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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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報?文藝副刊》) 去春 不過是去年的春天,花香, 紅白的相間着一條小曲徑, 在今天這蒼白的下午,再一次登山 回頭看,小山前一片松風 就吹成長長的距離,在自己身旁。

     人去時,孔雀綠的園門,白丁香花, 相伴着動人的細緻,在此時, 又一次湖水将解的季候,已全變了畫。

     時間裡懸挂,迎面陽光不來, 就是來了也是斜抹一行沉寂記憶,樹下。

     (原載一九三七年七月《文學雜志》一卷三期) 除夕看花 新從嘈雜着異鄉口調的花市上買來, 碧桃雪白的長枝,同紅血般的山茶花。

     着自己小角隅再用精緻鮮豔來結采, 不為着銳的傷感,僅是鈍的還有剩餘下! 明知道房裡的靜定,像弄錯了季節, 氣氛中故鄉失得更遠些,時間倒着懸挂; 過年也不像過年,看出燈籠在燃燒着點點血, 簾垂花下已記不起舊時熱情、舊日的話。

     如果心頭再旋轉着熟識舊時的芳菲, 模糊如條小徑越過無數道籬笆, 紛纭的花葉枝條,草看弄得人昏迷, 今日的腳步,再不甘重踏上前時的泥沙。

     月色已凍住,指着各處山頭,河水更零亂 關心的是馬蹄平原上辛苦,無響在刻畫, 除夕的花已不是花,僅一句言語梗在這裡 抖戰着千萬人的憂患,每個心頭上牽挂。

     (原載于一九三九年六月二十八日香港《大公報?文藝副刊》,署名灰因) 孤島 遙望它是充滿畫意的山峰, 遠立在河心裡高傲的淩聳, 可憐它隻是不幸的孤島,——天然沒有埂堤, 人工沒搭座虹橋。

     他同他的映影永為周圍水的囚犯; 陸地于它,是達不到的希望! 早晚寂寞它常将小舟挽住, 風雨時節任江霧把自己隐去。

     晴天它挺着小塔,玲珑獨對雲心; 盤盤石階,由鐘聲松林中,超出安靜。

     特殊的輪廓它苦心孤詣做成, 漠漠大地又那裡去找一點同情? (原載一九四七年一月四日《益世報?文學周刊》第二十二期) 給秋天* 正與生命裡一切相同, 我們愛得太是匆匆; 好像隻是昨天, 你還在我的窗前! 笑臉向着晴空 你的林葉笑聲裡染紅 你把黃光當金子般散開 稚氣,豪侈,你沒有悲哀。

     你的紅葉是親切的牽絆,那零亂 每日必來纏住我的晨光。

     我也吻你,不顧你的背影隔過玻璃! 你常淘氣的閃過,卻不對我忸怩。

     可是我愛的多麼瘋狂, 竟未覺察凄厲的夜晚 已在你背後尾随,—— 等候着把你殘忍的摧毀! 一夜呼号的風聲 果然沒有把我驚醒 等到太晚的那個早晨 啊。

    天!你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苛刻的咒詛自己 但現在有誰走過這裡 除卻嚴冬鐵樣長臉 陰霧中,偶然一見。

     人生 人生, 你是一支曲子, 我是歌唱的; 你是河流 我是條船,一片小白帆 我是個行旅者的時候, 你,田野,山林,峰巒。

     無論怎樣, 颠倒密切中牽連着 你和我, 我永從你中間經過; 我生存, 你是我生存的河道, 理由同力量。

     你的存在 則是我胸前心跳裡 五色的絢彩 但我們彼此交錯 并未彼此留難。

     …… 現在我死了, 你,—— 我把你再交給他人負擔! 展緩 當所有的情感 都并入一股哀怨 如小河,大河,彙向着 無邊的大海,——不論 怎麼沖急,怎樣盤旋,—— 那河上勁風,大小石卵, 所做成的幾處逆流 小小港灣,就如同 那生命中,無意的甯靜 避開了主流;情緒的 平波越出了悲愁。

     停吧,這奔馳的血液; 它們不必全然廢弛的 都去造成眼淚。

     不妨多幾次輾轉,溯回流水, 任憑眼前這一切撩亂, 這所有,去建築邏輯。

     把絕望的結論,稍稍 遲緩,拖延時間,—— 拖延理智的判斷,—— 會再給純情感一種希望! 六點鐘在下午 用什麼來點綴 六點鐘在下午? 六點鐘在下午 點綴在你生命中, 僅有仿佛的燈光, 褪敗的夕陽,窗外 一張落葉在旋轉! 用什麼來陪伴 六點鐘在下午? 六點鐘在下午 陪伴着你在暮色裡閑坐, 等光走了,影子變換, 一支煙,為小雨點 繼續着,無所盼望! (原載一九四八年二月二十二日《經世日報?文藝周刊》第五八期)