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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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情力圖僞裝,但因深文周納, 反而暴露了自己;有如烏雲蔽天, 遮蔽越暗,越顯示必有暴風雨, 眼睛想掩飾内心也總歸枉然。

     因為熱情無論躲在什麼假象裡, 那終究是裝模作樣,易于看穿: 冷漠,嗔怒,甚至輕蔑或憎恨, 都是它的假面具,但騙不了人。

     《唐璜》 奧克塔夫眼淚汪汪,呆呆地坐在那裡,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傷。

    期待了這麼久,他終于進行了這場渴望的戰鬥,自己究竟是失敗了,還是勝利了?他心中暗道:&ldquo如果失敗的話,那我可就沒有一點希望了。

    阿爾芒絲肯定認為我的罪過太大,根本配不上她的友誼,所以我向她道歉,剛說了幾句,她就佯裝并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不屑于同我進一步解釋。

    &lsquo我對您十分敬重&rsquo,這短短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呢?還有比這更冷淡的話嗎?這是恢複當初的親密無間的關系?還是一種禮貌方式,用以打斷令人不快的解釋呢?&rdquo阿爾芒絲突然走開,尤其令他感到情況不妙。

     奧克塔夫滿腹疑慮,把剛才所發生的事情,一件件極力回想清楚,試圖從中引出結論。

    他一邊要竭力進行正确的推理,一邊心裡又惴惴不安,生怕突然有個決定性的發現,打消他的一片狐疑,并證明他表妹認為他不配受到尊敬。

    這邊,奧克塔夫正這樣胡思亂想,那邊,阿爾芒絲也陷入痛苦之中。

    她哽哽咽咽,唏噓不已,然而流的是羞愧的眼淚,而不再是剛才那樣的幸福的眼淚。

     阿爾芒絲急急忙忙,躲進卧室,她羞愧到了極點,自言自語道:&ldquo天啊,奧克塔夫看見我剛才那種樣子,會有什麼想法呢?他能理解我為什麼流淚嗎?唉!我又何必懷疑呢?像我這樣年齡的一個姑娘,聽了朋友的幾句知心話,幾時竟會哭起來呢?噢,天哪!做出這樣一件丢人的事情,怎麼還有臉同他見面呢?我的處境已經夠難堪的,就差引起他的鄙夷了。

    不過,他說的也不是簡簡單單的幾句知心話;三個月來,我一直回避他,不同他講話;因此,他的話應該是失和的朋友間的一種和解。

    按說,在朋友和解的時候,流點眼淚也情有可原&mdash&mdash對,這樣解釋得通。

    然而,我不該跑掉啊,不該慌亂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啊! &ldquo我何必躲到房間裡,痛哭流涕呢?還不如回到花園去,接着同他說說話,表示自己的幸福心情僅僅是出于友誼。

    對,&rdquo阿爾芒絲思忖道,&ldquo我應當回花園去,德·博尼維夫人可能還沒有回來呢。

    &rdquo她站起身,照了照鏡子,見自己滿面淚痕,神态異常,無法去見奧克塔夫,便&ldquo啊&rdquo地叫了一聲,絕望地癱在一把椅子上。

    &ldquo我真不幸,算是丢盡了臉面,而且,是在誰的眼裡呢?是在奧克塔夫的眼裡啊!&rdquo她嗚嗚咽咽,十分痛心,再也想不下去了。

     &ldquo怎麼!&rdquo她過了半晌,又自言自語道,&ldquo就在半個小時以前,我心裡盡管隐藏着命裡注定的感情,可我畢竟還是非常平靜,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幸福的,現在卻完啦!永遠完了,無可挽回啦!一個像他那樣聰明的男子,肯定看得出來,我的意志薄弱到了什麼程度。

    他的理性非常嚴格,對我這樣的薄弱意志是最為反感的。

    &rdquo阿爾芒絲又哽咽起來。

    這樣極度痛苦的心情持續了好幾小時,結果她發了低燒。

    晚上,侯爵夫人讓她在屋裡休息。

     随着體溫增高,她很快又産生了一個念頭:&ldquo我隻是丢了一半的臉面,不管怎麼說,我畢竟沒有用明确的語言,承認我這前世注定的愛情。

    不過,從剛才發生的情況來看,難保我今後不會吐露出來。

    在我與奧克塔夫之間,必須築起一道永久的屏障。

    我務必得去當修女,選擇修道生活最孤寂的教派,到一個群山環抱、風景秀麗的修道院去。

    在那裡,我永遠不會聽到人提起他。

    按照這個念頭去做,就是我的&lsquo職責&rsquo。

    &rdquo苦命的阿爾芒絲思忖道。

    從這個時刻起,她的自我犧牲已成定局。

    她嘴上不講,心裡卻體會到(詳細講出來,就仿佛還有懷疑),體會到這樣的事實:&ldquo我既然明确了&lsquo職責&rsquo,如果不立刻盲目地,毫不猶豫地履行,那就無異于庸人的行徑,就根本不配得到奧克塔夫的友誼。

    他對我說過多少回,這是識别高尚心靈的秘密标志!啊!我的高尚朋友,我親愛的奧克塔夫,這是您的決定,我一定遵從!&rdquo她由于發燒,才有膽量小聲說出這個名字,并且一再重複它,心裡感到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