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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箋紙。

    斯圖遞給他,心裡很高興不用再用它了。

    他的手指已經汗濕了尼克寫腳本的那一頁,看上去幾乎透明了。

    尼克寫了幾個字,遞給拉爾夫。

    拉爾夫嘴唇慢慢蠕動着讀完之後,又遞給了斯圖。

     “曆史上有些人認為瘋子和傻子接近神明。

    我并不認為他說的話會對我們有什麼實際幫助,但我知道他把我吓得要死。

    他說到了魔法。

    你怎麼跟魔法鬥?” 拉爾夫嘟哝道:“這些東西我一點不明白。

    他說的關于阿巴蓋爾媽媽的那些事情,我連想都不願想。

    斯圖,叫醒他,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拉爾夫都快哭了。

     斯圖又向前靠了。

    “湯姆?” “哎。

    ” “你想看大象嗎?” 湯姆的眼睛立刻睜開了,他環顧周圍的人,說道:“我跟你們說過沒用的。

    沒用。

    湯姆不會在大白天打瞌睡的。

    ” 尼克遞給斯圖一張紙,斯圖掃了一眼,對湯姆說:“尼克說你幹得不錯。

    ” “是嗎?我又像以前一樣拿大頂了嗎?” 尼克心裡一陣羞愧,他想:不,湯姆,這次你耍的把戲更好。

     斯圖說:“沒有,湯姆,我們來請你幫忙。

    ” “我?幫忙?沒問題!我喜歡幫忙1 “湯姆,這件事有危險的。

    我們希望你到西邊去,然後回來告訴我們你看到了什麼。

    ” “行啊,沒問題。

    ”湯姆毫不猶豫地說。

    但斯圖覺得他看到片刻間陰影掠過了湯姆的臉……并且停留在他那雙誠實的藍眼睛後面。

    “什麼時候?” 斯圖把一隻手輕輕放在湯姆的脖子上,很懷疑自己到底在這裡幹什麼。

    你既不是阿巴蓋爾媽媽,又沒有通到上帝的熱線,怎麼能把這些事情弄明白呢?他柔和地說:“很快,很快了。

    ” 當斯圖回到公寓時,法蘭妮正在準備晚餐。

     “哈羅德來過,”法蘭妮說,“我請他留下來吃飯,但他非走不可。

    ” “哦。

    ” 她認真地看着他。

    “斯圖爾特·雷德曼,誰招惹你了?” “我猜是湯姆·科倫。

    ”他把一切都告訴了她。

     他們坐下來吃晚飯。

    法蘭妮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她臉色蒼白,也沒吃下去東西,隻是把盤子裡的飯撥來撥去。

     斯圖說:“誰知道。

    我猜這可能是一種……看事情的方式。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沒有在來的路上都做了夢之後退卻,卻在想到湯姆·科倫受到催眠會産生幻覺時打退堂鼓。

    如果它們不是一種看事情的方法的話,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 “但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至少我覺得已經很久了。

    ”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斯圖說道,這時他發現自己也在把自己的飯撥來撥去。

     “斯圖,你看,我知道我們以前決定盡可能不在委員會的會議之外的場合談論委員會的事務。

    你說過我們一談起來就會争個沒完沒了,你肯定說對了。

    你請多隆的時候,我一個字都沒說,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

    “法蘭妮,你确實什麼都沒說。

    ” “但我不得不問你,在今天下午的事情發生之後,你是否仍然認為派湯姆·科倫去西邊是個好主意?” 斯圖說:“我不知道。

    ”他把盤子推開,盤裡的飯幾乎還沒有動過。

    他站起來,走到廳裡的抽屜前,找到一包雪茄。

    他已經減到一天抽三到四根煙。

    他點着了一根,把嗆人的煙深深地吸進肺裡,又吐了出來。

    “從積極的一面來看,他的故事夠簡單,也夠可信了。

    我們把他趕出來是因為他弱智。

    沒有人能讓他改變這個說法。

    如果他好好地回來,我們就能夠把他催眠——打個響指的時間他就會被催眠——他會告訴我們他看到的一切,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會說的。

    很可能他比别的目擊者更好。

    我毫不懷疑。

    ” “如果他好好地回來的話。

    ” “是的,如果這樣的話。

    我們給他的指令是隻在夜裡向東走,白天躲起來。

    如果他看見的人多于一個,就跑。

    但是如果隻有一個人看見他,就殺死他。

    ” “斯圖,你們怎麼能這樣1 “我們當然得這樣1他轉過身面對着她,憤怒地說,“我們不是在玩遊戲,法蘭妮!你一定知道他會遇到什麼……還有法官……還有戴納……如果他們在那裡被抓住!你為什麼從一開始就這樣反對這個主意?” “行了,”她平靜地說,“行了,斯圖。

    ” “不,這不行1他說,把剛點着的煙重重地按在陶瓷煙灰缸裡。

    一片火星飛了起來,有幾個火星落在他的手背上,被他粗魯地甩掉了。

    “派一個弱智的孩子去為我們戰鬥是不對的,把别人當棋盤上的小卒一樣推來撥去是不對的,向黑手黨老大一樣命令别人殺人是不對的,但是我想不出我們還能怎樣。

    我想不出。

    如果我們不能發現他在搞什麼,那很可能明年春天他就會把整個自由之邦變成一團巨大的蘑菇雲。

    ” “行了,行了。

    ” 他慢慢地握緊了拳頭。

    “我在對你叫喊。

    對不起。

    法蘭妮,我沒有權利這樣做。

    ” “沒什麼。

    不是你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 “我想,我們都在打開它。

    ”他悶悶不樂地說,又從抽屜裡的煙盒裡拿出一棵煙。

    “無論如何,當我給他那個……叫它什麼好呢?當我說他應該殺死任何一個遇到他的人時,他皺了一下眉頭。

    這種表情一瞬即逝,我甚至不知道拉爾夫和尼克是否看到了。

    但我看到了。

    看上去就像是他在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到時候我自有主張。

    ’” “我以前看到過書上說,你無法讓人們在被催眠時做他們醒着時不做的事情。

    一個人不會僅僅因為被催眠而做出違反自己道德準則的事情。

    ” 斯圖點點頭。

    “是啊,我也這麼想。

    但要是這個弗拉格在整個東部邊界豎起一條防線呢?如果我是他,我會這樣做的。

    如果湯姆向西走時撞上了這條防線,他可以用他的故事掩護自己。

    但如果他向東走時遇到他們,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了。

    如果湯姆不願殺人,他很可能會被殺死的。

    ” “你可能過慮了,”法蘭妮說,“我是說,如果有一道防線的話,防守應該是相當疏松的,是不是?” “是的,大概是每50英裡一個人。

    除非他們的人手是我們的5倍。

    ” “所以,除非他們已經起用了一些非常精密的儀器,就像間諜片裡的那些雷達、紅外之類的東西,否則湯姆很可能就平安地走過了他們的防線,不是嗎?” “這是我們的希望。

    但……” “但你良心不安。

    ”她柔聲說道。

     “說到底就是這回事嗎?……也許是吧。

    親愛的,哈羅德想幹什麼?” “他留下了一些測量圖。

    就是他的搜索委員會已經找過阿巴蓋爾媽媽的地區。

    不管怎麼說,哈羅德一直在搞葬禮的具體細節,同時還在監管委員會。

    他看上去很累,但他在自由之邦的工作任務不是唯一的原因。

    似乎他還在搞别的事情。

    ” “别的什麼?” “哈羅德有了一個女人。

    ” 斯圖揚起了眉頭。

     “無論如何,這是他堅持不留下吃晚飯的原因。

    你猜猜她是誰?” 斯圖對着天花闆眨眨眼。

    “哈羅德可能跟誰鬼混呢?我想想……” “你怎麼這麼說話!你以為我們在幹什麼?”她作勢要給他一個耳光,他咧嘴笑着仰身躲過。

     “挺好玩的,不是嗎?我投降了。

    是誰?” “納迪娜·克羅斯。

    ” “那個有白頭發的女人?” “就是她。

    ” “天啊,她一定有他年紀的兩倍大。

    ” 法蘭妮說:“我懷疑哈羅德現在根本不會顧及這些。

    ” “拉裡知道嗎?” “我不知道,更不關心。

    那個叫克羅斯的女人就算以前是,現在也不是拉裡的女人了。

    ” “哦。

    ”斯圖說。

    他很高興哈羅德為自己找到了點小小的戀愛事件,但對此并不特别感興趣。

    “哈羅德對搜索委員會怎麼看?他對你說了嗎?” “你了解哈羅德這個人的。

    他總是微笑着,但……并不抱太大希望。

    我猜這是他把時間幾乎都花在葬禮細節上的原因。

    他們現在叫他老鷹,你知道嗎?” “真的?” “我今天聽說的。

    我問了才知道他們在說誰。

    ”她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笑了。

     “你笑什麼?”斯圖問。

     她伸出腳來。

    她的腳上穿着低幫旅遊鞋,鞋底的花紋是圓圈和線條。

    “他稱贊我的旅遊鞋,”她說,“這是不是有點古怪?” “是你古怪。

    ”他笑嘻嘻地說。

     哈羅德天亮前就醒了過來,他感到腹股溝隐隐做痛,但并非完全不舒服。

    他起來時打了個寒戰。

    現在清晨越來越冷了,雖然才8月22日,按日曆秋天還有1個月呢。

     但他的胯下火熱。

    僅僅看着她熟睡時優美的曲線就讓他熱血沸騰。

    如果他把她叫醒她也不會介意的……也許她會介意,但她不會反對的。

    他仍然不知道她那雙黑眼睛後面到底有着怎樣的想法,他有點怕她。

     他沒有把她叫醒,而是悄悄穿衣起床。

    他不打算和納迪娜鬼混,雖然他心裡其實很想這樣做。

     他需要做的是單獨去個地方思考問題。

     他穿戴整齊,左手拿着靴子,在門口停了下來。

    屋子裡有一點涼,在緩慢的穿衣過程中,他的欲望平息了。

    現在他聞到了屋子裡的味道,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她說過,這隻是一件小事,沒有也行。

    也許真是這樣。

    她可以用嘴和雙手做出幾乎難以置信的事情。

    但如果這真是那樣的一件小事的話,為什麼這個屋子裡有一種他總是和他所有難熬的日子聯系在一起的帶點酸的馊味? 也許你希望它不好。

     令人心煩意亂的想法。

    他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門一關,納迪娜的眼睛就睜開了。

    她坐起來,若有所思地看着門,又躺下了。

    她的身體由于一陣陣的欲望而疼痛。

    就像是痛經一樣。

    她想(她并沒有意識到她自己的想法和哈羅德的是多麼相像),如果這隻是那樣小的一件事,為什麼她覺得這樣?昨晚她一度不得不咬住嘴唇才沒有喊叫出來:快點結束這個瘋狂的遊戲吧! 當時他躺在她的腿之間,她的話已經快要出口了,這時她擡起頭來,看見窗口有一張臉。

    一瞬間她的欲望全都灰飛煙滅。

     那是他的臉,正對她獰笑。

     一聲尖叫已經到了她的嗓子眼……這時那張臉不見了。

    那張臉隻是發黑的玻璃上的影子和塵土污迹混在一起構成的不停搖動的圖案。

    就像小孩子有時以為自己在壁櫥裡看見了妖怪,有時以為妖怪狡猾地躲在角落裡的玩具抽屜裡。

     就是這樣。

     隻不過并不是這樣,即使現在,在清晨第一縷令人清醒的帶着寒意的光線中,她也無法裝作不是那樣。

    裝作不是那樣是危險的。

    那就是他,他在警告她。

    未來的丈夫正在監視他的意中人。

    失貞的新娘會被拒絕的。

     她注視着天花闆,心想:我做的事情不算是失貞。

    我穿得像個街頭妓女,但那根本沒什麼。

     這就足以使人懷疑自己的未婚夫到底是什麼人。

     納迪娜長久地凝視着天花闆。

     哈羅德沖了杯速溶咖啡,皺着眉頭喝了下去,然後拿出兩個涼的比薩餅放在前門台階上。

    他坐下來吃,此時晨曦悄悄降臨大地。

     回想起來,最近這兩天他過的簡直像是瘋狂的狂歡節。

    渾渾噩噩中,他坐了橘黃色的卡車,魏查克拍着他的肩膀叫他老鷹(他們現在都這樣叫他),還有死屍,無窮無盡的死屍,然後是從死亡中回到家裡,無窮無盡地變态地莋愛。

    足以讓人頭昏腦漲。

     但現在,坐在冰涼得像大理石墓碑一樣的前門台階上,那杯可怕的速溶咖啡在胃裡晃蕩着,他大口吞着味道像鋸末的涼比薩餅,能夠思考了。

    他感到在瘋狂地過了一個季度之後,他不再瘋狂,頭腦清醒了。

    他忽然想到,他始終把自己看作一群極其野蠻的野人中的一個文明人,最近卻幾乎很少思考。

    他不是被思想引導,而是被欲望控制了。

     即使他把目光投向弗拉蒂龍斯時,還是想起了法蘭妮·戈德史密斯。

    他現在能肯定,那天是法蘭妮進了他的屋子。

    他找了個借口去她和雷德曼一起住的地方,真正的目的是看看她的鞋子。

    他發現,她穿的旅遊鞋和他在地下室地闆上發現的腳印完全一樣。

    圖案是圓圈和線條而不是普通的波浪線。

    寶貝,毫無疑問,就是你。

     他想,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不知怎麼發現他看過她的日記。

    他一定是在哪一頁上留下了印記……說不定不止一頁。

    所以她來到他家裡,想找到他對看到的東西的感想的蛛絲馬迹。

    寫下來的東西。

     當然,那就是他的賬本。

    但他現在可以肯定,她沒找到。

    他的賬本明白地說他計劃殺死斯圖爾特·雷德曼。

    如果她發現了這類東西,她一定會告訴斯圖的。

    即使她沒有告訴斯圖,他也不認為她還能像昨天那樣輕松自然地接待他。

     他吃完了最後一個比薩餅,被它冰涼的霜和更涼的果凍夾心的味道弄得直皺眉。

    他決定走到公共汽車站去,不騎車。

    回來時,特德·魏查克或諾裡斯會把他捎回來的。

    他出發時把拉鍊一直拉到下巴,好抵擋涼氣。

    再過1個小時左右,這股涼氣就沒有了。

    他走過一座座關着窗簾的空房子。

    在阿拉帕赫區走過6個街區後,他開始看見一個個門上醒目的粉筆×記号。

    這又是他的主意。

    喪葬委員會檢查了所有有×記号的房子,把裡面所有的死屍都拖走了。

    ×,一個叉子。

    住在有叉子的房子裡的人們永遠地走了。

    再有1個月,×記号就會布滿整個博爾德,标志着一個時代的結束。

     現在是該思考的時候了,并且需要仔細地思考。

    似乎自從他遇到納迪娜後,他實際上就停止了思考……但也許他其實在那之前就不再思考。

     他想,我看了她的日記是因為我很傷心,而且嫉妒。

    然後她闖進了我的家,一定:是在找我自己的日記,但她沒找到。

    但僅僅是有人闖進了家門就已經是足夠大的報複了。

    這顯然使他驚慌失措。

    也許他們現在打了平手,可以就此住手了。

     他其實已經不再想得到法蘭妮了,不是嗎?……不是嗎? 他感到胸中的憎惡像火炭在燃燒。

    也許不。

    但這并沒有改變他們把他驅逐出去的事實。

    雖然納迪娜很少說來到他身邊的原因,但哈羅德感到她也是被摒棄、被拒絕的。

    他們是一對外人,而外人醞釀陰謀。

    也許這是使他們保持理智的唯一原因。

    哈羅德想,記住把這個寫在賬本裡……這時他已快進城區了。

     在山那邊,有一個外人組成的團體。

    當一個地方有足夠多的外人的時候,就會發生神秘的變化,你就變成了自己人。

    做自己人就會感到溫暖。

    這隻是,一件小事,做自己人,感到溫暖,但其實這又是那樣重要。

    大概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也許他不打算打個平手就住手。

    也許他不想滿足于平手,滿足于把開一個20世紀的收屍車當作職業,為自己出的主意得到毫無意義的感謝信,還要再等5年等到貝特曼從他們寶貴的委員會退休,他才能進去……要是他們又一次決定跳過他呢?由于這并不隻是一個年齡問題,他們很可能會又一次這樣做的。

    他們選了一個該死的又聾又啞的人,而這個人隻比哈羅德大幾歲。

     這時他心中的憎恨灼熱地燃燒起來。

    思考,當然,思考——說起來容易,有時做起來也不難……但當你從那些統治世界的野蠻人那裡隻得到了一陣哈哈大笑,甚至更糟,得到了一封感謝信的時候,思考又有什麼用處呢? 他走到了公共汽車站。

    天還早,那裡還沒有人。

    門上有一張告示,說25日又有一個公衆集會。

    公衆集會?公衆馬戲。

     候車室裡懸挂着旅遊招貼畫和寵物的廣告,以及一艘該死的大觀光遊艇的畫,那艘遊艇在各地遊弋,亞特蘭大、新奧爾良、舊金山、納什維爾,随便什麼地方。

    他坐下來,注視着發黑的彈球機、可樂機、賣聞起來有點像死魚的咖啡機,他點了一顆雪茄,把火柴棍扔在地闆上。

     他們接受了憲法。

    真是的。

    這是多麼多麼過分。

    看在上帝份上,他們甚至唱了《星條旗永不落》。

    但假如哈羅德·勞德站了起來,不是為了提出建設性意見,而是為了告訴他們在瘟疫過後的第一個年頭的事實呢? 女士們,先生們,我的名字叫哈羅德·勞德,我來到這裡是為了告訴你們,用老歌裡的話說,随着時間的流逝,基本的東西仍然有效。

    就像達爾文一樣。

    朋友們,鄰居們,下一次你們站在這裡唱國歌的時候,好好想想這個:美國死了,死透了,就像雅各布·馬利、巴迪·霍利和哈裡·S·杜魯門一樣死了。

    但達爾文先生提出的原理仍然富有活力。

    當你們回想憲法的美好時,也花一點時間想一想蘭德爾·弗拉格,西邊的人。

    我很懷疑他是否有空搞公衆集會或是用最民主的方式讨論批準一個桃子的真正意義。

    相反,他一直緻力于最基本的事情,他的達爾文,準備用你們的死屍來擦拭偉大宇宙的櫃台。

    女士們,先生們,請讓我謙恭地建議,當我們努力點亮燈的時候,當我們等待一個醫生來找到我們快活的小蜂房的時候,他也許正在忙于尋找有飛行員執照的人,讓他飛越博爾德上空。

    當我們在激烈地讨論誰将進入街道清理委員會時,他一定已經着手建立槍炮清理委員會,更不必說迫擊炮、導彈基地,甚至還可能有細菌戰中心。

    當然,我們知道這個國家裡沒有細菌或生物戰中心,這是這個國家的偉大之處——怎樣的國家,哈哈——但你們應該意識到,當你們忙于把所有的大篷車圍成一個圈時,他在…… “嘿,老鷹,你加班了?” 哈羅德微笑着擡起頭來。

    “是啊,我想我加了點班,”他對魏查克說,“我進來時給你算了時間,你已經掙了6塊錢了。

    ” 魏查克大笑起來。

    “老鷹,你是個怪人,你知道嗎?” “知道,”哈羅德仍然微笑着表示同意。

    他開始重新系鞋帶。

    “是個不可捉摸的人。

    ” 第56章 第二天斯圖一直待在發電站纏發動機,下班後騎車回家。

    走到第一國家銀行對面的小公園時,拉爾夫招呼他過去。

    他把車停了,走到拉爾夫坐着的音樂台前。

     “我在找你呢,斯圖。

    你有時間嗎?” “有一點。

    我吃晚飯已經遲到了。

    法蘭妮會擔心的。

    ” “好吧。

    看看你的手就知道,你又去發電站纏銅線了。

    ”拉爾夫看上去心不在焉,而且焦慮不安。

     “是啊,就連勞保手套也沒什麼用處。

    我的手給毀了。

    ” 拉爾夫點點頭。

    公園裡大概有五六個人,其中有幾個人正看着以前在博爾德和丹佛之間開的窄軌火車。

    三個年輕女人擺開了野餐。

    斯圖覺得僅僅坐在這裡,把受傷的雙手放在腿上,就很快活了。

    他想,也許給火車編組不會這麼糟糕。

    至少我不用在東博爾德那個該死的生産線上了。

     拉爾夫問,“那裡怎樣?” “我嘛,我不知道——我隻是個雇來的幫手,像别人一樣。

    布拉德。

    基切納說可能會像房子着火了一樣。

    他說9月第一個周末電燈就能亮了,可能還會更早。

    9月中旬我們就會有暖氣。

    當然,他做預測似乎有些年輕了……” “我會把寶押在布拉德身上,”拉爾夫說,“我相信他。

    他受到不少在職培訓。

    ”拉爾夫想笑,結果他的笑變成了深深的長歎。

     “你說話怎麼一點不痛快,拉爾夫?” “我從收音機裡聽到一些消息,”拉爾夫說,“有的是好消息,有的……有的不太好,斯圖。

    我希望你知道,因為無法保密了。

    區裡很多人都有民用波段的收音機,我想當我和那些新進來的家夥說話時,有人聽到了。

    ” “來了多少人?” “40多個。

    其中有一個是醫生,名叫喬治·理查德森。

    聽他說話是個不錯的人。

    頭腦冷靜。

    ” “哦,這就是重大消息了。

    ” “他從田納西的德比郡來。

    這批人多數是中南部人。

    似乎他們中有一個孕婦,10天前,也就是13日臨産。

    這個醫生給她接生——她生了一對雙胞胎——他們還不錯。

    開始還不錯。

    ”拉爾夫又沉默了。

     斯圖一把抓住他。

    “兩個孩子都死了,”拉爾夫低聲說,“其中一個在12小時内就死了。

    似乎就是窒息而死。

    另一個兩天後死了。

    理查德森醫生盡了一切努力,但無濟于事。

    那個女人瘋了。

    總是翻來覆去地念叨死亡、毀滅和沒有孩子了。

    斯圖,你得确定他們進來時法蘭妮不在。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事情。

    而且你現在就應該告訴她。

    因為如果你不說的話,别人會說的。

    ” 斯圖慢慢放開了拉爾夫的襯衣。

     “這個理查德森,他想知道我們有多少個懷孕的婦女,我說我們現在隻知道一個。

    他問她已經懷孕多久了,我說4個月。

    是嗎?” “現在5個月了。

    但是拉爾夫,他肯定那兩個孩子死于超級流感嗎?他肯定嗎?” “不,他不能肯定,你應該把這也告訴法蘭妮,好讓她明白。

    他說可能有好幾個原因……媽媽的飲食……一些遺傳因素……呼吸系統感染……也有可能他們本身就是有毛病的孩子。

    他說有可能遺傳因素,不論它是什麼。

    他說不清,孩子們生在第70号州際公路的野地裡。

    他說他和另外三個負責人夜裡通宵達旦地讨論了這個問題。

    理查德森告訴他們,如果是“上尉之旅”殺死了這兩個孩子,那意味着什麼,還告訴他們,對他們來說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多麼重要。

    ” “格蘭和我談到了這個,”斯圖神情慘淡地說,“我遇到他的那一天,就是7月4日。

    那好像是很久之前了……無論如何,如果是超級流感殺死了孩子,那就意味着在40到50年後,我們就可以把全部家當交給老鼠、蒼蠅和麻雀了。

    ” “我猜這就是理查德森對他們說的話。

    無論如何,他們當時在芝加哥西邊40英裡,他勸說他們同意第二天回去,把孩子的屍體帶回大醫院,好讓他做一次解剖。

    他說他能找出真正的緻死原因是否超級流感。

    他在7月底看夠了這個。

    我看所有的醫生都看夠了。

    ” “是埃” “但到了早上,孩子的屍體不見了。

    那個女人把他們埋了,她不肯說埋在什麼地方。

    他們以為她剛生過孩子,又經曆了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埋得太深或是離宿營地太遠,于是花了兩天時間到處挖。

    但無論如何找不到,而不管他們怎樣解釋這件事的重要性,她都不肯說出在哪裡。

    那個可憐的女人完全失去了理智。

    ” “我能理解。

    ”斯圖說。

    他想起法蘭妮是多麼想要孩子。

     “醫生說,即使是超級流感,也許兩個有免疫力的人也能生出有免疫力的孩子。

    ”拉爾夫充滿希望地說。

     “我看,法蘭妮的孩子的親生父親有免疫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斯圖說,“他肯定已經死了。

    ” “是啊,我看沒什麼希望。

    斯圖,你攤上這種事,我很難過。

    但我認為你還是知道好。

    這樣你可以告訴她。

    ” “我實在不想幹這件事。

    ” 但等他到家時,他發現别人已經說了。

     “法蘭妮?” 沒有回答。

    晚飯在烤爐上——幾乎全烤糊了——但公寓裡一片黑暗,靜悄悄的。

     斯圖走進起居室,四下看看。

    咖啡桌上有一個煙灰缸,裡面有兩個煙頭,法蘭妮不吸煙,煙頭也不是他的牌子。

     “寶貝?” 他走進卧室,她在那裡,在朦胧的光線中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

    她的臉有些浮腫,滿是淚痕。

    “嘿,斯圖。

    ”她靜靜地說。

     “誰告訴你了?”他憤怒地問,“是誰簡直等不及散布這個好消息?不管他是誰,我要打斷他的胳膊。

    ” “是蘇珊·斯特恩。

    她從傑克·傑克遜那裡聽來的。

    他有電台,他聽見了醫生和拉爾夫說的話。

    她想她得趕在别人把事情弄糟之前告訴我。

    可憐的小法蘭妮。

    小心點。

    在聖誕節之前不要手術。

    ”她短促地笑了一聲。

    她的笑聲中有一種凄涼,斯圖聽來像哭泣一樣。

     他走過房間,躺在她身邊,把她的頭發從前額拂開。

    “親愛的,不一定是那樣的。

    還無法确定是不是那樣。

    ” “我知道。

    也許即使這樣,我們還是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轉過身來看着他,眼皮紅腫,目光哀傷,“但我想要這一個。

    這不對嗎?” “對,當然對。

    ” “我一直躺在這兒等着他動。

    自從拉裡來這裡找哈羅德的那個晚上起,我就沒感到過他動。

    記得嗎?” “記得。

    ” “我覺得孩子動了,但我沒有叫醒你。

    現在我希望當時叫醒了你。

    我真希望叫醒了你。

    ”她又哭了起來,用一隻胳膊遮住臉,免得斯圖看見她哭。

     斯圖把她的胳膊挪開,在她身邊伸展開身體,吻了她。

    她使勁地擁抱了他,然後乖乖地挨着他躺下。

    等她說話時,因為嘴貼着他的脖子,話都聽不太清。

     “不知道情況讓人更難受。

    現在我隻能等着看。

    好像還要等那麼久才能知道你的孩子會不會在出生前就死去。

    ” “你不會一個人等的。

    ”他說。

     為他這句話,她又一次緊緊地擁抱了他。

    他們一起躺着,很久沒有動。

     納迪娜·克羅斯在她以前的屋子的起居室收拾東西,收拾了将近5分鐘,才看見他坐在角落裡的椅子裡。

    他除了内褲什麼都沒有穿,大拇指放在嘴裡,奇怪的中國式灰藍色的眼睛注視着她。

    她吓壞了——既是因為發現他一直坐在這裡,也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她的心在胸膛裡恐懼得提了起來,她尖叫了一聲。

    正打算塞進包裡的平裝本書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喬……我是說利奧……” 她用一隻手捂住胸口,仿佛是要壓住心髒的狂跳。

    但不管她用手壓還是不壓,她的心跳還不打算減速。

    突然看見他很糟糕;看見他穿着做派像當初她第一次在新罕布什爾州認識他時一模一樣就更糟了。

    這太像往事重來了,這就像是失去理智的上帝惡狠狠地把她裝進時間隧道,懲罰她再把以前那6周過一遍一樣。

     “你把我吓壞了。

    ”她有氣無力地把話說完了。

     喬一言不發。

     她慢慢地向他走過去,準備着看見他的一隻手裡像從前一樣拿着一把長長的菜刀,但這次他沒有放在嘴邊的那隻手安靜地放在腿上。

    她看到他的身上的古銅色已經變淺了。

    以前的累累傷痕已經不在。

    但那雙眼睛依然如故……那是一雙令人難忘的眼睛。

    自從他到火邊聽拉裡彈吉他後,他的眼睛裡一天天多了的東西,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

    他的眼睛就像她初次遇見他時一樣,這令她毛骨悚然。

     “你在這裡幹什麼?” 喬一言不發。

     “你為什麼沒和拉裡和露西媽媽在一起?” 沒有回答。

     “你别待在這兒。

    ”她想跟他講道理,但還沒開口就不禁想,他在這裡已經待了多久。

     現在是8月24日上午。

    她前兩天晚上都在哈羅德那裡過夜。

    她忽然想到,他可能這樣坐在椅子裡,拇指放在嘴裡,就這樣過了40個小時。

    這樣想很可笑,他一定得吃東西,喝水(不是嗎?),但一旦她有了這個想法,就無法擺脫。

    她又一次感到毛骨悚然,這時她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多麼大的變化了:她曾經毫無畏懼地睡在這個小野蠻人身邊,當時他帶着兇器,而且危險。

    現在他手無寸鐵,自己卻懼怕他。

    她曾以為他(喬?利奧?)已經徹底幹脆地抛棄了以前的自我。

    現在他又回來了。

    就在這裡。

     “你不能待在這裡,”她說,“我是回來拿東西的。

    我要搬出去了。

    我要搬去和……一個男人祝” 哦,這就是哈羅德嗎?她内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嘲諷地說。

    我想他隻是一個工具,達到目的的手段。

     “利奧,聽我說……” 他搖搖頭,動作輕微卻明确。

    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嚴峻地凝視着她的臉。

     “你不是利奧?” 他又一次輕輕搖搖頭。

     “你是喬嗎?” 他點點頭,動作同樣輕微。

     “好吧。

    但你得明白,你是誰并不要緊,”她努力說得耐心一點。

    她仍然有那種進了時間隧道的瘋狂的感覺。

    這使她覺得不真實,心中非常恐懼。

    “我們生活中的那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