

    他說着不連貫的話。

    在某個地方,在意識不到的地方,有明顯的亮光在閃動。

    随後,他停止了扭動。

    接着,他以一種陌生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喊了起來:“呂西爾!呂西爾!”漸漸地,他又開始可感知地自言自語了。

    有人在說話……在很遠的地方,一個聲音在說:“現在是時候了……應該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并不困難……然後,你就有希望了……數數!數三下,你就撩開眼皮……-……二…… 他聽從了,為的是要看清楚誰在說話。

    一股沉重的沉寂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

    有什麼東西在撩他的臉頰。

    一個遲疑的動作重複了好幾次,他終于把一隻手放到了臉上,他摸到了一塊布。

    他還沒有明白,仍然摸索着。

    它好像是一塊台布……在他的上方有一張桌子。

    确實是一張桌子,因為現在他看到了它那粗笨的腳。

    那他是睡倒了?他在地上幹什麼呢?他難道病了?受傷了?……不。

    他并沒有傷痛。

    他甚至想着要爬起來,就像一個大睡了一夜已經睡傻了的人一樣。

     大鐘開始打點了。

    他下意識地數着點,但是馬上就搞亂了。

    這是十一下還是十二下?……要弄清楚……要不惜一切代價……因為如果是十二下……那就是子夜了……有事要幹的,在半夜。

    是什麼事呢?……他把手放到眼睛上,……手重得就像戴了鐵手套一樣。

    焦躁不安一下子戰勝了他。

    他呆在這裡,沒有一點用處。

    他在地闆上打滾,而此時…… 他搬動雙腿。

    它們比死人的腿還要沉重。

    但是他還是成功地轉成俯身向下了,而且成功地把一條腿拖到身下,再用肘部支撐起身子來。

    現在他已經滿頭大汗了。

    當他四肢趴在地上時,他在運氣。

    此時,瓦萊裡的話又出現在他的腦海裡:“爺爺在屋頂上走,用四肢!”老頭兒在闆岩屋頂上找平衡點的畫面突然讓他覺得滑稽可笑,以緻他無法忍受,放聲大笑起來。

    他又趴了下去,他已經笑得喘不過氣來了。

    “老頭兒……啊!哈!……像在馬戲團一樣……唉呀……我可受不了啦……”他不斷地喘息着。

    他高興得流出了眼淚,而與此同時,在他的内心深處,他知道這種瘋狂的大笑是毒藥在起作用,眼下正是悲劇發生的時候,他應該一點一點地站起身來,走動一下,活動活動身體。

    此後……他的思想便又進入了一種混沌的狀态。

    此後,他肯定會成為某件事的見證人……條件是必須趕快行動。

     大鐘又開始響起來了,聲音十分尖厲,而且在大廳裡久久回響。

    他數着數,以一種痛苦的執着。

    每一響都印進了他的腦海。

    十二下!這一次他沒有弄錯!借助于一股神奇之力,他站了起來,倚在桌子旁。

    咖啡壺就在他的手邊。

    他沒有浪費時間去倒咖啡,而是對着壺嘴大口地喝了起來,此時他感到腳下有點勁了。

    要是能打開窗戶,呼吸點新鮮空氣…… 他像個醉漢似地走近一扇窗戶,把冰冷的額頭抵在窗玻璃上,他感到涼爽了。

    這很好。

    這已經壓下了他的心火。

    外面,月光輕柔地照在古怪陰影下的海灘和各種神奇形狀構成的陌生世界……不。

    這不是神奇的形狀,而是煙囪和風标的變了形的側影而已,它們就像小孩子的圖畫一樣,在主要院子的地面方磚上顯現出來。

    有東西在動。

     開始,拉烏爾以為自己仍在幻覺之中。

    它既像幾何圖形,又像是一種令人厭惡的可怕的幻影,因為它是被異常拉長的。

    但是,有東西在動……是一頭牲口?影子在伸長。

    這是一個人,無可争議地是個人。

    他正在沿着屋檐走動,盯着這個影子的輪廓,它顯出了黑暗與藍天的界限。

    他像一個走鋼絲的雜技演員。

    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是在平台上面嗎?還是在院子裡?他緩慢地邁着大步,好像在數着自己的步點。

    然後他停了下來,有好幾秒鐘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

     “爺爺在屋頂上走動。

    ”拉烏爾知道了,出于本能,他看出是老貝納丹。

    這是瘋狂,是不可思議和發癫。

    這個好人此時怎麼可能會在城堡呢,既然他已經做了另一個人的俘虜了?……那邊,側影彎下腰去,同時還有一盞燈在閃着。

    媽的!事情就發生在院子裡。

    有一個人,貝納丹或是魔鬼,正在用力地挖掘着……就在風标的腳下……風标的影子下……那個劍客風标……拉烏爾把額頭移了移,找一塊涼的地方。

    他需要全部的理智和窗玻璃的涼爽來幫他集中思想,因為他開始朝猜想和假設的迷宮轉向了。

     當他設想有一個暗室存在時,他并沒有弄錯。

    而這間暗室,正是劍客的劍尖所指的地方,當聖讓接替聖雅科布時,也就是在六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五日夜間,當月光以某種方式将錯綜複雜的屋頂映照在主要院子裡時。

    “這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